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娇娘美如玉/花开胜锦 [银推] (我是浣若)


  张君翻坐了起来,在黑暗中静静的默着,默得许久,抱起被子下了床,下床又磨蹭了许久,听如玉呼吸渐匀,知道她已经睡着,偷偷摸摸又上了床,一点一点挨近她,虚环着她。找了九个月失而复得的妻子,只要找到了就总有办法留下来。
  分别整整九个月,他总算能够安安稳稳睡个好觉。
  *
  事实上沈归早就准备好了。也许果真是为了五年每日为他老母送饭,又为他老母收敛下葬的恩情,再也许还有别的情愫,总之他早在云内州城中备好一处顶好的大院子,七八个仆婢,待如玉出客栈的时候,一溜水儿在外等着伺候。
  张君万分的不爽也不敢果真将如玉一个怀胎九月的孕妇千里路上舟车劳动带回京城去。
  而他公务及身,又不得不回朝,与沈归在官驿门上僵持得许久,刚自赵荡手中好容易抢回来的媳妇儿,又叫沈归明目张胆半道儿上劫走了。
  *
  过了腊八就是年。如玉自己掐算着日子,本以为过了腊八就能生的孩子,偏偏到了腊月二十三还没动静。
  沈归在云内州经营了几年,如今也置着好大几处家业。位于奉圣州这处院子,前后两进,坐北朝南,中间设着垂花门,以抄手游廊相连,内院漆黑的门扇,噌亮的门把儿,白墙青瓦,宁静雅致,整个面南的北屋里通体烧着地龙,暖而不燥。
  这院中原有个爱侍弄花草的老仆,盆植养的极好,绿油油摆满一屋子,让在鸳鸯淖大雪里蒙了几个月的如玉光看着就心情敞快,敞亮无比。
  今年小年连着立春,明天就是小年,恰也是立春的日子。一早阳光洒照着,瓦檐下的冰柱被晒的晶晶透亮,一点点的往地上的砖缝里滴着。
  如玉在檐廊下转走着,看几个小丫头在整理沈归自云内州送来的皮子。眼看过年,沈归在外做统兵,京里的文官们也需要打点。北边别的不多,恰是这些皮子,无论黄羊的还是狐狸的,抑或熊皮狼绒,只要他们敢穿,沈归都能弄得来。
  送这些东西给那些京官们,比给银子还能叫他们喜欢,到了皇帝面前,自然也会多替沈归美言两句。有些人生来就懂得这些,有些人却得吃亏栽过根头,才能悟出来。沈归当年愤而落匪,恰是因为不会打点上级,叫京官们合着给整了,那怕战功赫赫,那怕日进百里,言官们照样参个不停。
  如今他带兵不求有功,但求无过,逢年过节不曾忘了那些京官们,自己手头有什么就送什么,失地不曾复得一寸,但在京官们嘴里,却是个既忠又良的好统兵。
  漆黑的院门咯吱一声响,如玉转身去望,便见沈归走了进来。如玉见是主人来了,笑着迎到院门上,指着一院子的皮子问道:“这些全得送到京里去?”
  新楦过的皮子,油光水亮,皆是上等东西。沈归笑望着如玉,解了袖腕扔到西厢窗子上,温声道:“总得你先挑过,挑几匹最好的留给自己,剩下的再往京里送。”
  如玉带路,带着沈归进了主屋,屋子里端端儿供着沈归老娘的牌位,虽今儿不是正日子,但也上着清供。沈归是个男子,不习惯这样的热,在如玉面前脱衣又有些不尊重她,遂忍着燥热问道:“看着快要生了?郎中可还每日过来?”
  如玉道:“都来的。”
  此地过年时兴炸些糖油果子,几个婆子煎炸的油果子样式好看,一层芝麻酥油一层糖,又酥又甜。就着奶茶吃再可口不过。如玉端了果子并奶茶来放在炕沿上,一起沿炕坐了,问道:“王爷可还在鸳鸯淖,人可还好?”
  上一回她没看,但后来听在此带兵的安敞说过,赵荡被张君打的有些惨。
  沈归道:“他走了!”
  “去了何处?”
  沈归解释道:“虽说张君上一回来带的都是花剌兵,但瑞王藏匿于鸳鸯淖的消息还是不知从那里走漏了口风,若不是打点及时,我和安敞逃不了个窝藏人犯的罪。他也不适合再呆在鸳鸯淖,恰西辽耶律夷在征高昌时受了重伤,二妮写信请他前去,他便去了。”
  如玉深深叹了一息道:“去了也好。在大历国中,无论他藏匿于何处,赵宣终是不会放过他的。他当初与耶律夷交情颇好,但愿耶律夷能好好待他!”
