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娘子,”她突然叫住她,声音略微沙哑,“奴婢愿意帮您……不管你想做什么,尽管吩咐奴婢便是。”
荆词止步,缓缓转过身,“当真?”
“奴婢估摸着,这辈子也就这样了,在杨府度日,亦或作为您的陪嫁,暗地里为大娘子效命。与其这样浑浑噩噩、战战兢兢地活着,不如为您卖命,奴婢是报不了仇了,但奴婢愿意协助您报仇,如此奴婢才不会那么痛苦吧……阿爹会原谅我的……”她怎么忍心阻止一个想像她一样为父报仇之人。
“青女,多谢。”荆词一脸欣慰,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青女笑,“四娘子,一路小心。乐游原风大,乍暖还寒,芳年记得带一件披风。”
“瞧,最心细莫过于青女了。”芳年亦笑。
“对了,”荆词道,“近来杨府查武三思查得紧,我发现当年陷害你父亲的人已被武三思作为异己发配岭南。你既是我的人,我定不会袖手旁观叫那恶人在岭南苟且偷生。”
主子言下之意是……
青女二话不说折腾下榻,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四娘子大恩大德,奴婢无以为报。此生做牛做马,奴婢跟定四娘子了。”说罢连连磕头。
“起来,快起来,”荆词连忙上前扶她,“这是作甚,哪有那么夸张。”
…………
没几日,余囍来筎院,替主子宣荆词前往莞院。
荆词一边走,一边猜测,这次去莞院,想必长姐要她做事。荆词明白,长姐是目的性很强的人,既然上回跟她掏了底,这回就该交代任务了。
莞院。
“来了?过来坐。”座榻上的杨寿雁朝她示意。
“不知长姐找我有何吩咐?”
丫鬟斟完茶,随即恭恭敬敬地退下。
杨寿雁抬了抬手,阿鲁和余囍皆退了出去,荆词朝芳年示意,芳年会意跟着出去,不忘将门关上。
“最近查得,萧至忠与武三思关系密切,可靠消息,萧至忠升迁御史台是武三思出的力……”
“不可能,萧伯伯是何其刚正的人,绝不会和武三思同流合污。”荆词一口否认,萧氏一家的为人她再清楚不过。
“这是咱们杨府的线报,不会出错。”杨寿雁一本正经。
“我自小认识萧氏一家,了解萧伯伯的为人,即便曾不小心沾上武三思,也绝不可能和他结党。”
“我本意是想让你多去萧府走走,看有没什么发现,如此正好,你去瞧瞧,仔细观察,若真无异样,那便刚好证明它的清白。”杨寿雁一副不偏不倚的模样。萧家一共四口,家庭结构简单,有何异样很容易显现。
荆词福身退下。
转身便芳年吩咐准备马车,她即刻便要前往萧府。
…………
不时,萧府。
“小娘子在凉亭内与先生下棋,请杨四娘稍等片刻。”丫鬟端茶出来。
“好。”荆词应声,却朝后花园的方向走了过去。
她不打扰萧安学棋,远远看看便好。
十年了,荆词早已是萧府的熟客,故而在萧府畅通无阻。
荆词站在游廊上,止了步,瞧着不远处凉亭内优雅静坐的萧安,低头专注于身前的棋,其对坐的是年纪尚轻的郎君,眉目皆带着书卷味儿,好是儒雅。
想不到萧安的棋艺先生这般年轻,如此风度儒雅。
待先生落棋时,颇为犹豫,萧安微微抬头,看了聚精会神的先生一眼,嘴角不禁溢出一抹笑。
片刻,棋局结束了,不知先生同萧安说了什么,萧安嘟起嘴佯装生气,几句打闹之下,萧安噗嗤地笑了。先生接着从凳上拿来一件男式披风,为萧安披上。
萧安颇为不好意思地低头,脸上浮起一抹红晕,先生亦颇为不自然。
远远望着亭内的荆词若有所思地笑了,不曾想萧安竟然有了心上人,还是她的棋艺先生。嗯,瞧那先生的模样,是萧安喜欢的类型。萧安是静好淑女,能静下心习读诗书,不喜武艺,中意的男子自然是温文尔雅、满腹诗书之士。
“好呀,你竟然在此偷看。”
不知何时,萧安走到了她身后。
荆词转身,只萧安一人,那先生已经离开了。
“我还没问你呢,你倒恶人先告状,你与那先生是怎么一回事?老实交代,不准隐瞒。”荆词轻笑拉住萧安的手,语气故作严厉。
“我、我……”萧安腼腆地低下头,不知该如何开口,最后去索性道:“就是你看到的那样喽。”
“他真是你的意中人?”待真正确认,荆词还是禁不住讶异。
萧安红着脸点点头,“他虽是寒门子弟,但是博古通今,尤其擅长棋艺,假以时日定有大作为,”她扯了扯荆词,满脸期盼,“荆词,你支持我么?”
