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见状,皆慌了。
蕊儿亦不觉失了神,她、她方才的力度的确大了些……但真的没想那么多,只想着千万不能撞到主子,主子肚子里还有一个呢……
“贱人——贱人——呜呜呜呜……”李宗晖一边哭,一边破口大骂。
杨钰沛不同于众人的慌张错乱,反而一脸镇定。
她一步步走上前,俯视着地上的小儿,冷冷地盯着他,毫无怜惜意,“良娣算什么,别忘了,我才是你的母亲。你已经七岁了,竟还这般蠢钝!记住,你是太子的儿子,不是后宫争斗利用的工具,你该关心的是整个朝局,而不是你的良娣姨娘和你口中的贱人!”
李宗晖仰起头对视上冰冷而锋利的眼神,顿时止住了哭声,肩膀不由颤了颤。
良久,随身宫女扶起他,他头也不回地跑走了。
“小郎君……”随身宫女追了出去。
“你们这群废物,连一个小孩子都拦不住。”蕊儿厉声苛责跪在地上的宫女。
“奴婢该死——”
“奴婢该死——”
宫女们连连求饶。
“太子妃可有惊着?”蕊儿看向一旁的主子。
“无碍。”
杨玉沛凝神陷入思考,她小看良娣的心思了,她不是安分的人,竟然利用自己一手带大的孩子,李宗晖也实在愚笨,要知道,自己以后要仰仗的都是嫡母,姨娘是帮不了自己的。
想来,被这般心思之人养大的孩子,怎么聪明得起来,眼里看到的、心里计较的都是内宅争斗,岂会关心朝局,放眼整个东宫未来。
…………
大概是有了身孕的原因,杨钰沛甚是嗜睡。
一个午觉醒来已是晚膳时刻。
“太子安好——”
杨钰沛刚穿好衣裳,李重俊便进来了。
“回来了?”她笑着看向来人。
不料,来人却冷着一张脸。
上前劈头便冷冷质问,“晖儿的伤是不是你弄的?”
“奴婢该死,是奴婢推的,不关太子妃的事。”蕊儿闻声赶忙跪下认错,一人做事一人当,万万不能连累太子妃。
李重俊忽略蕊儿的求饶,定定地望着杨钰沛,他现在只关心她说什么,其他人都是空气。
好一会儿。
“没错,是我。”杨钰沛对上他的眼神。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太子妃的性子果然改不了,你怎么对一个七岁孩儿下得了手?他好歹喊你一声母亲。”他看着杨玉沛,一副难以置信的神情。
他满眼尽是失望,成亲当日,表妹向她敬茶,她直接将茶打翻,如今又苛待晖儿,这样的人,他怎么放心把晖儿交给她养?
“你不信我?”一双美丽的眸子眼睁睁看着他。
李重俊当即撇开头,避开她的眼神,“如今东宫已经够乱了,太子妃还是回杨府住一段时间吧。”
“你是不是不信我?”她继续盯着他,她要答案。
他心里紧了紧,僵持了好一会儿,最终道:“收拾东西,回去吧。”
呵。
她苦笑一声……
“不必收拾了,我即刻就走!”
蕊儿情形竟然如此一发不可收拾,整个人都僵住了,“太子爷误会太子妃了,事情是这样的……”蕊儿声音打结般慌忙描述李宗晖闹事的经过……“太子,您要罚就罚奴婢吧……不关太子妃的事啊……”蕊儿连连哭着磕头。
一旁的杨玉沛不出声,似乎在等他的回应。
岂料,李重俊完全置若罔闻。
最终,他一言不发,大步流星地离去,留下一个决绝的背影。
☆、第八十三章 筎院内贼
杨府,莞院。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仄,晨宿列张。寒来暑往,秋收冬藏。闰余成岁,律吕调阳……”
屋内,孩童的朗朗书声充盈整间屋子,座上的杨寿雁目不转睛地督促着小儿子背书。
待背上了好一段,杨寿雁方满意地点点头,“不错,去玩会儿吧。”
“太好喽,谢阿娘!”胡胡咧开嘴,如出笼的鸟儿,一溜烟跑出门外。
阿鲁随后出去,把门外等候多时的人传了进来。
一娉婷婀娜的身影走入屋内,“青女参见大娘子。”
“近来怎样?”杨寿雁低头喝茶,未瞧她一眼。
“四娘近来出门玩了几趟,见的都是萧郎君和萧娘子。昨日去了一趟珏院与太子妃聊天,呆了一个时辰。四娘问为何太子妃要回来,太子妃说烦东宫争风吃醋的琐事。今晨四娘去给婠娘子请安,婠娘子依旧态度淡淡。”青女垂首,将近来荆词的事一一道来,事无巨细。
“嗯,”杨寿雁点头,“回去伺候着吧。”
“奴婢告退。”
…………
青女慢慢走在回筎院的路上,手上拿着从账房领到的筎院的月钱,微微出了神。
筎院。
还未进屋,便听到里面传来怒骂声。
“青女姐姐,你回来了。”院子里的小丫鬟见青女回来,赶忙打招呼。
“屋里怎么了?”
