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做雅妓很多年,从小女孩到成年女子,于风月场中看过无数男人,见证过无数转瞬即逝的爱情,自认没有看不透的人和事,直到碰上骆成威。
这个戴着面具的男人,性格也套了一层伪装。她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是真实的,真实的程度是多少。
他说的每一句话都很认真,可每一句都天衣无缝。她没有见过他的全貌,也不觉得他高挑挺拔,没有明显波动的情绪,也不似其他男人那样会刻意端着,他只是不动如山。面具上露出的那双眼,每每望去都觉得有距离感,不可亲近,不能侵犯。
她叹了口气。
“你来这里的事情,我从未和他透露过。”
“放心,即使他知道也没事,就快了。”
琴娘的眼眯起来,“你万不可大意,尤其小心那些官居末流却与皇宫关系紧密的人。”
骆成威远眺的眼收回来,琴娘神情严肃,继续道,“他纵然要借那位的手才能除掉,可你与那位的关系,才更危险。若被那位发现,你的性命——”
骆成威竖起一指放到她唇边,琴娘会心一笑,站起来放柔身形缠上他的手臂,俯身贴耳道,“关于他的罪证,都在簪子里藏着了。”
脚步声渐近,外头传来叩门声,来人声音恭敬,“琴姑娘,卫大人派来的人到了。”
语毕,门被推开,来的人穿着太傅府中的衣服,往屋里环视一圈,除了端坐的琴娘,没有其他人。
“琴姑娘今日梳妆晚了些。”
花琴娘皱眉道,“其实早就好了,可临时一支簪子找不到了。”
“一支簪子,不值什么。以后你若缺了东西,尽管和我开口。”
随着这把阴沉,沙哑的嗓子响起,门口站立的人自动往两边让出一条道,一个略显老迈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口。
“你就住在这儿?”
琴娘显然也没料到他会亲自前来,连忙从凳子上起来行礼,“卫大人好。”
第六章 明修栈道
琅华王宫有个好听的名字,叫夙央城。每日天还没亮时,就有一群身着官服的人排着队整整齐齐候在北门桥头,等待进宫上朝。
骆成威进京的第三日,楚敬乾在下了早朝后,绕过元华殿旁的汉白玉阶陛,穿过正中央道路两旁的白玉龙柱,看见朝礼殿前阳光下那人一头披散下来的白发正发着银光。
“才下早朝,你就连冠也不束了。”楚敬乾快步上前,正好挡住了一个小太监的路。
小太监尖细嗓子卡在喉咙里,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还是楚承望拨开楚敬乾,问他,“何事?”
年轻皇帝气宇不凡,站在屋檐下对他遥遥一笑,把小太监吓得不轻。通常皇帝的笑容代表两种含义:第一种,他很高兴;第二种,他很不高兴。
小太监颤颤巍巍行了礼,“奴才遵循老祖宗留下来的规矩问皇上,今年的大选预备几月开始?”
他的眼睛偷偷瞄一眼身穿龙袍的人,发现那人笑得越发灿烂,一滴冷汗就顺着额头流下来了。
皇帝慢慢悠悠开口,“朕记得,这种事不是应该由你的总管来问么?”
得,内务府总管都因为问这事换了三个了,谁还敢来问啊。
小太监跪倒在地,只说“皇上恕罪”。楚敬乾再度挡住了他的视线,“行了,你先下去吧。”
“谢王爷。”这句带了哭腔。
楚敬乾看着那一个墨绿色的宫服小点儿越缩越小,直至消失不见,这才开口,“你何必为难他。”
“现在这个朝廷是什么样子,你跟朕都很清楚。前朝关系没有理清,怎可再与后宫扯上关系。”
九级台阶上威严伫立的朝礼殿空落许久,当年皇帝大婚时候留下的红绸还悬挂着。那个穿着龙袍的人的气势在这座用来举行重大庆典的宫殿面前,悄无声息收敛了。他没有踏上台阶,选择侧路的宫门绕了过去。
御书房瀚奕殿在朝礼殿之后,皇帝朝外时间议政时,一个多余的人都不允许出现,如果有陌生面孔出现在附近,会被羽林军请进牢里喝茶的。
但荆王殿下是这里的常客,往来巡逻的羽林军看见了,只向他点头致意,又各自回归使命中。在他前头先走的人此刻已不见了踪影,楚敬乾也见怪不怪,自己推门进了瀚奕殿。
一排排顶到屋顶的书架子将这间光线充足的宫殿分隔成好几部分,人走在里头犹如置身迷宫之中,架子旁镶着的烛台不分昼夜地亮着,楚敬乾知道,自己的皇兄在思考事情的时候,喜欢把这些蜡烛逐一点亮再熄灭。
穿过最后两排书架隔出的道路,眼前豁然开朗,紫檀桌椅样式古朴大气,上头的书摆放得略微凌乱,最上一本棋谱翻到三分之一的位置,另一旁笔墨未干,一杯茶温热着。
书桌前置一大鱼缸,里头几尾锦鲤游得正欢。
鱼缸两侧分别放了四把座椅,楚敬乾看也不看,拿起那杯茶,径直往最右上的椅子坐了,“这就是你新任命的奉茶使带来的?”
