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这个时节就有蚊子了?我今个儿去回事处问问可有熏虫的香料。”
巧云又去换了件鹅黄色扣立领中衣给若素换上,她瞪了巧燕一眼:“你是巴不得乔府上下都认为咱们小姐娇气是吧?”
有时候若素不得不佩服巧云的心细,有她在身边,很多事情都省了。
巧燕懵懵懂懂的‘哦’了声,继而又道:“小姐,老祖宗派人来传话,说是您的几个表哥今日会回府,还吩咐奴婢们好好打扮您一番呢。”
好好打扮?
外祖母这是存的什么心思?
若素不以为然,她当然知道乔老太太是一心想让自己留在她身边了。
而最好,最直接的办法就是嫁进来。
前一世她也只有抓住老太太这一根救命稻草,才勉强在乔家度日。
她记得陪着老太太礼佛时,听到老人家提到过:“你有一个白家的表妹,若是她也能入府待在我身边就好了。可惜你二姑母走的早,你大伯父和白启山又是水火不容的性子。”
乔老太太也是出生簪缨世家,当初乔莫宁难产而死,她本是对白启山怀恨在心,连同他的女儿也一并不喜欢了,又加之为了避免‘睹物思人’,她一直没去见过这个从未谋面的外孙女。
“挑件素净些的吧。”若素看着托盘上的月白底子樱花纹样艳红色滚边缎面对襟褙子皱了皱眉。
她对乔家几个公子哥的印象说不上好,也谈不上不好。
大房褚氏生了乔魏孟和乔魏荀,乔魏孟五年前就成亲了,可惜妻子因月份不足动了胎气,一尸两命了,乔魏孟科举高中,在翰林院观政两年就上任广西知州一职,正五品的官衔。
这其中虽有乔家人在背后使力的缘故,但也不排除乔魏孟本身的能力。
可以这么说,他在乔氏家族魏字辈份中算是出类拔萃的。
只可惜,此人言语鲜少,性格过于内敛,除了乔大爷可与他说上几句话之外,乔府上下都不敢靠近他曾今住过的文柳居。
相比之下,大房的嫡二子,乔魏荀就逊色了一些,虽是少年举人,可每三年春闱,却是屡试不第。
乔大爷本想借着祖上的恩荫替他谋个官职,怎奈有嫡长子的例子在先,加之朝中追捧八皇子的官员日益渐多的缘故,乔家几乎被推到了皇权政变的风口浪尖上,一时间也就将乔魏荀的事搁置了。
至于乔魏远,他是若素上一世的胞弟,柳姨娘死后,她就再也没有见过他了。
陶氏总是找出各种理由不让姐弟二人见面。
这一别就是好些年头了,时光如梭,当年圆滚滚的远哥儿都已经十四了。
第20章 真迹
陶氏也罢,乔若婉也罢,欠她的都是要讨回来的。
可她也知道活着的人才是最重要的。
若素从不认为重活一世就一定要快意泯恩仇不可,况且她对乔若婉将她毒杀的事情一概不知。
只是这辈子,谁也别想再随意欺负了她去。
人敬我一尺,我必敬人一丈!
巧云挑了件雪青色绣缠枝纹的综裙伺候若素穿上,自家小姐生的白嫩,就是体态太过清瘦了些,这些日子才刚开始长开,连癸水都还未至。
如果不去看她那双灵动狡黠的眼睛,当真还只是个小姑娘呢。
巧燕为若素疏好了发髻,笑着说道:“小姐,奴婢听说您那个四表姐昨个儿在院里闹了一宿呢,她房里的丫鬟婆子都被她打怕了,这么个彪悍的姐儿,真不知今后会祸害哪家的公子?”