“听说是五儿和桃华犯了规矩,被芳年姐姐抓了个正着。”
“犯了什么规矩?”
小丫鬟压低了声音,“听说是吃里扒外的事……”
片刻。
青女呈了一叠水晶龙凤糕和一壶蒙顶茶走向屋内,这是主子每日这个时辰都要吃的东西。
两个丫鬟跪在地上,咬着唇,眼睛含着泪,不住地颤抖。
“四娘,这两个贱婢该怎么处理?”芳年询问主子的意思。
荆词盘腿坐在榻上,双手逗弄着怀里的滚宝,见青女端东西进来,眼神稍稍亮了些,“青女总算回来了,怎么去了那么久?快端过来,我肚子早饿了。”
“账房的李叔头一遍点错银子了,奴婢发现后又叫他点了一遍,故而迟了些,不知五儿跟桃华犯了什么错,还未进屋就听见芳年的怒骂声,倒让我惊着了。”青女淡笑着,一边为主子布食一边轻描淡写道。
“哼,”芳年冷哼一声,“五儿偷卖了五份燕窝,要不是我闲着没事去清查,还发现不了呢。桃华这贱婢更过分,吃里扒外,欲向滚宝下假死药,说是什么顾娘子嘱托,想暗地里把滚宝据为己有。”
“这种贱婢,主子不值得气恼,当罚则罚。”青女淡声道。
“我没恼,”荆词咬了一小口水晶龙凤糕,未抬头,“从她们背叛筎院那一刻起,就不是我的人,有什么能耐让我为她恼。”
“四娘,这两个贱婢是交给阿鲁嬷嬷处置还是……”芳年再次询问主子的意思,毕竟阿鲁是内总管,这等琐事主子素来是懒得理会的。
“筎院的事,筎院自己处置。盗窃燕窝五份,按杨府家规,当如何处置?”荆词的目光放在水晶龙凤糕上,慢悠悠道。
“杨府家规,奴婢偷盗燕窝一份当罚十大板。”
“四娘饶命……四娘饶命啊……我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五儿哭着拼命磕头,按这么个罚法二十五板子下来她小命都没了。
“五儿,偷盗五份燕窝,理应罚五十板子,但念在你为筎院尽过心力的份上,罚二十板子,没收所有私钱,交由官府处置。”
交由官府处置,蹲监牢是免不了的,至于要蹲几年,得依照现下燕窝的市场行情来计算。蹲过监牢的贱奴,身价大打折扣,想找个富贵人家伺候是不可能的了。
“饶命啊——四娘我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四娘子菩萨心肠,就饶了奴婢吧……奴婢不想去官府……呜呜呜……”
“拉下去。”芳年瞟了眼守在门口的两个丫鬟。
两个丫鬟立刻上前拉扯五儿。
“即便是菩萨,也会认因果报应的理。”荆词淡淡道,抬头看向仍旧跪在地上的桃华。
“四娘子饶命——奴婢还没下药呢……四娘子饶命啊,奴婢没想下药的……都是被逼的……”桃华打着颤连连求饶,将头磕得生响。
“从你备药的那一刻起,就是在吃里扒外。青女,吃里扒外,按照家规该怎么罚?”
青女心里不由颤了颤,声音极低地吐出二字,“杖毙。”
桃华闻声,神色巨变,“饶命啊……四娘子……呜呜呜……奴婢错了,奴婢错了……”
啪——啪——啪——
“奴婢错了,奴婢错了……”
桃华不再磕头,而是拼命地扇自己耳光,下手之狠看得众人都觉得疼,原本嫩白的脸蛋没几下便肿了。
“带下去。”荆词低下头,继续吃点心。
“四娘饶命啊——奴婢还有祖母要养啊呜呜呜……”
不一会儿,屋里终于清静了。
荆词缓缓道:“死在筎院染了晦气,这样吧,打到昏为止,上药,三日后接着打,昏为止,如此三次,算饶她一条狗命。”
“是。”芳年应声,四娘竟想得出来,这样下去,那贱婢的屁股不稀巴烂才怪,准是瘸定了。
不一会儿,院子里传来撕心裂肺地惨叫声。
青女站在一旁,看着被一大板子一大板子打下去的奴婢,从大声哀嚎哭嚷渐渐有气无力……围观的众人看着都心惊肉跳,青女却失了神,主子命她监督,恐怕就是最后的警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