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已是快哭的撅过去了:“哪里知道老爷这样辜负奴家的心,可奴家不后悔,心甘情愿等老爷回来,只求姐姐收留,让我能有片瓦遮身有个立锥之地。不管是崇塘的院子也好,金银细软也罢,就是我这个人,也全凭姐姐做主。”
袁氏表情淡然,杜氏却已忍不住笑了出来。
这个女人是不是觉得秦连彪那个杀千刀的断头鬼好糊弄,就以为他们姓秦的就没一个明白人?
这样满篇的谎话都敢明堂正道的往外扯,到底是那种地界出来的,到底不一般!
而爱娘听到杜氏毫不遮掩的讥讽和鄙夷,咬了咬牙,才不至于变换脸色。
而且到底全幅心思还是放在袁氏身上的,见她半点不为所动,也不见好奇,又一咬牙。
她早就知道袁氏当出既然敢拿告官来拿捏秦连彪,就必不是甚的省油的灯,也明白必是有一番磋磨的。
可妾室进门,有几个不用脱层皮的。
已经下定决心做小伏低,当即就手背贴着额头,手心触地,伏在了地上。
袁氏同姚氏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就是杜氏都没想到刚才还恨不得吃了她的爱娘竟会做到这一步。
倒是有些担心起来了,一拉袁氏的衣袖,朝她摇了摇头。
可万万不能把这妖精留下来。
不说请神容易送神难,只说沾上这一丁半点儿的,石榴四个还要不要嫁了!
袁氏朝她一点头,还是一言未发,却是伸手就要去拽爱娘,把她丢出去。
杜氏看着伸手就要帮忙,袁氏拦了她,终于开口,却是道:“别脏了弟妹的手。”
爱娘原本还以为袁氏是要扶她,待感觉到力道不对,再一听她的话,怒急攻心。
再加上早饭本就勉强才咽了两口,又跪了这半晌,气血上涌天旋地转,索性一狠心,眼睛一闭,倒在了袁氏面前,一只手更是搭在了袁氏的鞋面上。
一直在一旁默默垂泪的大丫鬟眼见爱娘倒了,脸都白了,猛地扑了过来,伏在爱娘身上,哭的就跟死了爹娘似的。
花椒几个虽听不大清楚下头在说些甚的,可爱娘这一番做打却是看的一清二楚的,却是越看越糊涂,正急的不得了,就见溪埂上袁大嫂搀扶着袁婶子疾步而来。
是袁婶子先得的音讯,却也是在爱娘收拾了家当离开之后的事儿,据说一个巷子里的邻舍们俱都欢天喜地,恨不得放挂爆仗驱一驱霉气乐。
其实自打秦连彪事发后,袁婶子就在仔细着爱娘和黄阿婆的动静了,一直担心爱娘把院子卖了,卷包一走,那老货就又得落在袁氏手里了。
却没想到这一对玩意儿竟也挨了这么大半年。
忽的听说爱娘走了,连带着把黄阿婆都带走了,还有些个不知道底里险恶的还赞了声爱娘有情有义,她却是当即就“呸”了一口,知道这两个歪剌骨必是来祸害袁氏了。
果不其然。
老远就看到了门口的箱笼,还未进门,就看到了躺倒在地的爱娘。
袁婶子铁青着一张脸,当即就指着爱娘问袁氏:“死了没?要是死了就埋了,要是没死就给我丢出去。还有门外那些个箱笼,请了人来,全给我沉到莲溪里头去!”(未完待续。)
☆、第二百八十九 相觑
爱娘自然没有死。
她这番装晕,其实说到底也不过是为着拿捏恐吓袁氏,同时为着争取时间好好思量对策罢了。
又后悔起来,早知道要同袁氏打交道的,怎么就没想过要好好摸摸她的底儿。
现在好了,已经有一个袁氏油盐不进了,又忽的冒出来一个阴魂不散更加心狠手辣的老虔婆。
爱娘心口一跳,下意识地就想睁开眼睛。
她敢在袁氏几个面前唱念做打,却绝对不敢在曾经过过招的袁婶子跟前弄鬼。
她心知肚明,这老虔婆可不是随口说说的,自己要是再不醒过来,这事儿怕就再没回转的余地了。
心急上火,兜兜转转地想着对策。
而此时除了爱娘之外的一院子的人,别说她带来的仆妇了,饶是姚氏杜氏几个,都被袁婶子的这席话惊得呆若木鸡。
就连堡墙上听到袁婶子中气十足这一嗓子的花椒姊妹,也俱是面面相觑。
花椒和茴香大眼瞪小眼,一瞬间,姊妹两个的年纪好像被无限拉近,又被放大。
这样你望着我,我看着你,忽的就生出了几分同龄人之间同声共气的情意来。
而踮着脚的丁香咽了口口水,看向袁婶子的目光已经带有异彩。
眼见二婶娘杜氏不知道在同袁婶子说些甚的,耳朵竖起,已经恨不得扒拉到堡墙外头去了。
杜氏正在说黄阿婆。
爱娘的来意,其实不说袁婶子也知道,杜氏眼见袁氏不说话,就把爱娘刚才那翻乔张做致的谎话同袁婶子和袁大嫂说了一回。
惊吓之后,杜氏也觉得对付爱娘这样不要面孔的无赖,卖不能卖,毕竟她不是敬茶献鞋进门的妾室,袁氏手里没有捏着她的卖身契。打不能打,毕竟打她还脏了自家的手。
除了来硬的,你还真拿她没办法。
已经没有心思理会她了,满心想的都是黄阿婆。
袁婶子和袁大嫂却是直到这会子,才注意到站在一旁不声不响木头人似的黄阿婆。
也是唬了一大跳。
这活蹦乱跳成日作妖的老货,怎的变成这样了?
