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贵妃这辈子最得意便是生了齐光这么个儿子,既是个有为的,又董事贴心,听了他这番话,心中熨帖,点着头道:“你懂的就好,跟淑妃沾了边的,哪里会有什么好的。”阮贵妃越说越恼,只恨没早些把昭华接进京里,若不然,也不会生出事端来了。
阮贵妃不自觉把这句话说了出来,倒是惹得齐光轻笑道:“母妃,莫说那时姨夫尚在,舍不得让阿秾离开身边,便是舍得,阿秾那时才多大的年纪,就是接进了京来又能如何。”
“罢了,不过是说说,就是那时你姨夫舍得,我也舍不得让她进京来趟这浑水。”阮贵妃轻叹一声,那几年她行事无一不是谨小慎微,不知受了淑妃多少的委屈,又哪里有能力照顾好昭华。
齐光见阮贵妃神态,便知她又想起了从前的种种,那时母妃还是阮昭仪,宫中淑妃势大,皇子中又以淑妃所出的四皇子为尊,那时候的四哥是何等的意气风发,无人敢拦其锋芒,仅然是这万里锦绣山河的未来主人,地位无人能撼动一分,只可惜,他成也淑妃败也淑妃,世家根本不会允许一个母族寒门出身的皇子成为盛唐的主人。
“你父皇自淑妃走后,行事越发的没有章程,只随着自己的心意胡来,你心中要有个数才好。”阮贵妃长眉略皱,她出身世家,母亲又是嘉善长公主,自是有几分见识的,虽说眼下瞧着他们母子地位稳固,可上面有端妃所出的大皇子虎视眈眈,下又有冯昭容所出的七皇子野心勃勃,日后是否会有变故,这是谁也说不清的。
齐光点了下头,说道:“母妃放心就是,儿臣心中有数。”齐光唇畔浮出一抹冷笑,声音不自觉的压低了几分:“父皇如今越发忌讳起了我们兄弟几个,既他们愿意出这个头,咱们只管由着他们蹦达就是了。”
阮贵妃略一颔首:“及是。”说完,脸上终见了几分笑意,温声道:“阿秾来年便要行及笄礼,我原想着等过了她生辰在提及她的婚事,如今怕是等不得了,待推了瑞康那边,便趁早把阿秾娶进来,我也好早些抱上孙子。”
齐光不妨阮贵妃会突然提及这个话题,不由愣了一下,被阮贵妃瞧在眼底不由蹙起了秀眉,问道:“怎么,你不愿意?”不等齐光回话,便挑着眉头道:“阿秾不管是模样还是出身可有哪点配不上你?还是你也如外人那般想,嫌她无父无母?”
齐光见阮贵妃沉了脸色,不由苦笑,解释道:“儿臣怎会那般想,阿秾自是好的,不过这事您总要问过她的意思在下决定,太子侧妃的身份不过是旁人瞧着尊贵,儿臣只怕阿秾会觉得委屈。”
阮贵妃轻叹一声,自然明白这‘委屈’二字从何而来。
“是委屈了她,不过来日方长,将来总要找补回来的。”阮贵妃声音清晰淡然,说完,目光锐利的扫向齐光,沉声道:“你既知是委屈了她,日后便不能容人欺了她去,你府上那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趁早打发了,我这般想着都觉得糟心,也亏得你不嫌呱噪,弄一屋子的莺莺燕燕。”
齐光哭笑不得,若论府上姬妾的数目,他却是连那些大臣都比不上的,又何来的什么莺莺燕燕。
“母妃可不是冤枉儿臣了,我那府里何来的莺莺燕燕,除却侧妃与庶妃,姬妾也不过五人。”
阮贵妃眼眸一挑,冷哼了一声:“你还嫌少了不成,不是我说你,你自己打量打量,你府里那些个人,就连李氏都算上,又有哪个上得了台面,这都多少年了,也不见你种出什么好种子来。”阮贵妃本想劝儿子在子嗣教养上多上些心,可一想那两个孙子生母的出身,便连话也懒得多说一句。
齐光摸了摸鼻子,陪着笑:“您就是不喜欢李氏她们,也别迁怒了您孙子孙女不是。”
“歪瓜又能生出什么好瓜来。”阮贵妃冷笑一声,眼眸微眯着,说道:“李氏既想养着逸哥儿就由着她养着,不过记名却是万万不可的,虽说逸哥儿占长,可你莫要忘了这长字之前还有一个庶字。”
☆、第22章
次日早朝后,宗帝留了齐光,朝臣却也见怪不怪,就连几位皇子也未曾对此上心,仅是朝着齐光拱了下手,便离了大殿。
除了已逝的四皇子外,宗帝还有六子,齐光能从众多皇子中杀出来,自是有他的不凡之处,最重要的一点便是面对宗帝从来都是先臣后子,打着千般小心。