“能被咱们萧小娘子看上的,定是还不错且极其符合你品味的男子。”她知萧安的性子,挑剔得很。“所以啊,”她继续说,“那么难才遇上一个心仪之人,我自然支持你啊。”
“太好了,谢谢。”萧安鲜少这般兴奋。
“萧安,你身上是什么?”
一道不悦的声音传来。
俩人转身,看到萧平大步走上前,盯着萧安身上的男式披风,脸色颇冷。
萧安神色慌乱,下意识往荆词身后缩了缩。
他几步走过来,一把扯下妹妹身上的披风,扬起来瞧了瞧,冷哼一声,一把甩到游廊的凳上。
“不是说过不准你们有私密来往么!你为什么不听话?”萧平怒瞪着她,张嘴便大声嚷嚷。
☆、第八十七章 长大后的区别
“萧平,你做什么!”荆词亦大声朝萧平嚷到。
萧平立刻转向荆词,“荆词,你知道萧安做了什么吗?萧安,你自己说。”他指着缩在荆词背后的妹妹。
“我没有错,我跟随自己的心走。”萧安声音不大,语气却很坚定。
“你还说自己没错,你和魏元那厮瞒着家人私定终身!你可知这有损女儿家的清白!阿爹是御史台长官,府内却出了这样的事,你这不是给萧家拖后腿么!”
“你们已经私定终身了?”荆词讶异,“未免也太草率了吧?”
“萧家萧家,你就知道萧家!”萧安终于气势汹汹地还嘴。
“你到底……”
“好了好了,别吵了,”荆词连忙打断争吵中的他们,先看向涨红了脸的萧安,“萧安,你才认识那先生多久,这么快就私定终身会不会不合适?”
“荆词,你不明白……我与魏郎两情相悦,情投意合之事,与时间长短无关。”与身份无关,与门第无关,与他们的心有关。
“阿爹让你学习棋艺是为了与王公贵子交际,你这么一闹阿爹的苦心岂不白费了?”
“萧平,别说萧安了,”荆词知道,以萧安的性子,未全力与萧平争执正是因为她愧疚,遂她看萧安的眼神不觉多了几分疼惜,“萧安心里也不好受。”
萧平沉默下来。
萧安亦不语。
片刻,丫鬟过来道:“禀郎君、小娘子、杨小娘子,阿郎有请。”
仨人相互对视了一眼,不会是因为那棋艺先生吧……
一路沉默,气氛颇为压抑。
萧平最终道:“我没告诉阿爹。”
主院。
萧至忠与萧母分别坐在座榻的两边。
“萧婶婶!”荆词兴奋得迫不及待地叫唤。
“来了。”萧母见着来人,脸色顿时柔和起来。
三人一同行礼。
“怎么了?吵架了?”萧母眼尖,一眼便看出气氛不妥。
萧平回答:“吵了几句嘴,没大事儿。”
“过来坐。”萧至忠朝三个孩子道。
萧至忠与萧母则从坐榻挪到了下边的案前坐下,就这么一小家子,不必太分高下。
三人分别坐在下边的几案前,丫鬟将几道瓜果糕点一一呈上来。
“听闻近来安乐公主在东宫甚是闹腾,杨府没受影响吧?”萧至忠看着荆词,慈眉善目。
荆词笑着回话,“多谢萧伯伯关心,杨府尚且平静着呢,否则我也不会有闲心出来。”
“朝堂之事荆词能不听则别听,知道得越少越好。”萧母淡淡道。
“荆词知道。”她乖巧地回答。
萧平将杯中的桂花酿一饮而尽,“你既未继续念书,总该学些旁的吧?琴棋书画舞,取一样来专攻才是。”他知道荆词的情况,世家的娘子到了这个年纪,该选一门艺术学类来磨炼了,如此才能扩大交际,许一门好人家。
噗嗤——
荆词蓦地笑了,这萧平也太逗了。
“你还不了解我么?就我还琴棋书画舞?真要请了先生教学,我可是半刻都呆不下去的,”荆词亦将杯中的桂花酿饮尽,抹了抹嘴,“学骑射还差不多。”
萧平无奈地摇头,他差点儿忘了,自小就要强的荆词怎会修那闺阁娘子所修之事。
“难不成你想做将军?”萧平笑着道。
“才不呢,”她不屑,“我既不想上战杀敌,也不想指点江山。”
“那你想做什么?”
荆词想了想,“闯荡江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