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秋文声音压抑不住的颤抖,“蓝蓝,你不记得我们了?那......”
“余爷爷。”宁越打断他的话,看着宁蓝小心而怯弱的目光,心中一痛,他慢慢走上前去,盯着宁蓝的眼睛,“阿蓝,你再想想,怎么不认识我们了吗?他是你的爷爷,我是你的哥哥,你叫宁蓝。”
宁蓝弱弱的抬眸看他,半晌,咬唇,摇摇头。
沈幸的心情在这短短的一天之内,跌宕起伏,感受到了无尽的空虚和心酸。
宁越指着站在床尾的沈幸,“他呢?你记得他吗?”
沈幸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死死盯着宁蓝,却看见那个脸色苍白柔弱的女孩,不久前还在他怀里娇媚可爱的笑,而如今,却像是看陌生人一样的,怯弱的打量了一下他,然后缓缓的摇了摇头。
沈幸的心跌倒了谷底。
“不记得了......”
***
“病人应该是间歇性失忆症,抑郁病人把自己关在自己臆想的世界里,因为现世对他们的压力让他们觉得太打,所以会选择性的遗忘,而失忆也是抑郁症会造成的一个后期症状。”
“那,大概什么时候会恢复,医生,我只有这一个孙女,我不希望她有事。”
“这个,要看抑郁症治疗的恢复能力,一般来说抑郁症好了以后记忆也会恢复,或者重新给病人一段记忆。”
宁越:“时间大概要多久?”
“这得看病人什么时候愿意醒来。病人之前的抑郁症是爷爷陪在身边的对吧?那之前病人是怎么恢复的?”
余秋文顿了顿:“好像,是一次去复诊,她听到了什么音乐,突然就哭了出来。”
宁越:“是小提琴吧。”
医生点了点头:“那近期就多让病人听听音乐,有条件的可以带她去旅游,重要的保持身心愉快,千万不要刺激她。”
***
宁越对沈幸说:“余爷爷要带走阿蓝,这对她来说或许也是一个好的治疗方法。”
“宁蓝是我的妻子,没有人可以带走她。”
宁越冷笑:“沈幸,如果你还想让阿蓝好起来,就请你放手!她禁不起你的折腾,如果阿蓝记不起你,那么我也希望她的记忆里,能再也没有你。”
沈幸心被揪紧,“我会让她想起我的,我不会放手,也不会离婚,她要去哪里,我就跟去哪里,我不会让她再离开我,像五年前一样。”
***
那个梦里,都是一片白色飘浮的羽毛,我一直在跑,一直在追,然后来到了一片森林。
那个人的面容很模糊,我一直在问:“你是谁?”可是他并没有回答我。
我追着他的脚步,伸手就要抓到他的时候,突然一切都变成了飘散的羽毛,我站在羽毛飞舞的中间,听见了一个低沉缭绕的声音:
“我等你。”
然后我一震,缓缓的睁开了眼睛,觉得脑袋很轻,身体虽然没有力气,但是让我很放松。
有人凑上来和我说话,我望着他们一个个好像认识却陌生的面孔,一直没有说话。
他们的声音好像离我的世界很远,我不想说话,因为很累,而且没有力气。
他们说他们是我的兄长还有爷爷,可是我没有印象,或许是我病了一场,毕竟我现在躺在医院里,我可能失忆了,这在我自己看来。
然后那个自称是我哥哥的俊朗男人,指着站在床尾的那个,气质卓越面容俊美的男人,问我认不认识他。
他有一张让人赏心悦目,过目不忘的脸,特别是那双眼睛,我不禁怔了怔,可是为什么,他的表情这么的绝望而悲伤?
他......是我很重要的人吗?
我的脑海中好像又出现了那个低沉的声音:“我等你。”
哥哥问我:“他呢?你记得他吗?”
我看见那双清明桃花眸中,闪过一丝希冀和祈祷,还有浓浓化不开的痛苦。
我看着他,缓慢而轻的摇摇头。
我的世界,仿佛变成了飘浮的羽毛,轻而不稳定,一片雪白。
第一百章
我不愿意见人,除了照顾我的爷爷外,我不想和其他人说话。
我不再去工作,长住在了爷爷家里,这里有一个小花圃的院子,我喜欢坐在藤椅上晒太阳,虽然十二月到一月份总是雨水泛滥。
刚开始的一段时间有各种各样的,自称是我的同事还有朋友的人来看我,他们的脸上都是感伤和焦急,我只觉得他们的声音离我很远,我不喜欢复杂的言语交流,所以我只爱待在我的小院子里,遇到有阳光的天气,我就拿着一本书坐在藤椅上,然后不知不觉的睡着,再次醒来就看晚霞满天,爷爷在屋子里叫我吃饭,一切都很安静。
这样的生活不是很好吗,他们都说我没有了记忆,我总是在路过客厅时听到来的人各种小声的声音:“宁蓝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这根本不是原来的她啊!”