宗帝坐在龙椅上,居高临下的打量着齐光,他自然是晓得五郎生的极好,模样有七分随了阮贵妃,一双眼倒是像足了自己,也难怪会迷的瑞康不顾体面紧追在他身后。
“昨个儿你母妃叫你进宫,可是与你说起了瑞康的事?”宗帝淡淡的开了口,作为一位帝王,自然不能奢望从他身上寻到什么慈父一面,齐光早在年幼时便已深知,更知他父皇的慈父之心只有四哥一人独享,自是不会奢望。
“母妃是说起了。”齐光恭声回道,俊美如玉的脸上并不曾带了什么表情。
宗帝眯着眼睛看着齐光,对于这个儿子,作为帝王来看他自然是满意的,若不然也不会在四郎逝后选择他成为皇太子,只是,也不知是他年纪大了,还是五郎长大了,这几年他越发看不透这孩子了。
“朕让钦天监看了日子,八月初一正是黄道吉日,宜嫁娶,这几日你也不必忙着朝事,回府预备亲事吧!”说道此处,宗帝看了齐光一眼,说道:“虽瑞康为侧妃,可到底也是你嫡亲的表妹,不好慢待了她,此事你还需上心一些。”
齐光眸光微闪,半跪了下来,回道:“父皇,儿臣一直都把瑞康当成妹妹,怎能娶她进府,况且她乃父皇亲封的县主,做儿臣的侧妃岂不是委屈了她。”
宗帝挑了下眉头,带了几分似笑非笑的味道:“既知瑞康委屈,日后更要好生善待于她。”
这话有些耳熟,昨个才从母妃那里听来,只不过让他善待的人选变了。
“父皇,儿臣不愿娶瑞康。”齐光直言而道。
话一出口,宗帝面色便沉了下来,声音微冷:“不愿意娶瑞康,那你愿意娶谁?阮家的姑娘吗?”宗帝虽立齐光为皇太子,却不代表他对自己挑出来的皇太子无所猜忌,多疑是帝王的本性,这些皇子中,他选择立齐光为储君,自是有各种思量,而其中最重要的两点,一是齐光之母阮贵妃出身世家,其二则是齐光府邸的女眷皆为寒门出身,身后无所倚仗,立齐光为储能平衡朝堂世家与寒门之争,于他而言,却是不可言说的安心,故而,宗帝并不乐见齐光纳娶世家女为侧妃,提及阮家姑娘,未尝没有试探与警告之意。
宗帝的顾忌齐光并不是一无所知,作为储君,比起做一个皇子而言更难平衡父与子,君与臣的关系,因此只道:“儿臣既对瑞康没有男女之情,又怎会对阮家表妹生出爱慕之心。”
“既如此,为何不愿纳娶瑞康为侧妃?莫要用那等兄妹之话来搪塞朕。”宗帝微沉着脸,目光带着几分探究之色。
齐光沉默了片刻,不好直言说明,京里但凡是有底蕴的人家,哪个都不愿娶了瑞康过门,况且他内宅女眷当年因为种种原因,并无一位出身世家,是以这唯一的侧妃之位,他自然是想要留给世家出身的姑娘,而这个最好的人选,则是昭华无疑,她既出身世家,身后又无父兄,因此不会轻易遭父皇的忌惮。
“又成了锯了嘴的葫芦,既然说不出缘由,这桩亲事就这般定了。”宗帝沉声说道,挥了挥手,示意齐光离开。
齐光却是身形未动,原本维持着半跪的姿势突然伏低,在宗帝惊讶的目光下,开口道:“儿臣不愿纳娶瑞康为侧妃,请父皇开恩。”
宗帝脸上浮现几分惊讶,他对五郎这个儿子的印象,如果用一个词来形容,那就是内敛,甚至颇有几分喜怒不形于色的深沉,不成想,如今仅仅为了纳娶一个侧妃,竟两次都当面驳了他的话,倒让他兴起了几分兴趣。
“朕已应下你福康姑妈的请求,怎能随意反悔,你既不想纳娶瑞康,又不想要阮家姑娘,那么便与朕说说,你这个侧妃之位想留给谁?”宗帝目光冷淡的望着齐光,神色带了几分玩味。
齐光沉默了片刻,在宗帝渐渐失了耐性后,才缓缓而道:“儿臣心悦盛家表妹。”
宗帝挑了一下眉头,眼底带了几分疑惑,问道:“盛家?”
“母妃胞姐长宁郡主之女,盛氏昭华。”齐光沉声说道:“儿臣心悦于她,恳请父皇赐婚。”
宗帝眯起眼睛,眼底的疑惑之色渐渐散去,道了句:“原来是她。”说着,神色略有了些变化,说道:“朕记得她还只是个奶娃娃。”
齐光眼底带了几分笑意,回道:“那是早几年的事情了,她明年就要及笄了。”
对于儿子是真欢喜还是假欢喜,宗帝还是一眼就能看穿的,眉头略挑起,颇有些似笑非笑的味道,说道:“这般小的年纪,也难为你能对她生出男女之情来。”这话,颇有几分意指齐光拒婚瑞康所用的借口。
齐光笑的有几分尴尬,说道:“盛氏模样生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