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将军难道不觉得,南军有意消磨时日,其目的并非只为打散我军士气?”长青眉头蹙起,“自南疆绕行蜀地,驿马五日,急行军最多二十日便可直上京都,景王人在战局前更能证明这一点,大将军身先士卒乃为忠义,景王既有意大位,又有什么能让他连惜身都顾不得,日日前线作战?”
长青每次反问的时候都是他不耐烦的时候,他原以为姬镇召集了这么多的将军议事就是为这事,没想到他想的居然是什么军心士气,这一急之下,连给姬镇留些面子都顾不得了。
好在姬镇并未在意此事,军中的将领也没有细心到这个程度的,被他一点,纷纷有如拨云见日。其实这也怪不得姬镇,姬镇原先是守卫边疆的,呼延人想要南下就必须得过他这一关,如今和南疆对峙,此情此景和从前万般相似,所谓灯下黑,就是如此。
听了长青的话,姬镇当下一凛,京城只有两三万兵力,如果景王真的像督军所言,以大军为幌,另派亲信绕道攻打京城,那根本不需要几日工夫,到时杀掉幼主,让他无主可奉,他这个领兵在外的大将军反倒会成为叛逆。
只是猜测始终是猜测,姬镇也不会为这一点猜测就下令拔营后撤,还是要让军情探子前去探路,一来一回又是时间。
这个长青倒是能理解,保险起见,他向京中上书一封,又起密折告知内阁,必要时候千万不能犹豫不决,哪怕是弃宫而逃,只要江氏血脉留有一支,就有希望。
宝儿发觉军中这几日越发地忙乱了,起初在营帐里还能听见外间将士闲谈的声音,这几日就成了急匆匆的脚步声,督军营帐靠近主帅大营,来来往往的脚步声都很快,有时隐隐的还能听见主帅大营那边传来的怒斥声。
长青回来得越来越晚,脸上的疲惫越来越深,宝儿只能在入夜之后轻轻地给他按揉擦洗,好让他安睡,她有些微的不安,却不知道是为什么。
又过几日,长青从主帅大营回来,神色十分凝重,宝儿心里咯噔一声,果然就听他说道:“景王派兵往京城去了,南军攻势正猛,大将军还要分兵,这里待不得了。明日你收拾一下,我送你去驿站,接了阿麟如意,再走水路转道江南,就算京城乱起,也不会打到江南去。”
宝儿脸色苍白一瞬,看着长青,“我不能待在这里吗?就是死呢,我想和你一起的啊……”
“乖,莫闹。”长青摸了摸宝儿的脸,“你是我的妻,我死了,你要给我披麻戴孝,清明上香,我们要是一起死了,到了底下,都没个香火供奉。”
宝儿的眼眶一下子就红了,一把扑进长青的怀里,“好,我乖乖的,你活着,我等你回来。你死了,我给你披麻戴孝,清明上香,守一辈子。”
长青抱着宝儿,紧紧地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说道:“是我误了你,我要是死了,你寻官府给阿麟入户籍,我也不知他是我的侄儿还是旁的什么,总归流的该是一样的血,我给他再生之恩,算他自愿过继也是应当。”
宝儿愣住了,张着嘴半天没说出话来,长青却似能看到她在想什么一样,低低地笑了几声,“你不是个演戏的料子,我看到了。”
长青睁开眼睛,按住宝儿的肩膀,嘴角带着笑意,那本该贵气迫人的凤眼里一片深渊般的平静,“不提这些,你只记着就是。宝儿,我并没有逼你为我守一辈子的意思,你不守,我不怨,你守了,我就许你个来世。”
他轻轻地刮了一下宝儿的鼻子,笑了,含笑的凤眼里仿佛揉碎了漫天星辰,宝儿擦了擦眼泪,狠狠地点了点头。
第102章
景王大军压在南疆边境,却分出十万兵马取道汉中直上京都,且先于姬镇急行军六日,剩余大军全力拦截姬镇的兵马,誓要占得先机。
长青早晨送了宝儿去驿站,随即回了主帅大营,姬镇昨日就已经打点好了行程,比起南疆寸土之地,到底还是京城更加重要一些,姬镇准备率领西北军旧部直追景王那十万兵马,西北军有急行军的经验,即使人数相差一些,只要能及时赶到,那十万兵马也做不成妖。
只是相对的,前线这边就要吃紧一点,姬镇给长青留下的大半都是他在西北军的旧部,个个都是骁勇善战的将军,不求有功,但求多撑些日子,等到他回来。
长青知道自己是临危受命,推辞不得,好在身边尚有得用的人手,谢过姬镇一片苦心,接过主帅大印。
宝儿走的是官道,吴子秋骑马跟在车驾后,百十来个锦衣卫随行,一路上宵小不敢近,百姓低头掩面,生怕招惹了麻烦。
这几日不再下雨了,天却越来越冷,来时带的冬衣总算派上了用场,宝儿拢上披风,掀开车驾的帘子,吴子秋打马上前一些,低头询问:“夫人,有什么吩咐?”
