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是江氏子孙,血脉尊贵,雄踞一方,也无子继,何必非要贪心不足去图谋天下?不如就此打住,下官担保王爷能安安心心颐养天年。”长青细眉微挑,目光落在景王的面容上,即便脸上没几道皱纹,眼角眉梢的感觉也不是年轻人的样子了。
景王咧嘴笑了,“小子,你自己说这话,你自己信吗?”
长青微微蹙起眉头,看着景王,景王毫不避讳,说起来也可笑,他当年在宫里见这宦官的时候,那还只是个给人端茶倒水的奴才,如今身份颠倒,他这个做王爷的成了阶下囚,做奴才的高高在上俯视着他。
见长青不答话,景王又笑了,“你说本王无儿无女,要这天下没用,你又可否知道,正因为本王无儿无女,没甚牵挂,才有心思去图谋天下?”
他这话说完,才想起眼前这人是个太监,脸上顿时带起一丝戏谑的笑意,这笑容太过扎眼,长青身后一个武将当即就按上了腰间长刀,长青一个眼神看过去,低头退后。
“王爷的心思下官不甚理解,但是,”长青语气转低,眼里带上一抹厉色,“如今王爷人在下官手上,即便没有圣旨,下官不过一条贱命,抵了王爷的命也算值当。”
景王笑意盈盈,似乎并不在意自己的生死,然而只有他自己知道,寒风凛冽的冬日,他背后起了一身的汗,他知道,眼前这个年轻人是真的动了杀意,杀了他,南疆大军师出无名,杀了他,十万南军不是内乱就是投降,无论如何都是破局。
他不怕死,但他还有想要的东西没得到,还有想做的事情没完成,还有太多的遗憾没能理清,他怕自己死了,这些东西全都烟消云散了。
似乎看出了景王的想法,长青顿了顿,主动退了一步,说道:“只要王爷答应修书一封,令京中的乱军束手就擒,今日的事情下官可以当做没发生过,放王爷回封地。”
“你倒是个会说话的。”景王笑了笑,眼睛里却带出一抹厉色,“只怕本王修了书,立刻就是个死字。小太监,江承给了你什么好处,小皇帝的性子都未可知,现在就忙着鞠躬尽瘁,有点早了吧?”
长青挑眉看向景王,景王笑道:“本王可是听说我那侄儿心中爱慕于某位宦官,令美姬着官服,拟其声,日夜纵情享乐,到最后都是死在……”
“燕嫔,是你的人?”长青眉头拧起,他的话难得带着一点不确定和疑问,因为那实在不像景王会使的法子,比起这个,他倒是觉得左相矫诏夺位的事情有景王的手笔,尤其是那个撞柱自尽以证清白的宫女,若说背后没人,他是不信的。
景王脸上露出一丝嫌弃的表情,“那得问问你们的秦王殿下,本王可用不出这么下作的美人计。”
解决了心里的疑问,长青不再说话了,让人把景王待下去,他按了按太阳穴,这次能活捉景王,三分是算计,七分靠运气,只是到如今还是僵局,都是千年的狐狸,谁也别想从对方身上拔下一根毛。
第103章
和景王的谈判陷入了僵局,京城那边也是同样,姬镇大军围城却不敢轻举妄动,又因为有小皇帝在叛军手上,不能断粮断水,更有叛军捉了朝中官员要挟放行。
这会儿是冬日,孙朝远已经吃了好些日子的冷饭,他上了年纪人就有些受不住,只是还强撑着,乌选的嘴太臭,被人堵上嘴捆了手丢在一边,人蔫答答的缩在角落里。江开身上的龙袍已经皱了,头发也散着,这会儿不知明日生死,连一道被关押的宫人也没心思给他打理了。
江开愣愣地看着龙袍上早已干涸的一大滩血迹,叛军闯宫时,一直跟在他身边的小松子替他挡了一刀,血染红了他的龙袍,他随即被叛军抓了起来,他回头看时,小松子倒在血泊里挣扎了几下,就没了声息。
母后的死他并没有太多的记忆,父皇的死对他来说也是件很遥远的事情,他人生中第一次见到死亡,竟然就是最亲近的内侍。
“血……死了,人,再也看不见了……”穿着龙袍的小童呆滞地喃喃自语。
派来看守的士卒嗤笑道:“这小崽子该不会是吓傻了吧?没见过死人?”
