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才情,令人心折。”红廖的手攀在他的手腕,“红廖愿服侍公子。”
狻猊香炉里的檀香熏得人沉醉迷离,眼前的佳人容貌娇美,触手可及。庄辞只觉似着了疯魔般,任由那女子将他引进了内室之中……
宽阔的黄花梨雕花大床上悬着锦缎罗帐,帐上遍绣大朵的银线兰花,帘钩还挂着精致小巧的香囊,散发着丝丝缕缕的清香。
庄辞拥着沉睡的红廖,心绪浮动。这是他第二次到此处来,第一次被人怂恿便也罢了,可这次,他却是主动前来。
或许是哪根筋搭错了,又或者是怨她太美。向来不近女色的他,竟然有些痴迷。
怀中的人儿嘤咛一声,随即张开了双目,柔情地唤了他一声“三郎”。庄辞对她微微一笑,在她脸颊轻吻了一下。
他捻起她颈上戴着的一枚玄色阴阳鱼吊坠,问道:“这是何物?”
她从他手中取回吊坠,但笑不语。
庄辞被她服侍着穿好衣衫,而后从背后拥住了她。
“等省试结束,小生便禀告家里父母和族中长辈,娶你为妻。”他在她颈边浅吻着,温柔地说道。
红廖自小在青楼长大,见惯了男子的薄情寡义,也有痴心些,将喜欢的女子赎身娶回家的,即便那样,被赎身之人也最多当个侍妾,等夫君有了新欢,转眼又被冷落。
红廖唇角勾起,似笑非笑,“三郎可是要纳我为妾,安在后院,金屋藏娇?”
庄辞面色坚定道:“不,小生一言即出,便是要娶姑娘为正室妻子。”
红廖的眼睛忽而大睁,难以置信道:“红廖出身风尘,三郎可怕父母亲朋反对,四邻嘲笑?”
庄辞依偎着她,笑意温和:“我父母甚是疼爱我,若小生坚持,他们不会反对。至于亲朋四邻,是庄辞娶妇,又不是他们娶妇,小生不怕。”
红廖挣脱他的怀抱,走了几步,手撑在梨木桌上,才勉强支撑着身子。她眼中噙满泪水,咬咬牙道:“三郎难道不在乎人言可畏,耽误仕途!”
庄辞在她身后道:“小生心意已决,除非姑娘厌弃小生,不愿嫁我。”
红廖转过身来,泪水迷蒙,她摇着头:“不,不该是这样的,公子难道就没有怀疑过红廖吗?”
庄辞温柔地帮她擦着眼泪,言语决绝道:“纵使上刀山下火海,只要能与姑娘在一起,庄辞无悔。”
心突然被什么狠狠地抓了一下,红廖看着他,慢慢地道:“红廖所为,只是为了笼络才子,为背后的主上所用。嫁入他们的府邸,亦是为了监视。除你之外,红廖还需引诱别人。如此,你可要走了吧。”
他的眼中是那么真诚,她望着他,只觉得自己污浊不堪。现在放他走,或许还来得及。
庄辞有一瞬间的错愣。在她转身要走的时候,手臂一提,猛然被他拉入怀中。
“姑娘和盘托出,即是真心待我,庄辞怎能不明白。如今清明盛世,朝中怎还会有如此结党营私之人,庄辞愿上表朝廷,揭发那幕后之人,救姑娘脱离苦海。”
他的声音在头顶盘旋,带着震慑人心的力量,她多想此刻可以留得长久。
片刻,她离开他的怀抱,长笑一声,“主上权倾朝野,你是斗不过的,公子未免也太不自量力了。公子自己想死,可别连累了我。时候不早,还请公子离开。”
庄辞被她话语所伤,郁郁离开。
省试放榜之后,庄辞再一次来到莳花苑,院中奴仆未有阻拦,他上了阁楼,却看见红廖正衣衫不整地伏在一个男子身上。
他震惊不已,心中更是怒火冲天。
红廖从床上下来,身姿婀娜地走到他面前,手指勾着胸前秀发,朝他妩媚一笑:“哎吆,这不是落了榜的庄公子吗,怎么还有脸面来到这里,红廖可是牡丹坊的头牌,只待见榜上有名的试子。”
他一把抓起她的手,决然道:“红廖,跟我走,我带你离开。”说着就要拉她往外走。
红廖心中一动,用力甩开他的手,冷声道:“出了这牡丹坊,红廖便是死路一条,你觉得我会如此傻吗?红廖在这里享尽荣华富贵,万人追捧,你凭什么以为我会愿意跟你走?我只是在利用你,如今你落了榜,便没有了价值,红廖只好再寻别的目标。公子还是请回吧。”
一席话泼得庄辞浑身寒冷,他仔细看着她,试图在她脸上寻找一丝虚假的痕迹,但是,却没有。
“是小生自作多情了。”
他讪讪地放下手,转身离去。
庄辞走后,红廖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酸楚,眼泪簌簌落下。内室的人走了出来,安慰她道:“姐姐,你这又是何苦!”
