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峣暄望着那晶莹的眸子,心头一热,唇边泻出一个字:“好。”
“嘻嘻……我就知道阿九最好了。”许清欢转身笑着扑进他的怀里,小脑袋在他胸前蹭了蹭。
南峣暄一手握住她的小手,一手放在她的后脑勺,轻轻地抚摸着她的头,心叹她果真长大了,之前她才只过他的腰际而已。
兜兜转转,许清欢跟着南峣暄刚进书房,就听见林檎叩响房门,禀告:“王爷,慕大人求见。”
南峣暄看了许清欢一眼,她正从他的书架里抽了一本书,翻了一两页,撇了撇嘴,放了回去,又满脸好奇地取下另一本,不想打扰她的欢喜:“将慕大人请到书房隔壁。另外,一会儿替九儿准备几份点心。”
“是。”林檎领命退出去,拉上房门退下。
“九儿。”南峣暄抬步上前,柔声开口:“我与户部尚书有事要谈,就在隔壁。你且在此瞧瞧,有什么事你吩咐林檎,如果需要找我,让他来报我便是。”
“嗯。阿九去吧!”许清欢又抽出一本书,翻了翻,好像很有趣,头也不抬,只是点了点。
南峣暄无奈摇头:“屋内的东西,你尽可放心翻动。”
“好。”许清欢依旧脑袋低垂,应到。
南峣暄抬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脑袋,才转身离开。
许清欢又翻了几页,突然顿住了动作。户部尚书?方才林檎说慕大人……娘亲说,外公是户部尚书,那南峣暄见的岂不是……
她轻手轻脚地走到墙角,屏住呼吸,侧耳倾听。
“王爷。”听声音有些年迈了。她外公算起来也应该是过了七十岁,也差不多。
“慕大人请坐,你我之间,无需多礼。何况以您的身份,您是长辈,本王理当尊重才是。”
“侯爷先去,老臣自当听从王爷吩咐,无关年龄与辈分。且能为王爷解忧,乃是老臣福气,也是百姓的福气。”
“慕大人请上座,客套之词也免了。深夜来此,可有要事?”
“王爷,今年的秋税本子已经全数送到朝廷归纳,老臣仔细对了对,通州地界的税收出了些问题。”
“慕大人有何主意,请讲。”
“通州地界是刑部尚书的老家,正好在通州当差的是他的外侄。如果我们从通州入手,便可将刑部这条烂根摘除。如此,叶丞相少了刑部,便少了一条胳膊。”
“慕大人好心思。如此甚好。”南峣暄赞同,稍许沉默后继续:“不过此时尚早。”
“王爷意思是再等?”
“嗯。前段日子皇上召见本王议事,有要南巡的意向。”
“可通州虽也尚好,但并非必至之地。我们如何让皇上……”
“也只能看上天之意了。皇帝出巡,必由钦天监卜吉日,并指明方向。再由重臣商议。倘若天意弄人,那我等便改一改也未尝不可。通州之行,虽非必要,但却必须。”
“老臣明白。王爷有安排,老臣便安心了。”长叹一声,有些无力却强撑的感觉,“王爷也知道,老臣年迈,已经古稀,再过两年,就杖朝之年了。能在有生之年,看到尘埃落定,也就是上天垂怜了……”
“慕大人请静候佳音,已不久矣。”
说了这件事,两人又谈了一些其他的事情,一老一少,秉烛夜谈。
隔壁,林檎端着点心敲了两下门后,便推门而入。腿刚跨入门槛,手中托盘连带盘子一同滑落,在地面撞出一阵手忙脚乱的节奏。
“你没事吧?”许清欢上前,关心地问到。毕竟能做南峣暄的贴身侍卫,身手应该是相当了得,还不至于两份点心都端不住的。
林檎脸色苍白,越过许清欢的肩头,视线停留在那墙上的画卷时,更是额头冒出涔涔汗珠。僵硬地摇头。
“出了何事?”已经谈完事情的南峣暄,听到隔壁的动静,差人送了户部尚书回府,便赶了过来。
“不知道,可能是林檎生病了吧。”许清欢满脸疑惑,用有些担忧的眼神看着林檎,轻声问:“是不是阿九每天让你做很多事,还不让休息,所以才把你累成这样儿啊?”
“林檎?”声线平直,尾音微微上扬,带着些询问的味道。
“王爷恕罪。属下未告知清欢小姐那幅画动不得,是属下之错,还请王爷责罚。”
听林檎之言,南峣暄将视线移到墙上,淡漠的脸一瞬间柔情似水,声音柔和:“九儿又调皮了。”
“我才没有。我只是看你画得不好,替你改改罢了。”
“无事,下去罢。”南峣暄抬脚越过林檎,走到画前,又问许清欢:“哪里不好?是九儿画得不美,还是梅树画得没有韵味?”
