“现如今我军兵马粮草已经备足,按理说是无后顾之忧,只等这小小夏丘国开战。可老夫这几日眼皮却总跳不停,之前从未如此,倒还生出了些小女儿家的担忧来。”
皇甫司文如是说道,看了看面前凝眸沉思的人。
许久,玄凌才道:“若我没猜错的话,两军未来若是开战,怕是选在大庆与夏丘交界地带的西北方,那片名为菏泽地的山丘吧。”
能防能守,且地形宽阔,既是对双方有利,但反之,也极易陷入胶着之态,折耗粮草不说,还损兵折力,之于两方都不讨好。
皇甫司文心知以他心细的性子,自然早已派人将此地各处的地形了解的□□不离十,于是点了点头:
“与我猜测无差,夏丘若是要开战,恐十之□□都选在那处。”
“可若是这样,无论是我军还是夏丘,彼此各占了地利,进退皆各有各的优势,可若是贸然前进或一味后退那优势又会减半,恐会让战争停滞不前,举步维艰,因着双方都不肯过多进攻。”
这显然也是皇甫司文所担心的,夏丘虽小,但也是一国之力,尤其还暗暗地得了邻国商永的一臂之力,仍不得小看。
其实依照皇甫司文的性子,哪里会顾及这么多?他向来骁勇善战,一旦上了战场便是红了眼只管六亲不认地杀,毫无惧意地挺进便是。
可现在不一样,现如今这场战事来的匆忙,夏丘现在也还在明处按兵不动地观察着他们,夏丘都城卞河近几日来加强了守城护卫便是最好的证据。他们在等着最好的时机,夏丘帝又何尝不是
因而纵使英勇如皇甫司文,眼下还得听从玄凌的话,从长计议,因而他特几次三番来找他,二人力求商讨出一个最好的法子来。
玄凌又问,有些游刃有余:“倘若两方战事陷入胶着,那必有一方沉不住气,变着法儿的从后方突击,旁敲侧击也好,欲打破这一势态,取得那关键性的一战。皇甫伯伯照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自然,七皇果然高瞻远瞩。” 皇甫司文十分认同他的观点,可这道理虽明白了,可具体如何实施却又是另外一回事儿了。
他们输,便输在了对地形的不熟悉上,究其结果,便是要早于夏丘找到那至关重要的一处地方埋伏着,在战事停滞不前时趁敌不备一举拿下。
“不知皇甫伯伯知不知道一处地方,名唤夺命沟。”
却看皇甫司文听了这名字神色一变:“你的意思是——”
夺命沟,正如其名所唤,相传乃是夏丘名河断水河在中游地带生生冲出来的一处山谷。
这断水河之所以唤作断水河,并非因着其水量稀疏时常断流而得起名,真实原因恰好相反。
因着夏丘一年四季多雨,断水河的水量经着长年累月的积累十分惊人,惊人到,夏丘每每生了生了什么涝灾,定是与断水河脱不了干系,百姓苦不堪言,因而特取了这么个名字,盼的啊,就是这断水河能时常断断水。
而夺命沟,便起源于其中一场洪涝中。
下游的百姓们为阻挡断水河水肆虐,故自发地筹了钱来修造了一座大坝御洪,果然,在那大坝建造完毕不过几日,断水河突然直流而下,一泻千里。
要说这断水河当真水量惊人呢,竟顷刻间将百姓们建造的大坝冲垮,数米高的大坝倒下,断壁残垣堆积在一起,倒也形成了一处天然屏障。
凡途径那处屏障的河水皆逆流而上,在那数米宽的地方不断回旋冲击,久而久之,竟活生生冲出了一道深不可测的河沟来,那河沟可真大,不断蔓延至沿途森林,经年累月,竟在那片地区形成了水中有林,林下有河的独特的地貌。
其形险恶,且地势凹凸不平,若选些会水性的士兵前去埋伏,趁夏丘不备杀个满盈也的确是个好办法,可物极必反,这也是十分危险的一次试探。
且若是他们能想到此处,夏丘帝又怎么会想不到?
“非也,” 玄凌使他安心:“夺命沟向来为夏丘国民视为鬼魅之地,乃天工开物之果,坊间流传在那夺命沟底下住着夺命水神,因而夏丘国向来对这地方敬而远之,即使要开战,夏丘帝怕也不会贸然进入此地,枉顾民意执意而行。”
玄凌抿了一口茶,气定神闲:“若我大庆想在这场战事拔得头筹取得主动,那便尽早派兵进驻夺命沟,事不宜迟,越早越好。”
皇甫司文沉吟片刻:“其实这法子我也不是没想过,只是终究太过危险,因而才特意避过。”
玄凌笑了笑,有些了然:“您纠结的,怕是究竟要不要由子云来带着这批兵力前去夺命沟罢。”
皇甫司文叹息:“终瞒不过你。靖儿来军营也有一段时日,虽非一无是处,但也少了些让众人完全信服的功绩,此番若能在夺命沟一站,定能在军中威名远扬,可此行太危险,我倒能看的开。
可你也知道你那伯母多疼爱他,若靖儿真出了什么意外....七皇,此事你且看如何?
