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承望语气低沉,与平日里大不相同。不像,太不像了。这只妖孽一定是遇到什么事情了。就在方才,这个人举动之间,居然能被她捕捉到一丝仓皇。
“到底发生了何事?”洛靖阳要将风车往旁边一放,语气严肃,“陈贵妃?曹岚魁?还是江默行?还是……莽青城?”
“听说严铭曾经想带你离开,就从这里走?”楚承望伸手阻拦她的动作,那支风车被她纤细手指捏着,在半空中摇摇摆摆,随时会掉入江中的样子,他的心悬到嗓子口,又暗笑自己没出息。
如果一个月以后,他还坐在龙椅上,今晚的自己,是不是太丢人了?可是如果连一个月的期限,对方都不给自己,那他还是抓紧在今夜把话说完罢。
看来眼前的女人也还不知道,陈贵妃是江默行一手培养出来,再经由别人献给自己的。自己的线都铺在荆北州以外,江默行却接连将棋子插进靠近他心脏的地方。前朝是这样,没想到后宫也是。
如果不是这个女人偶然撞见,他动用宫中后备之人前去调查,还真不知晓,原来一向被圈养在深宫中的女人也是不简单的。
苍州那边不知道还会搅出什么动静,而朝阳城内的敌人势力之强也远远超过他的想象。这琅华王朝里,究竟还有多少是他没有抓出来的?或者不用等到他抓,就能被人用剑尖逼着退位了。
成王败寇这个道理他懂得,无需多言。只是在那之前,还有什么话,先一并说了罢。
“对不起。”
洛靖阳手中风车终于没抓稳,晃了两晃后落入水中。她看着这个低着头的男人,一时难以置信。
“严铭其实就是当年许文志的儿子,是和你指腹为婚的未婚夫,许雁铭,是吧?”楚承望将头抬起来,这个女人在他面前,神情从来都不是丰富的,此刻却大为惊讶。惊讶过后还努力试图恢复平静,“他已经成家了。”
洛靖阳在保护他。
可她以为自己还是不愿放过那个男人?不不不,就算得不到她的心,那她也成为他的人了。这事已成定局,谁都改变不了。
“对不起。”第二次说出口,丢掉船桨伸出双手拥抱她。
不该对你下毒,不该逼你替未婚夫挑选妻子,不该送你去忽泽和亲,不该把你丢在火海里不管。他从未想过自己如果不是皇帝会如何,可此刻他真心实意地憧憬着,如果自己不是这琅华的帝王,只为这个叫“楚承望”的男人活上一遭,他一定会把她宠上天去。
他将头埋入她颈间,感觉怀中身躯要多僵硬有多僵硬。
洛靖阳恍惚之间感觉到,抱着自己的男人是不是流泪了?除了这一句“对不起”外,他好像还说了什么,很含糊,一闪而过,自己再怎么努力也听不见。眼下这个情况,万一这只妖孽再做出什么惊人之举,比如突然跳入恒江,那他要她怎么办?
“你说清楚些。”语气更加严肃,伸手就要推他。
楚承望极力忍住心绪,再三深吸气后,一把放开了她,“往这条路出去,就能直通朝阳城外,你记住。”
“什么?”经历了太多早已淡定的洛靖阳,此刻真的也想把这个男人丢进恒江里。为什么他都知道自己是忠诚于谁了,还不肯放下防备呢?每一句话都能绕好几个弯,以前是,现在也是。
“夜深了,回去罢。”楚承望摇着浆,熟练地把小船掉了个头,像此前他做了无数次一样。
谁都不知道,这是他幼年时常和自己玩的出逃游戏。小时候不明白,只有权力才是保证自己不被欺负的唯一法宝,还总想着要摆脱这个尊贵又着实令人痛苦的身份。
楚承望一面划,一面细细打量两岸景致,仿佛看到幼年时的自己,还在利用这些景致当做标记,记录一下自己又逃离了夙央城多远。这种童年的乐趣一直持续到母妃被皇后陷害。
这么多年了,这里一切如故,好像变的只有自己。
对面坐着的女人似乎也平稳了情绪,又是那毫无起伏的空白面容。
如果没有许雁铭,你会爱上我吗?
楚承望启唇,“靠岸了,阳儿,今夜的散心满意否?”他甚至察觉到自己脸上还挂着笑。
果然,就如他适应了夙央城一样,这张面具,他怕也要戴上一辈子了。
洛靖阳扶他的手腕登上岸,那双眼还是那么冷,“你什么都不告诉我,让我怎么帮助你君临天下?”
楚承望伸手帮她把发丝别在耳边,听见心底的叹息声,是不是在你的心底,到我的身边来,除了因为这个,再没有其他?