孙朝远有气无力地抬起头,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到底是他们棋差一招,这些天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叛军没有杀他们,不过想来,景王是不会留下后患的。
两边僵持的结果就是,没有结果,打进京城的叛军都是景王最为信重的将领,一心都是景王安危,自然不会做出任何让步,长青没法让景王退兵,杀了景王又怕会惹得城中叛军大举作乱,只能按下。
事实上是有破局之法的,若是城中南军投降,杀掉景王便是太平,又或是长青这边放了景王,城中南军杀掉江开,然而前者不可能,后者也不太可能。
如果长青是个正常的官员,那景王自然可以动之以利,晓之以理,可他不是,作为一个宦官,想要掌权,一是遇庸君,二是遇幼主,江开在位对他才是最有利的,景王没法蒙他,更没法用功名富贵说动他,才导致僵局。
景王发愁,长青也在思忖,他并不是一个愚忠之人,哪怕身上的胎记证明了他是皇室血脉,也没法知道他究竟是谁家偏支又或是皇子皇孙,江开在位和景王在位的区别只在于他能获得的权势大小,而非其他。
至于权势……长青闭上双眼,他这辈子曾卑贱到尘埃里仰望,也曾立在万人之上居高临下,他失去的东西够多,得到的东西也够多,若他是个风烛残年之人,定然能说一句此生足矣,但他不是,他还有牵挂。
白日里有很多事情是没法理清的,夜阑人静,长青才发觉自己挂念的并非是那万人之上的权势,也非他那扑朔迷离的身世,而是宝儿。
她娇娇软软像个孩子,夜里没人陪会哭,离得久了也会哭,受了委屈会哭,见他受了委屈也要哭,生来就是被人含在嘴里才能过的,离了他,大约都活不成。
从京城带来的亲信在前头掌灯,长青没有像往常那样对着路上遇到的将士回礼,像是放下了什么心事,脚步停在关押景王的营帐前。
营帐里的灯光照亮了长青俊美的容颜,也点亮了景王含笑的双眼,“本王就知道你会来,怎么样,开条件吧?”
长青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过了一会儿,才说道:“王爷成事之后,请给奴才一个新户籍,奴才此生再也不会踏足京城。”
景王挑了挑眉,“你倒是个聪明人。”
长青没说话,景王不是应天帝,也不是江承,他登基之后必然大有一番作为,江承专为偷闲翻出的厂卫制自然不会留存,他是宦官,不想留在皇宫里,那就要不了权势地位。
亲信上前为景王松绑,景王仍旧坐着,笑眯眯的看着长青,“本王原可以顺势答应下来,等到一切尘埃落定再反悔,毕竟一把年纪了还马失前蹄有失本王的威压。”
“谢王爷。”长青微微低下头,景王却道:“别低着头,生了副这样好的容貌,低着头做什么?”
有了江承的先例,长青沉默了一下,后退一步,景王却没在意这个,松了松手腕正要站起身,忽然外间一声通报:“督军大人,军营外有一老妇人求见,说,说是督军大人您的生母!”
长青一顿,看向景王,景王摆摆手,努嘴示意没事,亲信上前又将景王捆了回去,长青低声道:“劳王爷再委屈一时,奴才去去就回,定然将王爷安全送走。”
景王已经胜券在握,自然不差这点时候,反而饶有兴致道:“你那生母也是个有趣的,上前线寻儿子来。”
长青没搭理他,面无表情地走了出去。
老妇人被带到了主帅大营,长青进去的时候几乎疑心这是个骗子,那真的是个很老的妇人了,长青未及而立,按年级来说,生母最多五十来岁,然而这个颤巍巍的老妇人满头白发,面生黑黄疮疤,穿着不合身的打着补丁的衣裳,满眼都是热切。
“这位……”
长青话没说完,老妇人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口中道:“老奴见过孙少爷!”
“你自称奴婢,并非我生母?”长青淡淡地发问,老妇人似乎没有想到眼前的人这样冷淡,竟然连自己的身世都不在意,不过还是很快擦干了眼泪,连连点头。
“回孙少爷的话,老奴是小姐的奶娘,小姐乃是京城名门,许家次女,长姐是已故太皇太后,孙少爷要是不信,您天生腰后有一块金色胎记,鳞片形状……”
长青记得许家,许家是后族,两江总督许鸿文是太皇太后兄长,因为太皇太后一直无子,做主将幼妹送进宫,生下江承,两位许小姐一位做了皇后,一位生下太子,荣宠无限,倒是没人知道这许家次女的境遇。
只是……想起自己背上龙鳞胎记,长青垂下眸子,听那老妇人继续道:“小姐一直恋慕景王殿下,宁肯自荐枕席,屈身为妾,不想景王薄幸,酒醒之后就不肯再见小姐,小姐珠胎暗结,被大少爷知道差点打死,好不容易逃出家门,景王却不肯认她和腹中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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