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安笑,“那便罚你在长鹊楼宴请我一顿。”
“好说好说。”荆词扬了扬脑袋,恍然想起,“对了,萧平呢?”她不禁东张西望,试图寻找青梅竹马的身影。
萧安、萧平这兄妹俩素来形影不离的,此番只见萧安,萧平极有可能也在宫里。
“萧平在殿内呢,他现在已经跟着阿爹做事了。”
“啊?这样啊。”萧平尚未弱冠,想不到就开始跟着萧伯伯混迹官场了。
武韵适时插话,“安安,还真从未听你说过你认识杨四娘。”她一脸柔和,语气依旧亲昵。
“我们在洛阳时是邻居,打小一起长大。”萧安各看了武韵和荆词一眼,“荆词,我与韵儿颇有缘分,以后大家都是朋友了,咱们好好相处可好?”
“萧安……”
“原来如此,安安的好友自然是我的好友,杨四娘,方才武韵失礼了,还望海涵。”武韵谦虚得很,一席话道得流畅自然。
她这般倒让荆词不适起来,“方城县主客气了。”
“你们呀,就别四娘、县主的了,多生疏,直呼其名好了,叫‘荆词’、‘韵儿’,可好?”萧安是一心一意希望她们熟络起来,毕竟都是她的朋友。
武韵是反应灵敏之人,礼貌地笑道:“既然安安发话,我就不同荆词客气了。”
萧安颇为欣慰,见目的达到了一半,便看向荆词,“所以荆词,你呢?”
“我……”荆词情不自禁咬了咬下唇,对方乃县主,直呼其姓名于理不合。她们不是亲近之人,叫亲密些又太过别扭。纵使她不想同武韵交恶,但忽然间也亲近不起来啊。
“荆词……”萧安伸手扯了扯她,有催促的意思。
“韵儿。”
“这不就好了。”萧安满意地笑笑,对武韵道,“荆词本是开朗的性情,只是最近发生太多事了还没缓过来,韵儿别介意。”
“岂会,我说过了,安安的朋友便是我的朋友。”
荆词淡笑,眼神难掩失落,心想萧安倒是变了许多。
“倒不如……待会儿我们去长鹊楼聚一聚如何?嗯……算上钱小娘子,咱们共……六人。”武韵提议。
“成,待宴散了咱们就去,这回我做东。”萧安第一个赞同。
钱之语最喜凑热闹,“许久没去酒楼了,如此再好不过。”
“那就这么说定了。”武韵敲定行程,崔元意与武维儿自然是听她的。
“实在抱歉,我可能不行,家中有急事,我得回去。”荆词心里惦记着二姐与三姐,纵使今日终于见到了萧安和钱之语,但二姐和三姐事大,加之她心底里便不想同武韵这般的人往来,就更不想同众人去宴饮了。
“荆词,我们待会儿叫上萧平,一块去吧。”萧安劝说,在她看来荆词是今日的主角之一。
“今天真的不行,改天吧,你住哪儿?我派人送信给你。”
萧安不禁皱了皱眉,素来爽朗的荆词如今变得好奇怪,别别扭扭的,“荆词,你怎么了?你不是最喜热闹的吗?”
萧安的言行无非是在向她施软针,暗地里咄咄逼人。荆词无奈,对如今的萧安,真是如鲠在喉。
不过几个月,她们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我不去了,你们去吧。”
荆词黯然伤神,说罢,福了福身,随即转身离开。
“荆词——”
萧安欲追上去,却被身后的武韵一把拉住。
☆、第六十五章 第二身份
荆词听到身后萧安的叫声不住放慢了脚步。可惜,她迟迟未等到她上前,遂加快脚步离去。
身后的萧安,巴巴望着离去的背影,一脸无奈与不忍。
…………
荆词静静走到人少处,终于掩不住巨大的失落。人世无常,上天把阿爹夺走,把她的家夺走,好像连同把她的朋友也一起夺走了。她以为,不管怎样至少还有萧平、萧安,可是……她觉得萧安真的变得好陌生好陌生……
她突然想回杨府了,想见到三姐。
宴席已然接近尾声,三三两两的人走出殿门。
李隆范答应过她待宴席结束后便带她出宫,眼看时候差不多了,荆词遂走向殿门,双眼无神,一个不经意间竟与相向而来的人撞了个满怀。
“小女子失礼了……”低着头的荆词潜意识开口道歉,好一会儿,不闻对方反应,她抬头一看,甚为诧异,“崔琞?”