“好啊,以后我什么都告诉你。”他笑得异常开心,视线缩成一条缝,知道了有些事注定只能独自埋葬。
不是自己想说,那个人就一定想听。还好,她这样抗拒,如果真的应证了那个如果,那么他也不算丢人了。
反正没人会在意。
“卫常仁没醒,躺在鹰正对面,我和御医演了一场戏,让他以为卫常仁死了。”
身后的女人静静说道,“鹰正对卫常仁很忠心,自己的主人一死,他就开口供出了背后的一切,是吗?”
楚承望的脚步顿在原地,等洛靖阳往旁边绕道,越过他要走到自己身前时,一把打横抱起,“当得起做朕的女人。”
洛靖阳眼皮向上一翻,不去看近在咫尺的人,“你想我怎么配合你?”
终于还是说回了正题,他们之间说的最多的话题。
“君逸山庄的庄主骆铭,其实是当年洛府在京城的管家,洛舒明,对吧?你父亲的旧部,除了三年前跟着你重返平城的那一支军队,还有相当一部分人留在了君逸山庄,后来在二少的带领下,这群人进了京,打算继续为你洗刷家冤,对吗?”
叫习惯了二少,再改口叫她萧景烟,楚承望有些不适应,索性就一直以“二少”呼之。
“你都知道了。”洛靖阳看着宫门离自己越来越近,仿佛如梦初醒般回首望着这一座陷入沉睡的朝阳城。
宫外的一切,都比夙央城好太多。
读懂了她眼中突然闪现出的光,楚承望陷在阴影中的脸难得地展现出苦笑的样子。原谅他一直自私,就是不愿意放手。明知她不可能离开,还是想用尽一切办法再给她上一重枷锁。
“你喜欢男还是女?”楚承望问出这句话,不顾她渴望的眼神,抱着她走入了洞开的宫门。
“什么?”今晚这只妖孽抽风次数太多,很多话她都没有听懂。
楚承望还在笑着,避开后宫的耳目,一径往鸣凤台这边来,“孩子。”
“不可能!”
这一次的反应大了些。他本来应该生气,却又觉得高兴。原来扯回自己身上,还能有事情让她的情绪有所变动。
“话别说太早。”楚承望本来想这样回,忽然想到一个月之后,他不知是死还是生,于是笑了笑,“算了。”
这种事情,只能听天由命罢。
虽然,他的命一向不很好。
铜钱节前后几日,苍州这边一切如故,这块地方的人们有着自己的历法,不和琅华其他州部一样。
郭琼玉的房间被从二楼调到三楼,当她搬动行李的时候,前来帮忙的是一位琅华族打扮的女子。她的脚步停在门外,往里头行了一礼,“郭姑娘好,阿阮姐姐好。”
阿阮冷眼瞧她,眉目温顺,低首静候,一望即知极有分寸,不该听不该看的绝对不碰。她于是点了点头,发问道,“原先那个姑娘呢?”
女子只略微抬头看了她一眼,随即又把头低下去,“黎姐姐有事回京了。”
应该是有人将她调回去的吧。阿阮面上划过遗憾之色,“本来还想还她一样东西的。”她伸出手,摊开的手掌上静静躺着那日捡到的银质坠饰。
女子伸手欲接过,不料阿阮突然又将东西收了回去,“那么你的黎姐姐,什么时候回来?”
“这个奴婢不知。如果姐姐真有心要还,奴婢可以代为保管,等黎姐姐回来了,再拿给她。”
女子还是那般文静乖巧的样子,说话倒是不卑不亢。阿阮微笑注视着她,她也报以一笑,伸出的手还停留在半空。
阿阮慢慢翻转手腕,在离她的手掌还有些微距离的时候,蓦然松开了手,那枚银饰掉落在地,发出清脆声响,“但愿她还回得来。”
第七十八章绝命之蛊
楚敬乾第三次下到这牢中来,不见了严铭。林扶青跟在他后头,捂住口鼻,“又要去那一楼。我也真佩服那群人,都落得如此下场了,还是不肯开口。”
“不开口也没用,”楚敬乾冷笑道,“鹰正已经什么都招了。他也忠心,看着自己的主人身受绵火掌的折磨,旧疾复发致死,情绪激动之下,除了要我们为他主人报仇,根本顾不上其他。”
“绵火掌?那不是失传已久的武功?”
“可是有人会用,修为深厚,而且近在咫尺。”楚敬乾一想到江默行,整个人都不舒服。待打开二楼的门,一股恶臭味扑面而来,更不舒服,那是有人死去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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