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骆成威不知怎的,他知道自己不能再心软,却还是忍不住要问,“你此时不是应该到莽青城了吗?”
他收剑入鞘,一手捂住胸口咳嗽两声,随即若无其事道,“我怕你路上出事。”
“你来的时候出过事?”
“到莽青城的前两日,中过埋伏。暗门精锐尽藏于此,我担心你。”荆王殿下此话说得毫不避讳,让郭琼玉有些听不下去。
若换了另外两个人,哪怕是荆王和皇帝也好,都好过眼前这一幅画面。郭琼玉正要再往二少那里贴近一些,不料骆成威越过她俩,将手放上了楚敬乾胸口,低声询问,“你受伤了?”背光的缘故,阴影中看不清他脸上神情。
阿阮从侧面望去,骆成威的眸子里漆黑一片,分明没有关心的成分在。
“那日一时大意,”楚敬乾的视线由高往低,只看到银色面具下方一截下巴,他想要反手握住胸前那只小手,突然察觉到此刻画面有些尴尬,改握为拍,“你没事就好。”
周遭静悄悄的,只有黑衣人的尸体横七竖八躺了一地,地上斑斑血迹逐渐变黑。如此可怖的场景,除了楚敬乾和二少,还有一个杏衣丫鬟和一个手持香扇的原名花楼雅妓站立其中。
这打斗如此激烈,要说她二人没有参与,绝无可能。
但是楚敬乾什么都没问。
“我既是秘密前往,动静便不能过大。眼下我的人都还在莽青城内,此地不宜久留,还是早些下山离开为好。”
阿阮和郭琼玉对望一眼——他见到如此场景,竟是什么疑问都没有么?阿阮再看楚敬乾和骆成威之间情形,忽然一个猜测从心底冒出来,激得她出了一身冷汗。
阿烟,你到底还是走出了这一步。
四个人从一旁的树林中走出来,才发现这条本该挤满了人群的山道上,现在一个人都没有。
楚敬乾的表情没有丝毫异样,迈开步子走到了最前方。
骆成威走在楚敬乾身后,像是随口搭了一句话,“你这把剑的名字,我至今不晓得。”
“它叫湛莲,”楚敬乾的手还捂在胸口上,从他英俊面容上透出一股苍白之色,说话有些喘,“我第一次使武器,就挑中了它。”
骆成威仔细辨认他说话气息,再往四周看了一眼,突然紧走几步绕到他跟前,那双眼清亮异常,正因抬头看他的缘故而直射进他眼底,“你根本没中埋伏,你去莽青城一路都很顺利。在你上来之前,先解决了他们派来的后援,是不是?”
楚敬乾仍旧看着他,嘴边露一抹温和笑意,“这话从何说起?”
“若是两天前中的埋伏,如此伤势,你怎么还能赶过来?”骆成威说着,把手往他捂着胸口的地方用力按下去,随着二少的动作,一缕鲜血从他弯起的嘴角流出。
“二少——”阿阮赶在骆成威加大力度前阻止了他眼中流出的恨意,让骆成威及时停了手,再度调整好神情,“多一个人也好。”
郭琼玉跟上来,明了二少的意思,掏出手帕递给楚敬乾,“自然是这样,只是再这么耗下去,天黑之前,谁都下不了山。荆……公子在敬神的山道上动了手,只怕会遭受百姓与神明的责罚。”
“那群人在我上山之时被我逼出身形,所以直接在山道上动了手,”楚敬乾向郭琼玉道了一声谢,抹去嘴角血迹,再看向骆成威,没有任何责怪,“时辰不早了,快些走罢。”
“你撑得住?”骆成威不领这情,冷笑一声,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瓷瓶,“这是我上路之前,天医给我的疗伤药。你放心,无毒。”
他说着,把瓷瓶往楚敬乾怀里一抛,手中短匕没有收回鞘内而是藏在袖中,“前方不知还有什么危险,你走中间。”
“阿烟……二少,区区小伤,于我无甚大碍——”
“我们几个人现在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谁都不能再出事。”骆成威不等他说完就打断了他的话,脚步一迈,重又开始向上攀登。
越往高处走,道路两旁变化越大。四周树木逐渐从高大变得矮小,茂密变得稀疏,风一阵大过一阵,再往上走,隐约可以看见写着生辰八字的红布条飘荡在风中。
郭琼玉道,“快到了——咦?”
就在山路消失,前方现出一片平台后,在祭台的入口处,一位手持木杖的老者静静站在那里,白胡子长可及地,而他的目光在这四个青年人身上来回睃巡着。当骆成威的脚迈上平地时,郭琼玉突然窜出来挡在他身前,手中香扇拂开幽绿火焰。
大祭司长眉一挑,“你是苍州人士?”
