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渺没注意到外面的变化,突然静下来的气氛倒令她微微松了口气。北帝太看重,未知是祸是福。她心情很复杂,眼看并不陌生的北国皇宫跃入视线范围内,双目霎时就模糊起来。她好好地待在北宫中,不出差错,南帝才没理由去动她的家人。这吃人不吐骨头的鬼门地狱,就是她此生唯一的归属!
她连说不的资格都没有。
如果昨晚她顺从心内那一丝丝悸动,与杨进许了终身又当如何?凭他的本事,当真护得住她,能保住她,也能保住她的家人么?
她不敢赌。
这一生,她只信自己,即使对方再有本事,再值得托付,她也不敢冒险。
绕过正阳门,她从右侧轩安内入宫。正阳门,只有正统皇后嫁入时才能走,而她,只是老迈北帝的又一玩物。
他是她唯一的丈夫,她却不是他的妻。
过三层宫门,两重护城河,终是正殿了。
她在九十九层白玉阶下跪地听宣,“……兹闻南国容氏有女,雅承华胄,秀毓名门,淑静贤美,敏而颖慧,重孝行,有懿范,朕闻知甚悦,恭奉皇太后慈谕,特召之入宫,圣奉朝夕,充盈内闱。皇考孝满后,另行封赏……”
容渺心内沉沉一坠,如果她没听错,皇考?
老北帝死了?那登位的是何人?
送往南国的招降书上,除国玺外,盖的仍是老北帝的印,难道北国新帝登位,因朝局不稳,怕南国趁虚反抗,竟刻意瞒下了新帝登基一事?
原来不是没有选择的!如果父亲再强硬些,置南帝口谕不顾,领兵跟北国打持久战,南国未必会输!而她,也本无需嫁入北国!
霎时天昏地暗,容渺不知自己是用什么力气在支撑着,没有掀掉头上屈辱沉重的礼冠,去指天咒骂北国那狡诈的狗皇帝!
隐约间,总觉得这事与那杨进脱不了干系!
梅时雨催请了三遍,容渺才回神过来接旨谢恩。
好嘛,不但被骗来和亲,还连个份位都没捞到。若这北帝发现自己不及传说中那么“淑静贤美”,不知会不会如他老爹一样,直接将她丢进冷宫。
而那杨进也不知有没有吹什么歪风,将她的一系列惊世骇俗的“壮举”说给北帝知道。
原本就不愿意,此刻更是连勉强的笑脸都挤不出来。
容渺就那么敛容肃穆,不情不愿地来到昭德殿。
北国重臣尽会于此。容渺昂首前行,目不斜视,心中却愤愤地想到,如果她身后那些南国礼官和随从人员都有些功夫,突然发难,说不定能屠尽了这满殿的北国权贵,那北国至少三十年都缓不过来,只有任南国随意拿捏的份了吧?
最恨人的就是那上首的狗皇帝,他会是那突然冒头的北晋王吗?
若是能活捉了他,也叫他尝尝梅时雨此刻的滋味,在南宫做个宦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屈辱一世。
充满恨意和讽刺的眼眸,向上首着玄色绣金龙礼衣戴九旒冕冠的人看去。
容渺以为自己眼花了。
她的目光,呆呆地望住上首。
一众北国朝臣,不由恼南国这郡主无礼。直视天颜,那是大不敬!南国人以诗书礼仪治国,竟会送来一个如此无礼的郡主!是想故意激怒他们北国么?
梅时雨已急得满头汗来,其实不只郡主,就连后面一众南国礼官也都是浑噩状态。传说中的北帝,与眼前这威风凛凛却太过年轻的男子,显然不是同一个。
他是北帝!他是北帝!
北晋王、北帝、杨进,是同一人!
他不为任何人效忠,他筹谋一切,是为他自己!
龙座上的人,缓缓站起身来,龙章凤姿,原来就是如此模样。他的面容,隐在九旒之后,喜怒难辨,慑人的威严,高高在上藐视天下的气势,与那个她熟悉的、爱调笑的杨进,分明是一个人,却又如此不同。
她的双眼涩得难受,见他身侧,立起一道与他着同色礼服的影。
“皇上?”
那声音轻轻柔柔,温婉动人,一双手扶在他手臂上,袖口绣有金凤,再向上,丹阳朝凤的金冠,鬓后十二只凤翅红宝簪,这种服色她曾见过,那是北国皇后的大礼服。
他是北帝,而他已有了皇后!
第58章 乔婕妤
浑浑噩噩的行礼,浑浑噩噩的被请入后殿,前殿北帝与众臣接见送婚使臣,享受丝竹歌舞美酒美食,她则像一个被参观的新奇动物,被后宫众人窥探。
人人都说南国女子秀美温婉,白皙柔弱,妖娆动人。可眼前这身穿隆重繁复礼服的郡主,身材高挑,冷若冰霜,跟传说中的模样丝毫不似。容渺随意瞟了几眼,已将对方身份认了个七七八八。
那两个身穿同色狐裘的,应是较受宠的妃嫔,因国丧未满,宫中一切从简,不在前殿接待外宾的妃嫔都不能戴太过扎眼的步摇,饶是如此,那头上的珠玉晶石也累累堆了一团,颜色虽浅淡,太阳下一晃,就现出了五光十色来。
而后跟着的几个女子,穿着打扮稍克制些,许是不受宠,面上不见半点笑容,望向容渺时眼神中充满羡慕嫉妒恨等各种情绪。
谁叫她是北帝一上位就点名要纳入宫的人呢?