她就是觉得方才那背影是他,李隆范偏说是他表兄什么胜。
“表兄,等等我——”此时,李隆范大步从殿中走出,见着荆词后笑,“荆词什么时候跑出来了?正好,走,出宫。”
荆词愣愣地盯着面无表情地崔琞,“他叫你什么?”
李隆范莫名其妙地看了俩人一眼,拍了拍崔琞,“这是我表兄啊,武胜。”
“你到底是谁?”熟悉的眼神骗不了人,荆词难以置信,一直以崔琞的身份出现在她面前的人还有其他身份。原来,这么久他都在骗她?
呵,世道真可笑。
荆词的嘴角浮现一抹讥笑,尔后蓦地转身,正欲大步离去之时,手腕被身后之人牢牢抓住。
“我待会儿再跟你解释,咱们先出宫。”身后之人压低了声音。
她不由自主地想甩开他,却被他拽得牢牢的。莫名地,一口气憋在心口,她就是生气。
“你们认识?”
…………
宫门外。
崔琞与李隆范各骑一骥,不远不近处跟着一辆马车。
马车内的荆词垂眸,不知在思虑些什么。事儿来得太多,她整个心都错乱了,非常凌乱。一旁的芳年和青女静默,知道主子心情异样,都乖乖沉寂。
马车行了略长时间。
吁——
马车终于缓缓停下,青女推开车门,小心翼翼地搀扶主子下车。一阵寒风吹来,荆词抬头,原来眼前是一片江水,并非杨府。
不远处,崔琞站在在马前,看向荆词的方向,见其下车,大步走来。
“你们在这等我。”荆词对青女与芳年道。
“四娘……”芳年神色略为担忧。
“我很快回来。”荆词说罢走向崔琞。
岂料,走上前的崔琞二话不说,便牵起荆词的手便走向高大的骏马,他一把将她抱上马,“驾——”
“你干吗?去哪啊?”荆词错愕,她还未反应过来就已在马背上了。
身后伫立着的芳年和青女见眼前此景,皆一脸懵懂。主子被这人带去哪?这人到底是谁啊?
见马匹渐行渐远,芳年略微紧张,“他、他要带四娘去哪?不行,青女咱们得追过去!”说完她赶忙爬上马车,她可不能让主子遇到危险。
“走、走啊。”马车上的芳年见青女无动于衷,遂探出头来催促她。
“那人是四娘子的旧识,这马车也是人家的,你问问车夫愿带我们去否?”青女一脸平静。
芳年立马转头看向车上的车夫,“愿意吗?”
车夫斜靠着车梁,一双腿悠悠晃荡,双手交叉于胸前,闭眼摇摇头。
芳年无奈,气馁地跳下马车,不愿意就不愿意嘛。
…………
江边,一匹高大的马背上坐着一男一女。
“我到底该叫你崔琞,还是武胜?”荆词的语气略微自嘲。
“崔是我母亲的姓,琞是我的字,我是不愿姓武的。”
“为何?”当朝武姓可是贵族哎。
骏马终于在一幢院子前停了下来。此院落紧挨浩荡的曲江,大门紧闭,宅子的设计、梁上纹饰无不体现它从前的华美与精致,只是房梁漆色许些陈旧,看来年月久矣。
宅门前并无牌匾。
“这我父亲特地为我阿娘建造的宅子。”
崔琞推开门,迈进宅内,身后的荆词跟了进去。
宅子的格局与普通院宅有些微差异,总体不算大,才两进。宅子里只有两名奴仆,负责日常维护,还算整洁干净。后进有一雕花小门,经过这小门,是一处小空地,外头是开阔的无边江水。
原来,这处小空地是一水榭,水榭之下便是滔滔江水。
惊喜顿时从荆词眼里流出。
此设计,妙哉!妙哉!
“我的父亲,是当今太平公主的驸马,武攸暨。”崔琞负手,望着无边江水,淡淡开口。
荆词蓦地诧异,如果他父亲是驸马的话……
“原来你也是太平公主的儿子。”
“不,我非太平公主所生。父亲娶她之前,早有妻室。武后为了把太平公主许配给我父亲,给我母亲赐了毒酒。”
“什、什么?”她皱眉,难以置信。
一层悲痛渐渐浮上棱角分明的脸庞,他的语气仍旧淡淡,“几年前我开始经商,四处游走,用崔琞之名。”
原来如此。
“抱歉……”触及别人的痛心事,总归是失礼。再说,崔乃他的母姓,他用了崔琞之名,便算是改名重新生活,也不算刻意隐瞒。
“无妨,此事已经过去很多年了。”
一阵沉寂,寒风凛冽,她不觉缩了缩。崔琞敏锐地察觉到了身旁之人轻微的举动,遂脱下身上宽大的披风,为她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