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将她视若掌珠,如今她嫁给那样一个人,心里肯定很难过。若是罗氏再有一个在他膝下承欢的孩子,应该会好一些吧。
说完之后,萧鱼又诚心磕了头。
出去的时候,守在外面的元嬷嬷将厚厚的斗篷披在了她的身上。
元嬷嬷见她愁云满面,知她担忧,说道:“姑娘切莫太过沮丧,兴许这事儿也没有那么坏……不管如何,老奴都会陪在姑娘身边。明日是姑娘出嫁吉期,您定要高高兴兴出嫁才行。”
寒风吹来,萧鱼冷得打了个哆嗦。
说真的,她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
正月二十八这一日。萧鱼早早的起来沐浴净身,梳妆打扮,穿好繁重精美的大红嫁衣,戴上凤冠。
萧鱼容貌绝色,因年岁还小,不需脂粉多加修饰,平日至多淡扫蛾眉便可。今日乃是大婚,妆容自是精致艳丽,这般看去,便见她眼波流转,仿佛浑身泛着霞光,娇艳妖娆,颜色倾绝。
府中女眷来了澄溪院,萧玉枝也站在萧玉锦的身旁。
上回萧鱼大婚,她心下反酸,并未过来看,而今日瞧着萧鱼盛装模样,心下也不禁感概一番。
她不服气是一回事,可这萧鱼长得好看,她是不得不承认的。
大婚乃是好事,可这萧鱼是第二回 出嫁,且嫁的是篡位的新帝,自是特殊。见她模样虽美,只是这脸上却无半点喜悦……她自然晓得是因为什么,若是她知道自己要嫁得是一个虎背熊腰粗糙不堪的男子,她的表情估计比萧鱼还要难受。
毕竟是大喜之日,对女子来说,太过重要且珍贵。萧玉枝看到她的脸上泛着淡淡愁色,心下忽然有些动容。
一个念头忽然就窜到了脑海之中。
要不要告诉她……其实那新帝不但一点也不粗糙,而且生得龙章凤姿,强壮俊美……
萧玉枝轻轻往前挪了一步。
之后看到萧鱼身上的这身精美嫁衣,她一双雪白小手搁在腿上,那霞帔垂着的流苏下,被嫁衣包裹的腰肢……楚腰纤细。
萧玉枝的脸色一下子就沉了下来,心里想起那些不愉快的事情,登时那心里仅存的一丝恻隐之心也被通通淹没了。
这会儿不开心又有什么?待洞房花烛,看到那年轻俊美的夫君,这萧鱼还不是会高兴起来!
日后有得是好日子,她有什么好可怜萧鱼的。她先前出了洋相,都不知道会不会有俊俏有才的贵族子弟前来求亲呢,担心自己还来不及,这萧鱼又有什么好同情的!
萧玉枝越想越气,紧紧拧着手里的帕子,再也不要看萧鱼了。
虽说这门亲事大伙儿心知肚明,可到底是喜事,一个个自是带着笑意的。唯有萧玉枝撅着嘴,便显得有些不大妥当,那柳氏就伸手悄悄捏了她一下。萧玉枝蹙眉,侧头对上母亲的眼神,知她何意,便无奈扯出一个勉强的微笑来。
新帝成亲,乃是登基后的第一桩大事。因是帝王,自是不需亲自迎亲,而到了吉时,前来替帝王迎亲的,乃是他视若手足的亲信,吏部尚书郭安泰。
新娘上花轿前,要经三次催妆。原是佯作不愿出嫁,懒于梳妆,而于今日的萧鱼来说,是的的确确不愿出嫁。
催妆罢,很快就要到出嫁吉时。都在催了,萧鱼才盛装出来,坐在罗氏的身边,由她喂饭,寓意出嫁女儿莫要忘记父母的哺育之恩。
新娘哭嫁后,便由长辈盖上大红盖头,送上花轿。萧鱼被萧起州背在背上,一步步朝着大门走去,一到外头,便是敲锣打鼓的喜庆声音。萧鱼坐上花轿,手里抱着一只宝瓶,大红盖头挡在眼前,她看不见外面是什么样子,只是便是她看不到,也能想象她父亲的模样。
座下放一只焚着炭火香料的火熜,萧鱼静静坐着,等感觉到花轿被抬了起来,抱着宝瓶的手才忍不住收紧。
……她是真的有点怕了。
十里红妆,从护国公府,一路浩浩荡荡……
……
而此刻皇城外面,有一匹骏马疾驰而来。刚到城门口,那骏马便因连夜赶路累倒在城门口。
一身穿蓝袍的年轻男子从马上下来后,急急进城。
……
护国公府离皇宫并不远,今日这迎亲队伍,特意绕远路,沿着那护城河绕了整整一圈,才将凤轿抬入皇宫。
进宫后,那凤轿穿过乾清门,沿着高台御路,一路往交泰殿走去。