怕是北国人早把她吹捧成了天上有地上无的绝色美人,因此才惹得这许多女人巴巴地来窥探。
她倒是没想过,杨进年纪不大,后宫竟已纳了这许多美人,随便数数,光是来瞧她的就有八人之多。那些宫人、女官中又不知有多少服侍过他的……
想到这里,心里闷闷地不痛快。
他已有了这许多解语花,还非要迫她离家远嫁做什么呢?
北国冬天白昼很短,申时天色便暗了下来。钟鼓声鸣中,皇后慕容氏随北帝在中宫升座,等待新人前来行礼。
容渺已换过一套上玄下朱的礼服,为避免冲撞国丧,首饰均挑了不打眼的珠玉,被宫人们请到殿外等候帝后传召。
皇后四顾座下,忽道:“怎不曾见到乔妹妹?莫不是打扮忘了时间?待会新人来了,还要与她见礼,快去迎迎……”
北帝抿着香茶,似没有听见。
宫人上前,小心翼翼地解释道:“乔娘娘一早身子不爽利,已禀过陛下,陛下允其在宫中歇息,不必前来参宴……”
皇后温笑道:“原是这样。既然陛下已允了,不必去叨扰妹妹了。只可惜今晚妹妹瞧不见咱们新来的这位姐妹,啧啧,冰肌玉骨、袅娜仙姿,陛下的眼光果是极好的!”
北帝淡淡一笑,不置可否,气氛稍显尴尬,座下众妃嫔鸦雀无声。
一阵钟鸣打断了屋内沉静,殿前内侍尖锐的嗓音唱道,“南国靖安郡主容氏觐见!”
容渺走入殿中,身后是刺骨的冷风,滴水成冰的北国之夜。身前是香暖的大殿,莺声燕语,人影重重。她一步步走来,足尖犹如踩在杨进心上,她越来越近,走入他的后宫,走进他的生活,走到他生命中去,再不分你我……
“妾容氏,叩见陛下、娘娘!”
“起来吧。”不待皇后出言,北帝已唤起她,命人看座。
今晚她是主角,有资格坐在北帝左侧的空位上。那座位比右边皇后的矮上几分,摆设的杯盘碗碟形制也不一样。
为何人人都想爬上那高位?因为样样都有品阶压着、比着,很难忽视旁人的精致、自己的将就。
尚未落座,就听一阵埋怨声传来,“糟了糟了,小云,你瞧瞧,不早些唤醒我,险些错过受新妹妹的礼……”
那人一面笑,一面朝殿内走来,皇后疑惑地望向北帝,见北帝面色不改,嘴角依旧抿着笑意。容渺慌忙退下玉阶准备见礼,来人一开口就唤她“妹妹”,可见份位不低。
“呀,果然已经错过了!”只见一团耀眼的红云飘入大殿,厚重的鬓发上毫不含糊地插了十二根凤翅,各坠着流苏,竟比皇后会见外宾时戴的那套还奢华几分。而此刻皇后回到后宫,早已换上了素淡的装扮,只一顶玄色金珠礼冠彰显至高无上的凤位。这位迟来的丽人,未免太过招摇。
只见一个颇丰腴的美人身穿大红宫缎掐腰曳地裙,眉若远山,目若秋水,随意地弯了弯腰就算给帝后行过了礼,径直就往上座的空位上走,嘟起红唇解释道,“皇上,可不是臣妾有意迟来给新妹妹没脸,实在是午后犯了头痛症,睡到下午仍是昏昏沉沉,侍女们又不敢唤起,亏得臣妾心里记挂着今天是皇上跟新妹妹的好日子,这才勉强爬起来凑个热闹,替皇上高兴高兴。”
北帝微微一笑:“你有心了!”
“哟!这就是那南国来的美人吧?果然是娇俏可人。”目光大胆地上下打量容渺一番,皮笑肉不笑地敷衍了一句。
皇后忙打圆场:“靖安,这位是乔婕妤。”
容渺这才施礼问安,乔婕妤娇声道:“起来吧。”可她当真起来了,却发现自己没地方坐。那张原本属于她的、杨进左侧的席位,被后来居上的乔婕妤占了。
北帝未言语,皇后只得出面调停,“给郡主看座!”说着,用饱含深意的目光望了望乔婕妤。
乔婕妤全然不觉有何不妥,圣上身边的位置,除了皇后,必然只有她能坐。难道这南国郡主这么没眼色,还想与她争抢么?
宫人很快在乔婕妤下首置了一张席,横亘在阶下,突兀地摆在上座与下面的席位之间,显得有些尴尬。
杨进始终面无表情,淡淡地听着乔婕妤跟他说起御医替她新制的丸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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