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也知道, 容清漆身子向来不好, 这么些年用药物将养着也不见好转, 若, 若再不见好转,恐就是这几年的事儿,她, 她是个极有野心的女人,自然不想死, 自然要千方百计地让自己活下来——”
听罢, 他的脸色总算有了一丝起伏, 手劲也放小了些。
这使得她得以喘口气, 露出一丝鬼魅的笑:
“你也猜到了吧?她究竟想要的是什么,相传北鹤兮鹤宫中,以畜生血滋养了一株血如意多年, 此物如华佗在世,包治世间百病,极为罕有,世上不过三株, 你且说她要的是什么呢?这东西……可比我这区区孕血要管用多了。”
“你想要一统江山,重临北鹤,她想要一副健康的身子,到底公平交易罢了,各取所需,并无不妥。”
多嘴的下场,便是又被人勒住脖颈以性命相胁,可这一次,她知道,她的目的已然达到,而他也不可会轻易杀了她,这,便足矣。
她却未曾注意到,床上的兰子越微微颤抖的眼睫,和棉被下,默默攥紧的拳头。
容七在这一夜又做了个噩梦,显然这是一个掺杂了无数时间线的,可怕又让人心惊的噩梦。
“七七!七七!便是你!便是你害死了我容家百余口人!”
火光漫天照耀,皇甫靖手执威武长剑,一步一步地朝她走来,目露凶光。
“从今日起,你便是朕的皇后,日后万不可再如此调皮,一国之母,定要有一国之母的模样,你可明白?”
可在那之前也还有人如此轻声细语,温柔如此的对待她,那人貌似潘安身材挺拔,身份尊贵,她心心念念多年的好郎君。
“小姐,小姐,你醒了小姐?” 又有人在她耳边呼唤,在那场大火后,她浴火重生醒来,再睁眼,却是若干年前另一个盛世。
“七七,这幅画真好看。”
“七七”
“吾心悦你多年,食无味,夜难眠,始于清晨终于子夜,朝朝暮暮往复数载,春夏刚过复秋冬,方觉情意之浓难消散,今生今世唯要你一人观天地星辰,沧海演变。”
“老三,你可知那舞女是怎么回事?”
粗硬的木棒落在她身上,极疼,纵使是对于容七这种能忍得痛的人来说,也是难以坦然面对的疼痛,其中,身体与心皆有之。
画面最后定格在那夜,容清漆遥遥远望着她的眼神:
“我同玄凌做了个交易。”
至此,容七的这一梦结束,日光微照天色微亮,她亦睁开了眼,缓慢的眨了眨,良久方叹气一声。
容七望着眼前雄伟壮的大门,门上刻有三个大字,系为:
宁王府
她也数不清,自己有多久未曾踏足这里,犹记当时在北疆,她甩了玄凌如此大一个鸽子,本以为会遭到他明里暗里的报复,却不想,一切照旧,波澜不惊,倒是她容家发生了不少大或大或小之事。
玄凌并不来找茬自然是极好的,可容七眼下又自动送上门来,只因她大姐那一句扑朔迷离的话。
她与玄凌做的交易又是什么交易?这两人现在的关系又是如何?看似还是聊天谈地的友人,知己,可这两人现在的状态却与从前大相径庭。
与其说奇怪的是玄凌,还不如说奇怪的是她大姐,可容七转念一想,这两人其实是不相上下的,重来一世,却可悲地酿作了淡如水的点头之交。
这些疑惑,容七想,怕也只能当面问个清楚,方得心安。
没想到,却吃了个闭门羹,敲门许久都不见有人来应答,她的确是赶着日出微光而来,是有些早了,但这偌大一个王府也不至于一个人都没有罢?
方又敲了好几声,只听滴滴嗒嗒脚步声袭来,门开了,是一小奴,许是认出了她,让她先候着,容他同主子商量一番。
不一会儿那小厮又归来,说,容小姐里面请。
容七被这身容小姐给激的起了层鸡皮疙瘩,忙搓搓手,眯着笑眼走过去。
没想到玄凌没见着,却阴差阳错地见到了,大厅内负手而立,冷眼望着她的忠仆一号。
乃承德是也。
此人与他主子向来形影不离,眼下形单影只地,自然引起了容七的注意。
当真怪事,怪事。
不由得凑近些,欲一探究竟,哪知对方厌她犹如厌过街老鼠,气呼呼地背对着她哼一声,颇是不情不愿:
“不用看了!主子不在!”