说起乔若云,若素不禁又想起了乔若婉。
这两人的身份相貌可以算的上是平分秋色,可惜乔若云的心机城府还远远比不过乔若婉。
乔家人都知道乔若云心仪的男子是褚辰,而褚辰又是褚氏的嫡亲侄儿,本是门当户对的姻缘,可这乔若云似乎不懂的怎么去讨好褚辰。
若素记得乔若婉在文家时,那叫一个温柔体贴,善良娴熟,甚至好几次主动提到过替文天佑纳妾。
虽然被文世子拒绝了,但她好歹也彰显了作为正妻的大度和温厚。
在外人眼里,这二人一直是举案齐眉,相敬如宾,若素经常会想,文天佑面对自己时,会不会觉得愧对于乔若婉。
上辈子,文天佑每隔几日都会去她房里,雷打不动,风雨无阻。
很多时候都是沉默相待,或是写字,或是作画。
直到她顺利怀上孩子,他还是会如期而至,哪怕只是躺在贵妃椅上,他也能将就一夜。
若素看不透的人当中,除了褚辰之外,文天佑也算一个。
“还能祸害谁?当然是她的辰表哥了!”若素打趣道。
乔若云上辈子没少欺负自己,若是今生看着她嫁给了褚辰那个令人畏惧的世子爷,倒也未尝不是一件大快人心的事。
明眼人也看得出来,褚辰根本就没把她放在眼里。
话音一落,巧云手里拿的玉簪子突然掉落,幸而她手脚灵活,瞬间就接住了。
巧燕笑道:“你激动个什么劲!小姐不就是说了句云姑娘会嫁给褚世子么!,你就吓成这样?该不会是因为见了他几面,就对他动心了吧。”
巧云哪里受得了这种诽谤,恨不得把巧燕摁在地上揍一顿。
林嬷嬷领着小厨房的丫头进来,一见这场景就冷着脸斥责道:“好了,别闹了,这里是乔府,可比不上白家那般无拘无束,小姐如今身在外祖母家,有多少双眼睛在看着,你们可千万别给小姐惹麻烦,否则我就让白大人把你们二人卖给人牙子!”
巧云和巧燕当即收了手,互瞪了一眼,巧云伺候自家小姐用早膳,巧云去整理床铺。
若素的贴身之物都是巧云和巧燕二人打理,决不会让旁人插手。
“小姐,这是今早刚送过来的羊奶,可养胃美肌,对您的身子骨大有好处了,老奴还添了些杏仁粉,您喝喝看,合不合胃口。”林嬷嬷从托盘上端下一个青瓷大口碗说道。
若素轻抿了口,入口极润,还带着坚果的香甜,十分的好喝。
这时,巧燕急匆匆的从内室走了出来,手里还攥着东西,她看了林嬷嬷一眼,让她屏退了小厨房的丫头才说道:“小姐,您看?这不是您昨个儿写的信笺么?奴婢明明记得巧云送去表姑娘那儿去了,怎滴会在小姐床铺上?”
若素闻言,玉葱一般的手一顿,瓷勺‘啪’的一声掉落在地,有那么一瞬,神经是紧绷的。
她接过纸条一看,确实是:“有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这等**-诗-艳-词是她平日无论如何也不会写的,她不过是想戏弄一下乔若云,以解多年被她欺压的心头之恨。
下一刻,若素只觉手脚冰凉,或许巧云和巧燕以为这真是她昨天写的。
可是只有她自己知道,这不是她的字迹。
虽有七八分的相似,但也有差异之处。
临摹的最高境界也不可能达到一模一样。
笔锋的拐角处,运笔的力道,以及收笔的速度都是不一样的。
这个字迹,她认得,正是出自褚辰之手。
这封信笺竟是‘真品’!
还出现在了自己的床铺上!
若素想都不敢再想下去,她面色略显憔悴的说道:“拿去烧了!”
巧云咬了咬唇,当即接过纸条走到摆放着瑞兽香炉的案桌前,将纸条扔进了香炉里,很快白色升起,字迹化为灰烬。
若素脸色煞白,她以最快的速度就让自己镇定了下来。
人生在世,除了生死,再无大事。
她抬手晃悠悠了夹了块果子糕吃了下去,随即对林嬷嬷吩咐道:“嬷嬷,劳烦你去查查有谁进过我的屋子。”
虽说乔老太太指派了人过来伺候若素,可这几个人加起来也不算多,没一会功夫,林嬷嬷就前来禀告道:“小姐,老奴问过了,没有人进来过您的闺房。”
巧云立刻跪在了若素面前,巧燕见势也跪下:“小姐,奴婢真的什么也不知道啊。”
若素自然不会怀疑到她们二人身上,自己人都信不过,还能信谁?
如若不是有人想害她,也就只剩下一种可能,那是褚辰本人留下的!
他这算是惩戒自己模仿了他的字迹么?
若素表面安静宁和,实则却艰难的吞下了吃食:“算了,这件事谁也不许再提。”
褚辰果然是自己得罪不起的人物!
她上辈子听说过褚辰的文韬武略,可从未想过他竟然能如若无人之境的进入她的闺房,还不被任何人发现!
不过,这也只是个猜测,究竟事实如何,还要等!
如果真有人想借此害她,暗中那人还会再次出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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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璞正襟危坐,主子鲜少如此好心情,他站惯了,与主子平起平坐也着实变扭的很。
于是笑道:“世子爷,您有什么吩咐尽管对属下说。“主子还是阴着脸的时候,看上去正常的多。
桌案边,褚辰拨弄着一方白玉雕翠竹的笔洗,顷刻间清水被黒墨浸染,只闻他风轻云淡道:“巧云这个丫头还算激灵,你给我看紧些,别让她乱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