“卢家祖上世代经商,是由茶叶发家的,他家的货不会差,你且试试。”
“朝中官员大部分都是卫常仁的党羽,你在外调的人身上辛苦铺线也罢了,为什么还要在那些经商之人身上下功夫?”
“她去之前,给我的另一个提醒是,卫常仁已经把触手伸向江湖。卢家势力遍布琅华全境,各地茶商都要给他家几分面子。”
挂在书桌后面的巨幅山水画被移向一侧,从密道出来的楚承望神情有短暂的恍惚,“朕在宫中长大,对江湖了解不深,朝中调度还比较容易,若卫常仁把力量转移去江湖,那朕可追不上,而她又已经……”
楚敬乾同样默了一默,这才接过话题,“那些武林人士这些年倒也没搞出什么动静,更何况朝廷内部尚有一大堆麻烦事要动手解决。若真如皇兄所说,那光靠卢家一个肯定不够。皇兄近来发展的另外几个人家中势力还不够一个卢家的大,但是这次出现的二少可是道地的江湖人士,君逸山庄又是打造兵器的名家,若能把他拉过来,那我们的胜算又大一分,却不知他肯不肯。”
“卢隽瀚说了,他很愿意。这个二少,倒是有趣。”
楚敬乾喝一口茶,轻笑道,“听说他的外号是人傻钱多。”
楚承望脸上也挂着笑,春风美酒一般妖娆醉人,“你觉得……他傻么?”
皇帝的旨意下达到二少府中的时候,他正跟风华阁的头牌喝得尽兴,宣读旨意的太监在正厅候了一会儿,才等来满身酒气的骆成威。
皇帝给这位放浪不羁的君逸山庄二少的官名,是文书郎。
这个官职的所属衙门虽是京城北市的览宇楼,是隶属于皇家的书院,但文书郎这个官本身却很小,主要负责去琅华各地收集风雅有趣的诗文,编录成册运送回京。
而且不仅官小得不值一提,俸禄更是低得几乎没有。但骆成威似乎很满意这个职位,头往地上一磕,口中道,“臣,谢主隆恩!”
他的声音太大,把身后那个头牌姑娘的嗤笑掩盖了。骆成威不管不顾,接过圣旨递给启叔,拿了一袋沉甸甸的银子送回给公公。
等宫里的人离开,头牌姑娘也被恭敬地请出了府。
阿阮问了启叔那袋银子的数量,哼了一声,“这些人还是一样不客气。”
骆成威转身朝她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头牌姑娘留下的酒杯还有唇印,阿阮嫌弃地把它递给小丫鬟,“直接扔了吧,二少,你好歹也是个官了,这些该戒了,要不然老爷又要发火。”
婷葳安排了人送姑娘回去,自己还站在一侧捧着账本,“二少,这两天的支出实在太过厉害,我须得给您过过目,看看有无差错。”
骆成威示意阿阮去拿过来。
阿阮步下台阶,一把接过,“婷姑娘,辛苦你了。”
启叔进前一步,“二少,今日喝了酒,还能练功么?”
骆成威起身,拍拍衣袖上莫须有的尘土,“这有什么,以前在山庄时,喝到通宵,也照样被父亲看着练。”
“还说老爷呢,二少你进了京,就只往欢场跑……”
阿阮的身影跟着骆成威一起渐行渐远。
婷葳疑惑道,“不是说二少练功时,最不喜人打扰么?”
启叔折一支旁逸斜出的桃花枝握在手里,“阿阮姑娘自幼服侍二少,二少不会对她设防。”
婷葳假装没有听出弦外之音,“启叔,若无事的话,我下去看人清池子了。”
阿阮跟着骆成威绕过湖面,走入月洞内。骆成威经过梅花桩时,运气之后手向虚空一抓,数枚银针全部落入掌中。
骆成威淡淡道,“她越来越放肆了。”
“你将府中账本都交给她管了,她自然更加肆无忌惮了。”阿阮看着骆成威将银针用内力碎成粉末,随手一扬,抛进竹林下土地里。
“该下的药有按时下吧?”
“放心,天医的方子万无一失。再说了,这张方子是以前大小姐在世时,那个混蛋用在她身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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