然后我像是空气一般,默默的走过。
他们,会不会认为我抢走了曾经在他们心目中的那个宁蓝,会不会因为我代替了她,而焦虑和讨厌现在的我?
其实他们都不喜欢现在的我吧......我摸着眼前白色萨摩耶的头,静静的想。
只是有一个男人,就是那个桃花眼的俊美男人,他总是一副沉静如水的表情,每天都会过来看我,周末的话干脆就住在了这里,我讨厌和陌生人接触,我不喜欢看见很多人的面孔,但不知道为什么,每次见到他,我都心都会有一种异样的感觉,我不知道那是什么,只是看见他,觉得并不讨厌。
何况他一直淡然处之,不骄不躁的样子,总是默默的帮助爷爷做饭,打理屋子,会在我每次无意识睡倒在藤椅上的时候,身上总被盖了一层毯子,然后他就静静的坐在我旁边,看着远处灿若云霞的天空,暖橙色的余晖勾勒出他侧脸完美的弧度,他会在我醒后,侧过脸来凝视着我,然后淡淡一笑:“醒了?吃饭吧。”
后来他带来了一只萨摩耶,毛很长,很白,张着嘴伸着舌头,很温顺的样子,见到我后朝我跑了过来,摇着尾巴一直在蹭我的腿。心底对小动物完全没有免疫,我只是稍微僵了一下,然后蹲下来,摸他的头。
他慢慢的朝我们走来,视线落在我身上,并没有说话。
萨摩耶总是一张笑脸,不知不觉心底渐渐柔软了下来,我轻轻弯起嘴角,它一直在舔我的手心。
“你笑了。”轻而淡的声音,我一愣,抬头,对上那双饱含深情的桃花眸。
那眼底有着太多复杂的情愫,我看不懂,我不知道为什么一个人,会对另外一个人,露出这样眷恋而多情的眼神。
就在我愣愣失神的一瞬,萨摩耶伸出舌头在我的脸上舔了一下,我身体一震,坐在了地上。
然后它就一直摇着尾巴凑过来舔我。
我躲闪不及,倒听见一声低笑,他好像叫了一下萨摩耶的名字,它停下来动作,蹲坐在我面前眼神十分纯洁无辜的瞅着我。
“它还是和从前一样,很喜欢你。”他轻轻的开口。
从前......从前,我们也有过像现在这样自然而轻松的时候吗?
我一惊,心下涌起一个念头,他,喜欢我吗?
那天晚上他依旧是留下来吃饭,还是和平时一样,他好像知道我喜欢吃的东西,所以在每次上菜前,都是把我喜欢的那几道菜放再离我最近的地方。而每次我被饭呛到一咳嗽的时候,他总能递过来一杯水。
就好像从来不求回报,默默在我身边守护一样,他安静默然的姿态,让我想起以前最喜欢的木芙蓉,盛开于晚秋,凌霜独傲,清清静静。
后来他走的时候没有顺道把狗带走,我突然跑过去,小声地“诶”了一声。
他回头,静静的等着我把话说完。
我指了指楼上:“它,还在上面。”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他却听得懂我在说什么,“我让雪球留下来陪你好不好?”
我一惊,抬头看他,然后又低下头:“可以么?”
他笑:“只要你想要,都可以。”
于是他把狗留在了这里。
他每天都会来这里,有时候并不和我说话,就安安静静的待在我身边,和我看同一片天空,和我一起喂雪球,或者和我一起给雪球洗澡。我坐在藤椅上看书的下午,眼睛微酸,他会从我手里拿过我的书,然后念给我听。他的声音清润明朗,我听着听着,却不知何时进入了梦乡。
爷爷问我:“蓝蓝,你讨厌沈幸吗?”
我说:“不讨厌。”
他说:“那你愿意和他说话?”
我想了想,点头。
很多个晚上我都会做那个白色羽毛的梦,我还会梦到那个在跑的男人,梦里我一直在喊他,可是他从来都不回头。
沈幸有两天没有来,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我也没有开口问爷爷,只是每次门口有动静的时候,我都会下意识望向门口,却没有再看见那个高大而熟悉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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