郭琼玉将香扇横档胸前,在她移动身形的那一瞬间,二少等人清楚地看到,她的扇面上,发出了淡淡蓝光。
这是——“巫术?”楚敬乾当先开口道。
大祭司见状,往后退了三步,将木杖抛向天空,双手合十,下一刻从他脚下起了一圈幽绿火焰,延伸出来,将他眼前的人团团围住,“人的命运,是由神明决定的,你们罔顾神明意愿,擅自决定他人生死,是不敬神!”
木杖再回到他手里的时候,已成为一根通体燃着碧绿火焰的木棍,四人看他苍老身姿跃上半空,一条巨蛇在他脚下慢慢显形。
郭琼玉不慌不忙将香扇往虚空一点,随后从她身上突然散发出星星点点的蓝光,在那条巨蛇冲过来的当口,以身作盾,手中蓝光大盛,脚下出现了图腾形状,逐渐扩展至整条巨蛇身影之下,就在那一刹那,大祭司口念咒语,巨蛇盘旋而上直击郭琼玉,而那香扇却刚刚好打在巨蛇的七寸,郭琼玉口中清喝一声,“破!”
整圈火焰霎时熄灭,大祭司手中木杖轻点地面,二少第一个反应过来,冲上去扶稳郭琼玉身形。
美人脸色苍白,勉强用手撑地,二少扶着她的肩膀,同她一起蹲在地板上。身后阿阮和楚敬乾亮出了武器,一脸警惕地提防他所有可能的动作。
“这么年轻的巫师,少见了。”大祭司说着,却是返身从石块垒砌的台面上端下一盏灯。那石台是专门放这些供奉器物的,在石台后方,有一尊神态安逸的地母元君雕像被从山体岩石上凿刻出来,气势非凡。
大祭司端着灯,口中不知说了些什么,最后转身,却是朝郭琼玉这里走来。
骆成威握紧了匕首,被郭琼玉拉住身形,“他是要救我。”
大祭司的眼睛从始至终没有从郭琼玉的身上离开过,其他三人——看他神情就知道他没放在眼里。
“现在的人很少肯学巫术了,你这一身本领,是哪里学来的?”
大祭司一手端稳灯台,一手却是直接穿过了那火焰,从中取出一束火苗。那火苗燃在他指尖,下一刻,被他弹指挥进了郭琼玉的眉心,手势变换间,灯盏慢慢从他手中移到郭琼玉面前。
郭琼玉低了头,口中念诵了一句咒语,大祭司点点头,眼中颇有欣赏之色,双手渐渐聚合,摆成一个手势,一股热气从郭琼玉脚底窜起,直袭进她全身脉络。她本是极力忍着,最后没有撑住,口中“哇”的吐出黑血,扑灭了那盏悬空的灯。
大祭司念诵咒语的声音就在这一刻停止,恢复成了往日寻常人都能听懂的语言,“好了。”
那灯台却是会吸血一般,慢慢将那血迹蚕食得无影无踪后,又露出了最初的模样。
“这一招蛇打七寸,于我这一门中是不外传的,你的巫术,传承于谁?”
郭琼玉闭眼倒在二少怀里,喘了好半天气才道,“是我父亲。”
“你父亲?”大祭司逼近再道,“苍州巫术门派众多,蛇打七寸这一招却是我发明之后传于我徒儿的,你父亲是谁?”
郭琼玉再挣扎两下,勉强拾起掉落在地的香扇,没有开口。父亲在苍州已成万人唾骂的对象,岂可再提他的名字,让身后众人陷入危险境地。
当年郭维明还是联言使的时候,曾感叹苍州巫术之奥妙无穷,自愿上山拜师学艺。那时随着苍州百姓往山下迁居的势头愈演愈烈,已没有多少年轻人愿意留在山上吃苦学艺,更何况巫师这一条路最后的结果往往就是成为祭司,在山上为神明奉献一生。
郭维明是大祭司收的俗世弟子。本来巫术传承的弟子中是没有这一说的,但当时那个尚算年轻的大祭司已看到将来巫术会面临无人继承的残酷局面,所以打破常规收了他。
后来郭家惨遭屠戮,郭维明始终不忍对这些往日称兄道弟的族长们下手,直至最后都没有使用巫术还手——应该说,他就没有还过手,只是叫家里人快逃命。
日头西斜,郭琼玉的泪珠里有光晕折射出来。那些人闯进家中时,父亲将手中书本塞到她怀里。父亲死在乱刀之下,后来她想念父亲时,就将书本偷偷翻出来看,才发现那上面记载的都是巫术。
骆成威拿袖子擦去她脸上泪痕。思及往事,琼玉总容易伤心,这点他和阿阮都知道。
大祭司见她不开口,便自己猜测道,“你的父亲,可是最后一任苍州联言使,郭维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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