红廖看向女扮男装的红渠,抽泣道:“妹妹你不知道,他与别人,是不一样的。他说,他要娶我,要我做他的妻子。我就心软了。”
“我看他就是个呆瓜。”红渠道,“你就为了他这几句话,把自己的一颗心也折进去了。你这次枉顾主上之命,选了人却不留人,上面的人只好施计让他落了榜。”
“都是孽缘,是我害了他。”
红渠道:“幸好今科拉拢的试子较多,上面无暇顾及,不然后果不堪设想。能留他一命,已经是最好的结局。”
殿试结束一月后,在一个晴朗的午后,红廖换上第一次见庄辞时穿的那件衣服,绘好妆容,将桌上的一杯毒酒饮尽。
红渠破门而入,发现了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红廖。
红渠晃着她,“姐姐你怎么这么傻,为了一个男人值得吗?”
红廖的脸上挂着满足的笑容,唇角渗着鲜血,“主上命我色/诱刑部尚书王勋,红渠,你知道吗,我心系三郎,让我侍奉他人,我做不到,做不到,唯有一死……”
红渠叹着气,掩泪离开了房间。
红廖腹中绞痛不已,双目也开始涣散。小宁来到她房里,看到她的样子,大哭不已,一遍遍叫着“姑娘”。
红廖已近弥留之际,她伸出手指指向虚空,用力挤出残破的微笑道:“庄公子……三郎……”
庄辞再一次踏上京城这片繁华之地的时候,已经是三年后了。
他在状元客栈结交了两个知交好友,苏闻和林昱,与他们品茗作诗,心中畅然。
就在考试前三天的晚上,他似乎听到窗外有人在喊三郎。他以为自己心中仍未忘记那人,被梦靥扼住而已,谁曾想,第二天夜里他又遇到了同一件事。
听人说她在三年前就失踪了,自己也曾打探过,但是没有半点消息。
那天,他收到一封信,信上是她的笔迹,字字泣血地写着因自己而死。
他去了牡丹坊见到了红渠,从她口中印证了此事,又去了礼部尚书郭文斌那里将牡丹坊的事告诉了他。
郭尚书是个正直之人,听到此事后就答应要严密彻查,而他则允诺会在堂上作证。
他跟掌柜提了闹鬼的事,但是掌柜不信,最后与同住在状元客栈的试子林昱换了房间。
他刚刚走进庭院就看到水池里开着的廖花,风一吹,鲜红刺目。往事一幕幕在他面前展开,他想到她,心痛不已。
这一世,无论如何也逃不开了。
在灯前枯坐一阵,他提笔给那两位仁兄写了一封辞别信,交给小二帮忙在次日转达。
明日,是科考的日子,他选择了离开。
不知道什么时辰,窗外又想起了那个声音,“三郎,你在哪里,妾身好想你……”
是红廖在寻我么,我在这尘世也是孤独的很。
若是这样,带我走,也好。
第48章 思瑶进府
话说二夫人王氏因嫁祸若兰偷盗而被林知府罚禁闭三个月,以二夫人心高气傲的性子,自然不肯坐以待毙,没过几日就托丫鬟去给自个娘家报信,让大哥出面说情。谁知王家老爷并不护短,只修书一封给林正清,说什么嫁出去的女儿似泼出去的水,妹夫自家的家务事自己发落便是。最后还是王家老太太出面,老泪纵横泪洒前厅,才让林知府动了恻隐之心,将王氏关了一月多就给放了出来。不过受过罚的王氏,较之于前气焰小了不少。
这日,二夫人的娘家侄女王思瑶来林府做客,她乘坐一辆四面丝绸装裹的华丽马车停在林府大门前,车帷上挂着五彩琉璃并珠玉的缎带,闪耀着足足的富贵气息。她撩起细密修长的镀金帘子,搭着丫鬟的手下了车,在一众家使丫鬟婆子的跟随下迈进了林府。
此时,若兰与智允正在前厅前面的小花园玩耍,老远看见排场十足的王思瑶穿过照壁缓步而来。
思瑶今日穿了件艳红色绣花褙子,里面是同色裹胸里衣,下身着绛紫色折枝花绫长裙,臂挽水碧色烟沙披帛,足上着藕粉色珍珠绣鞋。头上繁复精巧的飞仙髻盘卷高耸,满头珠翠的掩映下是一张脂粉浓郁的如花娇颜。
若兰掩唇在智允耳边耳语道:“我听张婶说,红配蓝,看不烦,红配紫,一泡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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