“哦?……这样啊……” 容七拉长尾音,却好奇他怎么把这鼎鼎忠仆给换了下来。
“哼,你当真以为主子成日便围着你转没些正事呢?怎么,主子对你好言好语的时候你不搭理,现如今主子走远了,你倒不嫌事大地亲自送上门来了,容小姐,您这一出欲擒故纵委实玩地精湛,老身佩服。”
容七听罢,不知怎地便想笑的很,只觉得,只觉得承德这语气怎么听怎么都像个女儿家的小嫉小妒般,气呼呼的模样也煞为委屈。
到底是爱护主子爱地深沉,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奴仆。
“哪敢问承德公公一句,你家主子何时归家呢?容七有二三事要同他商量商量,还望公公安排。”
承德又道:“ 主子应皇甫公子之约前去商讨要事,什么时候回来我也不确定,你若想等,那便等吧。”
他拂拂袖,惦记着厨房里熬着的那锅润肺汤,因而拔步就走,可行至一半,他又阴婺着脸色停了下来,道:
“可容小姐,别怪老身未曾提醒你,今时不同往日,主子日夜繁忙,自然无心再陪你玩什么猫捉老鼠的游戏。
那夜在北疆您算是磨光了主子最后一丝耐心,你现如今安稳地在府上过了这么久,也是主子大度懒地同你计较,否则...话说到这份上您也明白了,承德该说的都说,只盼你莫要再在主子眼皮底下做出什么出格事,坏了他心情。”
忠仆就是忠仆。
容七无奈地摸摸自己刚好的屁股心想:我这么些天在府上也没过上什么舒坦安稳的日子啊。
可思及承德方才那番看似善意的警告,也还是让容七微皱了眉头,她担心的,倒不是玄凌恢复了从前那般冷酷无情模样,将她当做陌路人。
她担心的,却是自己今日无法从玄凌口中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又得惶惶不可终日许久罢了。
她极为了解他的性子,也多多少少听说过他那些个手段,因而才怕此事牵扯到他,届时本就混乱的情形只会越来越难以收拾。
容七叹,反正自己那般厚颜无耻的模样早已让他看过无数遍额,眼下也不差这一次,好说歹说,也要逼得他吐些真言回来,让她确认一些事情。她若始终心存芥蒂,容七也自觉不舒坦,索性一了百了,懒地再拖沓下去。
没想到这一等,又是足足两个时辰,临近午时,方才听到门头一阵骚乱,几个奴仆迎上去为主子接过手中东西,有人端茶倒水,有人端来早已燃好的暖炉,直看地站在一边冻地瑟瑟发抖的容七那叫一个羡慕。
承德的话果真不假,玄凌到底是玄凌,高岭之花的称谓可不是乱传的,一旦对手中猎物不感兴趣了,那便犹如冬日过堂寒风般,径直地走过去,看也不看她一眼。
他未在大厅内久留,换下了出门时一身黑貂大衣,身姿挺拔地站在容七不远处,神色淡漠地朝着下人说了句:
“温一壶茶送到我房间里。”
便要离开,容七抖擞着牙开口:
“等一下!”
他却看都不看她一眼,径直便要自偏门回房。
容七是晓得他的脾气的,幽幽叹气一声忙追了上去,万分后悔自己方才那一叫,简直毫无意义。
眼下有求于人,即使追着人跑也是罪有应得,容七皮厚,漫不介意。
追到他房门外,方才将人拦了下来:
“玄凌,我今日来只问你一句话,你同我大姐究竟做了什么交易?容家最近发生的那些个糟心事是否与你有关系?”
他推门而入,容七跟上去:
“我知晓你想要的是什么,无非是想四处搜寻我爹欲谋反的证据,欲将我容家一网打尽,可纵使如此,若使些下三滥的手段,亦是为人所不齿的,我爹这么些天一直没有什么异样——”
“容七。” 他打断她,微皱着眉,淡淡地疏离:
“你是不是太高看自己,高看容家了?”
☆、沈明钰再现
只这一句, 彻底地堵住了容七还想要继续说下去的嘴,玄凌这一句话里的意思太多了,可万千意思融为一句,便只剩下个核心:
不屑于 。
他当朝七皇子玄凌,终日如此忙碌,是不屑于参与她容家这些个或大或小的事的。 更别说她容七这点歪曲的小心思了。
从前容七就想, 这人短暂的赎罪似的’热情‘也总会到头的, 因着玄凌此人本性如此, 是做不到什么舍身娶义, 成就千古佳话的。
幸而,她早已对这一天的到来做好了准备,方在迎接他久违的冷漠时得以保持很大的镇定与更多的厚颜:
“那您的意思是这些真不关您的事了?”
玄凌眼如利刃刀刀袭来, 容七却看得很满意,他是没理由撒谎的, 更是不屑于如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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