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送王妃出去。”郑容乾挥手,狱卒擒了细奴胳臂,将她驾了向外走。
“瑟瑟,瑟瑟……”
卫瑟持过鸩酒,仰脖一饮而尽,道一声:“卫壤,你够种!”
倒下前,卫瑟唇边浮升一抹苦笑,卫瑟觉得小皇帝做的最有种的事就是将她赐死,还好这三种死法也不算太难看,至少都给她留了全尸,不知道她死了,小皇帝可会为她流一滴泪呢?
神识抽离身体,浮于半空,卫瑟看到细奴哭晕在邹玄墨怀中,那抹熟悉的青色身影仓惶而入,郑容乾对他说了什么,他发疯一般喊着她的名字冲进监牢。
“瑟瑟——”
碎玉轩。
细奴不顾邹玄墨阻拦,几乎是携裹着一腔怒火,冲进碎玉轩,她要见卫壤,她知道,卫壤一定会去碎玉轩。
她赌赢了,卫壤果真在碎玉轩。
“是你下令赐死瑟瑟。”
“是朕。”卫壤一身素白衣袍背对细奴站在一株海棠树下,这里有他最美好的童年,那个精灵古怪的女子教会他很多。
他长大了,也长高了,比她出宫时又拔高了一截儿,现在已经与她一般高了,看着那个被她和卫瑟呵护长大的小皇帝,细奴的眼泪顺着眼角长滑而下,颤声道:“皇上,不管怎么说,你都唤她一声皇姐!”
“她不是。”卫壤道。
“你怎知她不是?”
“因为真正的卫瑟正是为朕所杀!是朕推卫瑟下水,真正的卫瑟并不会游泳,可是她会,她会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那时候,朕便知道她给朕讲借尸还魂故事的女主角就是她自己,陆胜男。”
借尸还魂?
“你既知道她是无辜的,你还那么做?”
“看着她和东方暨明在朕面前大秀恩爱,朕心里会不舒服,很不舒服。”
“你居然偷偷喜欢瑟瑟。”
“朕喜欢她有什么错?本来,朕只是关着她,只要你不回来,她就不会死。朕派杀手刺杀你,可是他们全失败了,你既然走了为什么还要回来?你不回来,母妃和苍梧皇叔会生活得很幸福。”
“原来皇上打得这个如意算盘,还真是人算不如天算,细奴活着,让皇上失望了吧。”
“信不信朕现在就要了你的命!”
“皇上现在还有什么是不敢做的呢,卫瑟都被你赐死了,区区一个细奴又算得了什么?”
“你真当朕不敢动你!”
细奴挺直腰背,“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皇上要杀便杀吧,细奴绝无二话。”
卫壤豁然转身,早已是泪流满面,心中有口恶气难平,重重喘气,末了,恨声道:“荣寿,传朕旨意,林招娣毒害国舅爷,罪不容诛,林栋梁教女无方,罢黜林栋梁户部尚书一职,将林招娣推出午门斩首示众!”
“奴才遵旨。”
“身为皇帝滥杀无辜,皇上与昔日的太后又有何分别?”细奴只觉齿寒。
“太后一介妖妇,倒行逆施,我乃真命天子,妖妇如何与我比?”
“真命天子?”细奴仰天大笑,“我不识字,不代表我没听过玄天观主,皇上祖上这皇位如何得来,皇上不会不知道吧?”
“大胆梁温书,在朕面前,休得放肆。”卫壤怒喝。
“干爹说,太后中风是因为长期服用一种慢性药物所致,皇上怎么说?”
“呵,神医不愧是神医,居然被他发现了,不错,是母妃买通太后身边的苑嬷嬷,在太后的吃食里下毒,试问大胤宫怎可有两位话语人,有太后,就没有朕!母妃怎可让她一人独大?”
“太后拜太妃所赐,如今吊着一口气,细奴在此恭喜皇上终于得偿所愿,细奴恭祝皇上圣体康泰,万寿无疆。”说完,细奴拧身就走。
“阿奴!”
“皇上还有何事?”细奴止步,闭眼。
“她走的痛苦吗?临走……可有说什么?”
“皇上想知道,何不自己去看。”
细奴出得碎玉轩,邹玄墨就等在门口,细奴持握他手,哽咽道:“我们走吧。”
“好。”邹玄墨掀唇一笑,横抱起细奴步出宫门。
“衍之!”荣梵的声音自城楼上方响起。
邹玄墨抱着细奴并不曾转身,匀步而行,有羽箭在耳畔响起,相继落在身侧。
荣梵扬声喊话邹玄墨:“衍之,有你一日,我儿这皇位便坐不安稳,所以,今日,你我在此做个了断。”
“太妃想如何了断?”