“没事,”宝儿摇摇头,“看路程,我们还有两日就能到京城了?”
吴子秋应是,见她脸色不太好看,顿了顿,说道:“督公不让夫人跟着他,是因为督公心疼夫人,这是夫人的福气。”
宝儿低头叹了一口气,“我倒宁愿没有这个福气……”
吴子秋只觉得这话里有话,不敢再接,低头拉住马缰,退了几步,宝儿也没再管他,放下了车帘。
各地厢军都压在南疆边境上,景王的兵马简直如入无人之境,好在他们急行军再快也抵不过轻车简从,宝儿前脚从京城接了江麟如意上了船,后脚到了江南,过了好些日子才听见外头传起景王打到京城的事情。
吴子秋并百十来个锦衣卫都在王家住下了,好在王家原先就是十里八乡有名的富户,还养得起这些人,江麟一直对吴子秋的身手感兴趣,一来二去就成了一对师徒。景王造反对江南的百姓来说只是茶余饭后一点谈资,偶尔有几个亲眷在京城的才会悬心。
打听不到有用的情况,宝儿几乎是数着日子过的,王桂生来看过她几回,他比自家妹妹更关心前线的战况,要是那太监死了,他正好给妹妹介绍自己的同窗好友,他那同窗丧妻三年,家中无子又富庶,人品学识也不错,并不介意宝儿做宫女时跟太监对食过的事情,只是年岁大了,急着成婚,因为和他的交情才愿意等一等。若这回错过了,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找到适合宝儿的。
王桂生来了几回宝儿就知道他的来意了,起初是不肯见他,逼得紧了,直接让吴子秋把他赶出去,不成想一来二去就连宝儿爹和宝儿娘都打听起了吴子秋的情况,得知他不曾婚配,更是两眼放光,吓得吴子秋都不敢出房门。
半个月过去,外头下起了小雪,这年的雪也跟入秋那会儿的雨似的,零零碎碎,东边下一点,西边飘几片,没个精神,姑姑说那是明年的收成要不好了。
江麟扫干净了自己房门前的雪,又提着扫帚去扫院子,这雪下得浅,放着不多时就化了,人从外面踩了一鞋底的泥,再踩上去,脏得没法子,他又在跟着吴子秋习武,一早上起来正好当做练手。
江麟是不在乎谁坐天下的,除非这天下是由他来坐,否则坐在皇位上的是他的弟弟还是叔祖,对他来说压根没有什么区别,他的心态也放得最好,只要赵大人能够平安归来就好。
宝儿从前爱睡懒觉,如今也不知道是不是年岁大了,每日凌晨就起,张罗朝食,还爱坐在那儿做绣活,一做就是一整天,长青说过,绣活最好打发时间。
江麟扫了雪回来,宝儿已经把朝食准备好了,如意还没起,吴子秋带着一帮锦衣卫刚从外面回来,脸色十分凝重。
“师父,怎么了?”江麟最擅察言观色,立刻开口问道。
吴子秋拧着眉头说道:“也不知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督公设下伏计活捉了景王,另一边十万南军抢占了京城,还抓了陛下,大将军包围了京城,现在进退不得。”
这,这倒是一个僵持之局了,两方都没法退让,两方也都占着先手,只是谁都不敢轻举妄动,怕一个不小心就做了乱臣贼子。
宝儿惊得站了起来,慌张地咬手指头,“这可怎么办,长青他没有陛下旨意,杀景王等同造反,不杀景王……”
吴子秋凝重的神色一缓,反而劝起宝儿来:“夫人别担心,船到桥头自然直,或许这事还有得商议。”
“商议,当本王是傻子不成?”景王被五花大绑在凳子上,脸上却还带着笑意,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来做客的。
长青坐在主帅营帐里,未曾穿戴盔甲,只一身青衣,外罩一件月白的披风,面无表情地看着景王,他身后立着的都是昔日跟在姬镇身板的得力干将。
姬镇带兵追击南军的事情知道的人并不多,长青便心生一计假装主帅尚在营中,景王算得到姬镇常年守卫边疆,灯下黑,想不到他会分兵打京城,长青正好也利用了景王这一心理,仍旧装作姬镇没有发现,每日尽量循规蹈矩,如此几日,果然让景王放松了防备。
人都是有惯性的,连着几日习惯了那一种打法,陡然变换起来就是个措手不及,景王心理骂娘,面上含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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