  窗外隐隐一声清咳,如玉自来耳敏,一听便是张君的声音。
  沈归立即起身,走到门上时停了停,又道:“赵荡那个人,往后就别记挂了,成王败寇,他已经败了,断没有再爬起来的可能。”
  他言罢掀了帘子出门,走了。
  如玉知是张君回来了,几小步窜进卧室,揽镜看着自己样子还算过得去,唯孕后期身子疲乏唇色泛白,咬着唇儿要叫它有点颜色,拍了拍两颊尚还算红润,张君冰凉凉的手已经自后面揽了过来。
  他在她颊边轻蹭着,贪着她身上的气息,低头看了一眼她的肚子,问道:“还没有迹象?”
  如玉双手环腹,盯着肚子的眉眼,可比盯着他的时候温柔多了:“算日子也该到了,可他就是不肯出来,大约嫌外头天冷,娘窝儿里暖和吧。”
  张君穿着紫色的三品官服,腰束金带,佩苍玉,并不戴幞,足上一双革靴,满朝三品重臣之中,大约也就他才如此瘦削而又挺拔。
  如玉转身瞧着窗外站了一圈子威风凛凛的护卫,将前院后院整个看了一遍之后才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心有疑问道:“你不过来看我一回,带这些人做什么?”
  “谁说我不过来看你一眼?”张君一笑道:“你这样重的身子,我不陪着你在此待产,怎么行?”
  如玉也不知赵宣登位之后,永国一府并张君在朝堂是个什么情形,看那一群护卫的情形,他不像是不领差职的散官,再看他仍还穿着三品公服,显然还在做学士承旨,御前那么重要的人,怎么可能陪自己到生产。
  比上一回在官驿还要尴尬,如玉掬着手站了片刻,问道:“我那院子,你可替我收整好了?”
  上一回他走的时候,她央他替她收整西市后那小院,待她明年春暖之后回去再住,他当时满口答应,但实际上压根儿没有管过。他重新修葺过竹外轩,也没有想过把她放出府去,只是她如今还横着心,需要他下水磨的功夫耐心来磨。
  张君连忙应道:“收整了,收整的很好,你回去就能住。”
  如玉转身坐回炕上,又问道:“你来此,可找好了住处?”
  张君闷声闷气,摇头道:“没有。”
  如玉颇有些恼怒,问道:“难道你要住在这院儿里?”
  张君坐到如玉身边,握过她的手道:“你眼看临盆,就算你不肯认我这个丈夫,孩子总是咱们俩人的,我不在此时时照顾你,难道你要将我赶出去?”
  如玉在鸳鸯淖的时候,眼看肚子渐大也是止不住的焦心,大雪寒天的,赵荡左右推脱,而她又不想在鸳鸯淖生产,毕竟完颜雪和完颜冠云瞧起来都不是善茬,她敢拿自己冒险,但不敢叫孩子有一丁点的危险。
  她一直在等张君,毕竟是张君的孩子,就算她与张君做不成夫妻,孩子总不能缺父少母。所以她心中最理想的情况,还是张君能来找她,将她带回京城。她有安身立命之所,也有一件可生银钱的店面,倒不愁生计。
  与张君离的近了,彼此看顾孩子总要方便一点。如今仍还是为了孩子,她必须得跟张君住在一起了。她道:“我替你收拾了西厢出来,你就住那一处,如何?”
  张君指着隔壁道:“我方才见那书房里有张小木床,恰好一人睡,我夜里睡那一处,若你半夜抽筋,一叫我就能听到,不是更好?”
  这屋子是一大间里分了三套间,俩人一屋而居,在这院人的眼中,他们仍还是夫妻。如玉心有微微的不快,却也强忍着,算是默认了,又问道:“可要人做饭给你吃?”
  张君踱到窗前看了看窗外,摇头道:“不必,我即刻还要出去。”
  他欲出门,走了几步见如玉不肯跟着,回头问道:“你竟不送我?”
  如玉心说我为何要送你?
  张君早猜着她的心思,拉过她的手道:“孩子在娘胎里,又未曾见过我,他要多听我说话,听我走路的脚步声,出来才知道一院子忙忙碌碌的人当中那一个才是他爹,你不送我,权当陪我和我儿子散散步,可好?”
  但凡拿孩子说事,如玉总是无有不应的。
  直到过影壁出了外院门,如玉才知张君这一会来怕是阵势果真大了。
  从云内州到奉圣州,三边的厢指挥使,统兵并各州的地方官皆聚在大门前屏息静待,只待张君一出来,便下跪高呼而迎。
  张君所带除了护卫,还有随行官员。他站在台阶上,默得许久,冷冷扫视着跪于地上的地方官并武将们。看够了,才示意随行官员宣旨。
  他身旁随行官员展御旨而宣:“圣谕:云内、奉圣二州,为我大历北方之重州,如今西北方有战事,雄踞北方的金国虎视眈眈,诸位切不敢松懈而怠,叫金人有可趁之机。
  张承旨在御前请旨为督军,要在此与尔等共事三月,共督三军。期间无论二州地方官员,还是统兵大营各位武臣,须得一力听命于张承旨,勿得违背!钦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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