再看地上爱娘的眼神,就跟淬了毒的刀子似的。
倒是不能随随便便放她走了。
香叶却已经被躺倒在地的爱娘和袁婶子之前的那席话给吓到了。
她这个年纪,已经知道“死”是怎么回事儿。
却还是头一遭有人就这样“死”在她的面前。
面露骇然,脚下一软,就从窗口落了下来,急急后退两步,拽了茴香的衣袖,吸了吸鼻子,缩着脖子小小声地问着茴香:“二姐,那个人,不会真的死了吧?”
还没完全回过神来的茴香这才注意到香叶的惊恐,忽的醒悟过来。
这种事情,可不是她们这些个小字辈,尤其是两个还不十分知事儿的妹妹能听能看的。
忙搂着香叶拍着她的后背安慰道:“不会的,我们香叶不怕。”
又去捏花椒的小耳朵。
也方才回过神来的花椒已是紧紧握住了香叶的手。
实在没想到竟会吓着她。
丁香也摸了摸香叶的小脸儿,同她道:“她怎么可能死呢,婶婆那是吓唬她呢,一看就知道必是装的。”
茴香就看了她一眼,丁香忙讪讪地转过头去,踮着脚往下张望。
就倒吸了口凉气。
就见下头袁婶子已是一只手拽住了爱娘的发髻,欲把她拖起来叫她“醒一醒”神。
爱娘吃痛不住,忍不住发出一声哀嚎,猛地睁开眼睛,却是眼睛都红了,急急忙忙去护头发。
却还是晚了一步,一把假髻被袁婶子一把扯了下来。
袁婶子也是没想到,看着爱娘头顶显得有些稀疏的头发,一皱眉头,就把假髻丢在了爱娘脚边。
爱娘抱着头,心里恨地不得了。
哪里能想到这姓袁的,竟都是修炼到家的母老虎投的胎,一个两个的都只知道动手。
脸上却是一脸的哀戚,嘴上更是哀哀地向袁婶子道:“不知道这位大娘对奴家到底有甚的误会……”
只话未说完,就被袁婶子一口直啐在脸上:“老娘是你哪门子的大娘,你家大娘还在私窠子里牵丝攀藤呢!”
爱娘虽确实是烟花之地出来的,不干不净再难听的话别说听了,同楼子里的姐儿相骂时,更难听的话儿都是说过的。
这样的话,说句实在话,还真不放在心上。
可既是下定决心要进秦家门,这样的话就绝不能认。
否则这样一盆污水兜头泼下来,她又如何在这乡间立足。
却不敢和袁婶子破瓦罐碰瓷器,到时候吃苦头的还不是她自己,只是哀哀地哭泣道:“大娘比我年长,是姐姐的长辈,怎的教训奴家都只有领受的份。可奴家原先也是好人家的姑娘,这话儿却不敢认的。”
袁婶子原本不想同她废话,只是想问清楚黄阿婆究竟是如何被她磋磨成这样的。见她还要牵扯自家,已是冷笑了起来:“哪个私窠子里出来的骚狐狸,也敢装良家!俗话说的甚,男人回头金不换,女人回头全身烂。我站在这都能闻到你身上那股子八百年都散不掉的骚烂味道,还敢在我面前装象!”
堡墙上的丁香却只听到袁婶子的一声冷笑,和爱娘呜呜咽咽的哭声,就转过头来,告诉还被茴香揽在怀里安慰的香叶:“快别害怕了,她又醒过来了。”
香叶听了这话,这才总算松了一口气,又欲往窗口攀,花椒忙抱了她,已经不敢叫她看了。
茴香就拍了拍花椒香叶的肩膀,又去拉丁香,语气中难得的带上了一丝严厉:“丁香,这不是咱们能看的,咱们还是赶紧回屋吧!”
丁香转过头来,看了眼眉头微蹙的茴香,又看了眼惊魂未定的香叶,眼见花椒不住地朝她点头,虽有些不情愿,却不敢违逆茴香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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