退出拉上房门的林檎手突地一顿,那画中之人是许清欢!难怪王爷待她如此之好!
“是山!是雪!”
“哦?”
“阿九真傻!沧雪山并非漫山遍野全是雪啦。而是以三分之二为界,三分之二以下是苍翠连绵,三分之二以上银装素裹。我和师父住在三分之二处,以上有雪,以下苍翠。你看看你,画的全是雪山,哪里是这般……”
“呵……”南峣暄轻笑一声,“当时不是不曾看见吗?”
闻言,许清欢连上的笑容凝固,换上歉意的神情:“对不起,阿九……”
“无事。倒是有一事一直忘了问你,你不是叫九黎吗?为何又叫了许清欢,可是无虚阁的老阁主为你化的名?”
许清欢摇摇头,“是师父。”
南峣暄蹙眉。
“师父临死前跟我说了很多事,他告诉我,会有人替他照顾我。然后说,在山下,得有个像样的名字。师父说他姓许,我就跟他姓。师父说,希望我能一世清欢,所以叫我许清欢。”
一世清欢?我予你,可好?南峣暄握住许清欢的手,唇角轻勾,春暖花开。
☆、38 千万记得勿忘己
“哥哥,这是何处?”许清欢疑惑地环视着四周。
这是一座较小的宅院,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景致怡人,环境清幽。
“这是我母亲生前置办的房产,着实小了些,但想来清欢不会嫌弃的。”
“看来哥哥的娘亲是位雅致的人。”许清欢踱步在园中,突然脚下一顿,回头望向北如深:“嫌弃?什么意思?”
北如深的娘亲是位小商之女,本来北寒当时已娶了慕晓芹,但却在出营换防的路途遭人算计,为她所救,还连累其家满门被屠,清白为他所染。
尽管北家家规,只娶妻不纳妾,但情况特殊,北君莫也只得同意北寒纳了她。不出两年,便有了北如深。
“这所宅邸,北家人并不知晓。当年母亲只是担心她去后,我在北家不好过,才用攒好的珠宝银子买了它。”北如深负手而立,望着一处出神。
见北如深似乎陷入了回忆,尽管许清欢心有疑惑,却也不忍心打扰他,只好静静站在一侧。
“清欢。”北如深转过头看着许清欢,神情很是严肃:“北家并不是你的常留之所。奶奶虽然对你很是器重,但她是皇家的人,并非你想象的那般良善。在这璇城,有很多是你还不能明白的事情,哪怕你身上也流着北家的血……”
见许清欢似懂非懂的模样,北如深也放弃讲更多,只是说:“算了,清欢,你也别想那么多,如若届时出了什么事,你大可来此。从今天开始,这里是就是你的宅院。”
“我的?可是这……这不是你娘……”
对许清欢的满脸诧异和紧张,北如深轻笑一声:“此时万不可让别人知道,否则若真有他日,你才能全身而退。”
“为什么?”为什么会对她这般好?
北如深上前轻轻摸了摸她的脑袋,柔声开口:“清欢是我见过的最温柔的孩子。你跟爷爷一样,为家人,为北家,为旁人着想。可是呀……千万记得,别忘了自己。”
许清欢歪着头,淡眉轻蹙,低声呢喃:“别忘了自己?”
北如深颔首。见她挠了挠后脑勺失笑摇头:“罢了,有我替你记着就行了。”
“哦。”许清欢呆呆点头。
在院子里走了走,北如深还跟她规划了一下哪个园子种什么花,要不要挖个池子养鱼之类的。
“啊……真舒服……”许清欢伸了个懒腰,双手背在身后,仰起头闭着眼睛深吸一口气,嘴角含笑。
“清欢喜欢自在。”北如深就立在不远处,静静地看着她惬意的神情。
“对呀!”许清欢重重点头,还高兴地跳了几步。“小鸟被关在笼子里,鱼儿被养在小缸中肯定是不快活的。”
回程的路上,坐在马车内的许清欢快乐地哼着小曲儿,北如深坐在一旁看着她的小欢喜。
行了很长一段路程,马车突然停下,北如深开口询问:“何事?”
“大人,梁王殿下。”
北如深看了一眼许清欢,果然,她欢快的心思立马黯然下来,淡眉轻轻蹙起。他朝许清欢点了点头,将帘子挑起一小部分,他探身出去。
许清欢感觉马车轻微地摇晃了一下,应该是北如深下车了。车外响起两人的谈话:“见过梁王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