不为她所得,杀之又何妨?总好过便宜了那贱人梁温书。
荣梵挥手:“放箭!”
“母妃!”卫壤闻讯赶至,大骇,“大胆罗赞,你敢违抗朕命!”
“还不拦住皇上。”荣梵吩咐左右,卫壤被制,动弹不得,眼睁睁看着他母妃大袖落了下去,羽箭纷纷向着那抹紫衣蟒袍而去。
霎时间,屋檐上,大批的黑甲军盘踞,羽箭齐齐落下,荣梵眸色立变,及她身后的禁军倒下一片,赞军校尉罗赞被乱箭射死。
“反了,反了,你们这是要造反!”荣梵怒吼。
“妖妃残害皇族,还不将妖妃拿下。”宫门开启,卫霄手持启隆大帝遗诏策马而来,高唱:“先启隆大帝遗训:吾之七代孙,苍梧王邹玄墨人品贵重,深肖朕躬,必能克承大统,著即日登基,即皇帝位。”
“臣等救驾来迟,吾皇受惊了!”卫霄身后,是满朝文武大臣,卫霄下马,领着一干群臣向着邹玄墨伏地叩首,带头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吾皇万岁万万岁!”
细奴惶惑抬首,头顶上方,那双重瞳于暗夜夺人眼目,光彩摄人。
生重瞳者,为天下主。
宝历七年,元月初七,年仅十岁的宝历帝卫壤禅位苍梧王邹玄墨。
翌日,邹玄墨登基为帝,改元文德,立身怀六甲的发妻梁温书为皇后,因北方气候寒冷,于次日,皇后迁居苍梧行辕待产。
文德元年,二月初十,北海王迎娶成玉郡主为妃。
文德元年,五月十八,皇后梁温书于苍梧行辕诞下一子,乳名,小年糕,文德帝大喜,为年糕亲赐名:卫疆,即日立为太子。
文德三年二月,文德帝与新任瀚海王叶放结盟,瀚海王承诺与大胤永世交好,文德帝放二十五少叶飞归瀚海。
文德三年十月,文德帝迁都苍梧。
同年,除夕夜,皇后梁温书被诊出喜脉,彼时,四海升平,普天同庆。
文德四年七月初七,文德帝携帝后前往牧马山避暑,小年糕随着蔡蒙在后山摘野花时,为大片的金盏菊吸引,在金盏菊从中,深植一株菩提树,树下两处坟茔吸引了小年糕的目光。
“父皇,母后。”
“小年糕?”细奴循声过来。
小年糕说:“为何这坟头没有墓碑?”
蔡蒙说:“荣公子不让立。”
“这是为何?”
“荣公子说一步错,步步错,他曾经做了错事,他伤害了一个深爱他的姑娘,故而,不让立碑,他想静静的陪在他的未婚妻身边。”
“那位荣公子是怎么死的?”小年糕问。
蔡蒙想了想说:“听我爹说,荣公子患了家族遗传病史,叫……对了,是早衰之症。”
细奴回眸望他,文德帝唇角微抿,向她点点头,“是有这么回事,当年大舅父就遗传了此症,想不到荣荻竟也……怪不得朕遍找他不到,原来他竟早早故去了,我们都错怪了他。”
“想不到他执念如此之深。”细奴幽幽一叹。
“我待娘子之心,天地可表,娘子可否原谅我了呢?”
大手包握细奴小手,细奴偎依在他肩头,轻声说了这样一句话:“花在菩提下,人在红尘中。”
“是谁,坐落在菩提树下,细数着轮回了一季又一季的满帘落花……”身后有异动,细奴听声回头,看着面前一袭蓝衫,且截然陌生的姣好面孔,惊呼:“你是……瑟瑟?!”
“民女陆胜男参见皇上,皇后娘娘。”她朝细奴眨眨眼。
细奴喜极而泣,上前紧紧拥住她,“瑟瑟,你终于回来了,你终于回来了。”
“呵呵,是挺长时间了,阿奴都生二胎啦!”
“东方,瑟瑟回来了!东方——”细奴扬声喊。
“微臣在此。”东方暨明近前,持握蓝衫女子手,拱手一揖:“微臣东方暨明想向皇上讨个封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