于公,你奉皇上亲命督守此战,于私,你与靖儿情头手足,我今日来,也想问问你的意见。”
他此番前来,亦是听听独子的挚友对于此事的看法,他终究还需有个人,在身边推他一把,毕竟这次下决定的对象不是他人,而是他皇甫司文的独子啊。
玄凌叹了叹:“此事全得看子云意欲如何,不过我倒愿意同皇甫伯伯打个赌,他定会欣然应允。”
却看皇甫司文半是欣慰半是无奈地应了他一句:
“正巧,老夫也是这么看的。”
屋外,容宝金却渐渐皱了眉。
☆、我是谁?
“报——”
这厢皇甫靖听到这声, 立马放下手中的卷轴,佯装正经地轻咳了几声,然后对着那急匆匆穿着盔甲跑进来的士兵道:
“小田啊,我都同你讲过什么多少次了?遇事当不急不躁,怎么你还是这么慌张?”
小田名唤田海,三年前加入了这支军队, 现如今也担着个不大不小的官职, 自皇甫入了军营以来, 与他交往倒是甚密。
田海哪里还管得了这些哟, 擦了擦额角的汗,咽了咽口水:
“大事!大事也!皇甫将军回来了!”
皇甫靖瘪瘪嘴:
“回来就回来了,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田海复而又道:
“教官您是不知道呀, 皇甫将军这次还带了一个人回来,那模样真的可俊俏了, 一看便是京城来的, 还听见他叫什么七皇, 七皇的。”
田海说着说着却也有些玄乎, 越想越是不对劲,能让自家不怒自威的皇甫将军如此笑脸相迎,且还唤作七皇……
怕是!
却看这边, 皇甫靖面上大喜,拍案而起:
“阿玄来了?快,快请进来!”
阿玄?相传那朝中最受宠爱的七皇子大名便唤作玄凌……
“小田,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把七皇子给请进来了?”
七皇子……果然是那等贵人啊, 可怜田海,还陷在自己的妄想中出不来,皇甫靖呵斥了半天也不见人有什么反应。
这人真是太不像话了!皇甫靖佯怒地摇摇头,决定自己亲自出去会会那多日不见的好友。
他行至一半,只听一声玉石般悦耳的声音自帐外传来:
“不用了。”
皇甫靖心中大喜,果见有人掀开了帐篷,走了进来,男人面如冠玉眸如星,一袭如墨青丝别以一青玉细簪轻轻别住,身形颀长,气质卓越,这般望着他,唤了声:
“子云,别来无恙。”
一瞧见玄凌,皇甫靖自然激动得很,哪里还顾得上这些天在军营故作了许久的威严,扶上他的肩,尽诉想念:
“我还以为你还有几日才能到呢,哪想你竟然如此快!”
玄凌淡淡一笑,却是后他几步进帐的皇甫司文清了清喉咙说了句:
“你那被人狠心退婚的未婚妻都到了,七皇如何能等的?”
皇甫靖脸色微妙地一变,悻悻道:
“爹....”
皇甫司文说这话也是含了些抱怨的,恨其不争,本想着眼下容宝金来到这北疆之地是多好的机会,异国他乡股孤苦无依的,若是这傻儿子稍微开下窍前去慰问几番,这事情怕也不是眼下这般让他气呕的地步。
可皇甫靖倒好!一说起容宝金来变吱吱呜呜地,全然没有个大丈夫模样,且说容宝金来了有几日了,这小子倒好,竟然一次都未曾出过军营,就连平日操练累了去附近城镇喝口小酒的习性也没了,这不是在刻意躲着容家那群人是什么?
皇甫司文私以为容宝金既然这一趟选择前来,心中定时存了些割舍不下皇甫靖的意思,可人家一个大家闺秀,莫不是还要恬不知耻地寻到军营来求你皇甫靖见上一面不是?
哎,可惜他这愣头楞脑的儿子啊....
皇甫司文气不打一处来,厉声道:
“行了,赶紧跟我来,我有要事同你商量。”
玄凌若有所思地望他一眼,这使得皇甫靖顿有一股不祥之感,对于皇甫司文眼下要同他说的话,他亦有些敏锐地感觉到了。军中近日来的首要大事拢共就那一二件,要说猜也不难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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