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小丫头顿时如同被抽了骨头软在地上。
熙燕看向黛玉，黛玉面上有些不忍，也看向熙燕，熙燕就微微颌首。
黛玉就对贾母道：“外祖母，我们府上向来只有买丫头的，哪里有卖丫头的？她们也不过十三四岁，年纪倒还小，不如就连同她们家人一块儿送到庄子上吧。”
两个丫头就渴盼的看着贾母。贾家在京城虽然只是中等人家，但这样的人家也是一个标杆，要是她们被贾府赶出去，外头还有谁家敢买她们？
也就只有那一个去处，就是比那处好的，也不过是不正经的人家，那可真正是生不如死啊！
“老太太，我们再不敢了，求您饶了我们吧！”
熙燕就笑道：“老太太，她们两家共有多少人？”
贾母看向凤姐儿，凤姐儿就道：“她们老子娘都还在，小绿上头还有个哥哥，小圆下头也只有一个弟弟，祖父祖母都在庄子里做活，其中叔叔婶婶又不计了。”
熙燕笑容更深，这样看来，竟是牵涉甚多的家仆了。
“既如此，没有让他们一家骨肉分离的，老祖宗也说了我们府上向来是和善之家，不如将两位太太请来问一问她们的意思，才我在小花园里问了两句，倒是觉得这两个丫头并不是单纯的说闲话，倒是故意说给我和林妹妹听的，我心中气急这才将人抓了来，只是怎么问她们是谁指使的，她们也不开口。如今府上出了这样的事，还是要两位太太拿主意才是。”
在贾母跟前说要两位太太拿主意，凤姐儿心中一跳，她这堂妹好不聪慧，这是将她们全都摘出来，只推到她们面前了。
贾母在熙燕一说的时候就明白了，这竟不是府中的人嚼舌根，竟是有人指使了。
贾母眼中寒光一闪，脑中快速的闪过几个人选，却拿不定主意是谁做出这等事来，但左右不过就是这几个人。贾母顿时有些灰心，挥手道：“去把太太们请来吧。”
两个丫头以为才逃出生天，谁知又出了这样的变故，看向熙燕的眼睛就有些不善。
贾母见了心中一怒，拍着扶手道：“将这两个贱蹄子给我拉下去关起来。”
等人都走后，贾母才疲倦靠在榻上，黛玉担心的给贾母揉额头，“外祖母，又要您担心了。”
贾母拍拍她的手，叹道：“是外祖母不好，明明答应了你父亲要好好照顾你，却没想到你让人欺负成这样。”贾母眼冒寒光，道：“你放心，外祖母如今还活着，还轮不到她们做主。”
熙燕心中却是一叹，她也听到冬梅说过，府中有些闲话，只是她并不放在心中，毕竟黛玉借钱给贾家建大观园的事当时在府中也是传了不少日子的，但没想到这么快就被流言冲掉，反而变了样。
贾母虽然还是最高统治者，但下面的权利早已经被人分割开去，只怕她的控制力现在已经大打折扣了。也不知她还能护她们多久。
她是没多少问题的，再过两年，她年纪大了，就可以借着说亲的借口搬出去和三爷爷他们住，料想王子腾也找不出什么理由留下她了，更何况，那时王子腾应该也升官了，也就不用害怕她的出现传出什么不好的话了。
大不了，她让佑哥儿再出现和他演一场伯侄感情深厚呗。
只是黛玉却有些困难。
生哥儿年纪太小，再过两三年也不过才十岁，男子最少要十四岁才能鼎立门户，黛玉如何等得？
林远毕竟只是堂兄，又有生哥儿这一份关系在，就算他有心将黛玉接出去，只怕贾家也不会答应，而且还有正当理由。就算是林家本家出面，要从贾府里将黛玉接出去也困难。
贾母就算是对贾府中人不信任，对外头的人只怕是更不信任。
王夫人和邢夫人很快就来到。王夫人在听凤姐儿说了事情的始末时就有些心惊了，这时过来难免忐忑。
看到坐在贾母身边的黛玉和熙燕，心中难免恼怒，这种小事何至于闹到贾母跟前？可见是府中对她们优待太过，她们也太当自己一回事了。
要是黛玉一人，她的确不会闹出来，顶多就是自己受了委屈，自己流泪罢了，偏熙燕的性子冲，听了那一番话哪里还受得，自然是冲出来了。
熙燕向来是不怕闹大的人，这下也不怕的陪坐在贾母身边。
接下来的事情却不是她和黛玉两个姑娘家能知道的了，贾母拍着黛玉的手道：“你们先回去，这事我你舅母她们说，等处理好了我就告诉你。”
黛玉点头，和熙燕向两位太太行礼告别。
贾母探究的看向两个儿媳，脸上淡淡的道：“这流言既是有人在后头指使，那我们就要查出来，不然岂不是寒了林家的心？要知道我们府上还欠了林家几十万两的银子呢。”
王夫人脸色微变，邢夫人则是有些幸灾乐祸的看向王氏，应道：“老太太说的是，这事理应严查。”
贾母挥手道：“这事就让鸳鸯和凤姐儿一块查去，你们也看着些。”说着警告的看了一眼王氏。
凤姐儿扯着笑回到自己的屋里，立马就冷下脸来，平儿就劝道：“要我看，这事不如放放，真闹闹起来，还是府上不好看。”
“你以为我不知？只是这事如今闹到了老太太跟前，老太太正气着，我可不敢去触这个霉头。”
平儿就担忧道：“只是太太那边如何应付？”
凤姐儿蹙眉，“我就是烦心这个，这件事你我都知道是谁的手笔，但总不能捅到老太太跟前，不然宫里也不好交代。”凤姐儿眼珠子转了转，附耳低声道：“你想个法子去见那两个小丫头，要她们把事情推出去，随便说是哪个管事指使的就完了，上次周瑞家的给林姑娘送分例的布匹去的时候不是多说了两句……”
平儿赶忙摇头道：“那可是太太跟前的人，只怕太太舍不得呢，不如就叫两个小丫头认下算了，我们多补贴补贴她们老子娘就是了。”
“你以为我不想？”凤姐儿摔手道：“只是那俩丫头一照面就露了底，就让熙燕给拿住了，刚才是当着老太太的面扯出来的，如今老太太已经认准了背后有人指使了。”
平儿叹道：“难怪会扯到老太太跟前，以往也不是没有过，但林姑娘都没说，只闷在心里。”
凤姐儿心中若有所思，道：“看来我这妹妹果然不简单，一下子就将我们府上给闹起来了。”
平儿笑道：“奶奶快别这样说，燕姑娘和林姑娘要好，咋一听到这话生气也是有的。”
只是凤姐儿已经认定了熙燕在这件事上藏奸。
王夫人到底是不舍得舍弃周瑞家的，只好将另一个管事给推了出来，那人也是王夫人的陪嫁，只是分管着园子，不过是因为林姑娘和燕姑娘用的花比别人的多，这才多说了两句，谁知叫两个小丫头听去了，这两个小丫头想谋个好差事，议定好了要讨好她，这才自作主张的浑说。
贾母听到这样的回话，气得一晚上没吃饭，第二天才要找王夫人，宫里的娘娘就给府里送来了花灯，随侍的太监躬身道：“正月还没过，宫里正时兴猜灯谜，娘娘难免想到家里，这才叫小的们给老太太送几个来，叫几位姑娘和公子猜了送进去给娘娘看。”小太监又单拿出两个花灯，道：“这两个花灯却新奇，娘娘说了正配林姑娘和燕姑娘，叫小的专门给送出来，只给林姑娘和燕姑娘玩，不要嫌弃才好。”
黛玉和熙燕对视一眼，连忙上前谢了接过。黛玉看了一眼贾母，再看了一眼王夫人，顿时了然。
熙燕也知道前天小花园里的事就这样揭过去了。
贾母的神色却微冷，但还是笑道：“多些娘娘惦记她们，回头叫宝玉去谢恩。”贾母示意凤姐儿打赏，等太监拿了姐妹们写下的灯谜，这才转身回去。
贾母回身对凤姐儿等人道：“我也累了，你们不用伺候着了，都回去吧。”又对黛玉和熙燕道：“你们过来给我老婆子按按头，这几日疼得厉害。”
黛玉连忙将花灯交给紫鹃，上前扶住贾母。熙燕也将花灯给了冬梅，疾步跟上。
贾母让鸳鸯等人都退下去，拍着黛玉的手道：“你是个聪明孩子，多少也能猜出来了，外祖母也不瞒你，这次怕真是要你委屈了。”
黛玉不在意道：“只要外祖母好好地，玉儿就不委屈。”
“好孩子！”贾母看向熙燕，叹道：“你也是个好孩子，你林姐姐心软，性子单纯，以后还要你多帮帮她。”
熙燕就笑道：“我们住在一块，自然是要守望相助的。”
贾母点头，“幕后的人我是没办法，但这几个胆大包天的奴才我还是能做得了主的！”说到最后竟有些暗暗发狠。
黛玉和熙燕离开，却在回屋后又转回贾母这里，贾母有些诧异，黛玉就道：“外祖母，我和燕妹妹都是寄居府上，为什么他们只能编排我一人？”
贾母沉默。
黛玉就道：“说到底不过是我吃穿用度的确是用府上的，而燕妹妹和佑哥儿的开销却是在开春的时候就会一并送进来，那是众人都能看见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