高台御路的尽头,年轻俊美的帝王,正穿着一身大红绣龙凤吉服等在那里,寒风轻轻吹着他的衣摆,身形挺然如松。
今日成亲虽是以帝后大婚的仪仗,可习俗却是按着帝王昔日的乡间风俗。停了花轿,卸了轿门,便有一五六岁笑容喜庆的女孩儿过去迎新娘,进去轿中,用手微微拉扯新娘的衣袖三下。
萧鱼去年便嫁过一回,该经历的都经历过的,这第二回 自是有些经验了。只是这会儿落脚,低头瞧着那一只胖乎乎的小手拉了几下自己的衣袖,她倒是有些微愣。而后反应过来,已经改朝换代,这新帝娶亲的的仪式,自然也有了新的规矩。她微微蹙眉,晓得这小女孩儿是迎自己下花轿。
可是……她一点都不想下去。
萧鱼下意识紧紧抱着怀里的宝瓶,也顾不上吉不吉利,挪了挪臀往里缩了一些,而后还是被催促着,无奈的下了花轿。
出了轿门,跨过一朱红漆的木制的马鞍子,之后是被搀扶着进去。一步步往前,紧接着手里被塞入一根大红绸带。
萧鱼捏着手里的这根大红绸带,能清晰的感觉到另一侧有人拉着,而那个人……便是她日后的夫君,新朝大齐的帝王薛战。
萧鱼不自觉忐忑,将红绸捏紧,无意识的拉了一下……
她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也稍稍愣住了。
只是她刚呆住,红绸另一端猛不防的一拉,她身子一下子就往前,踉跄了几步,就要朝着前面倒去。
有一只手,却很快的扶住了她的手臂。
萧鱼忍不住喘着气,胸前一起一伏,紧张的冷汗直流。而她一低头,看着垂在地上的红绸,便知晓了此刻扶着她的是何人。
那大手捏着她的手臂,好像不知道自己有多大力气似的,捏的她手臂生疼。靠得有些近,她几乎还能闻到到他身上的气息,那是强烈的属于男人的阳刚之味,隐隐有些汗味儿……在看着面前这双小船般的大脚,萧鱼忍不住眉头一蹙。一脚踢过去,应该会挺疼的吧。
接着便继续仪式,拜了天地后,萧鱼就被送入了凤藻宫的寝殿。萧鱼捏着绸带,踩着铺在下面的麻袋,走得小心翼翼。一个踩了五个麻袋,走过一只,又递传于前接铺于道,直到走完,寓意传宗接代、五代见面。
进了寝宫,萧鱼缓缓坐在铺着大红褥子的榻沿,稍稍松了一口气。这乡野习俗倒也有乡野习俗的好处,至少比先前那冗长无趣的皇家习俗要简单的多。如今萧鱼也不去想这新帝是不尊重自己还是别的,能安安静静的坐着,让她放松,就很舒坦了。
只是她刚紧绷的身子刚有些放松,便听到了一些动静。
是秤杆碰撞托盘的声音……
萧鱼捏了捏衣袖,那秤杆就伸了进来,缓缓的将盖在她头上的盖头掀了起来,眼前忽然就亮堂了起来。
盖头落下,男人就坐在她的身侧,侧着上身,应当是在看她。萧鱼的脑袋低着不曾抬起,等过了好一会儿,萧鱼被盯的全身发麻,才缓缓抬起头来……
一抬头便看到那人身后火光跳跃耀眼的龙凤喜烛,萧鱼的眼睛下意识微微眯了眯,朝着身旁一侧,等适应了,才睁大眼睛继续看了过去。
终于看清了那张烛光照耀下的男人的脸。
第17章 花烛
大红吉服下是男人健硕的体魄。
斜飞入鬓的长眉,漆黑深邃的眼眸,面庞棱角分明,肤色略黑……的确不同于她平日所接触的风度翩翩的贵族公子,却也不像萧玉枝与她说得那般虎背熊腰粗糙不堪……
萧鱼的手紧紧捏了捏,心里稍稍松了一口气,却也只是一会会儿,便又紧张了起来。再年轻俊美的男人,也改变不了她谋朝篡位的滔天罪行。
看到面前妆容浓艳、明艳动人的女子,年轻的帝王薄唇略勾,表情有些愉悦。
还是经由身侧的嬷嬷提醒,才接过呈上来的合卺酒,他先拿了一杯,递与萧鱼。
萧鱼抬手,自宽大衣袖下伸出一只雪白纤细的小手来,她的手本就小,这会儿与面前的男人一番比较,更是衬得又白又细。
待拿了合卺酒,二人才伸手,两臂相交,将这酒饮下。
只是这一靠近,愈发感受得到男子的气势压人,那手臂甚是粗壮有力,萧鱼略微一愣,仿佛有些明白这新帝为何能生生将那豹子也打死了。
饮下了酒,见他又伸手从她手里接过杯盏置于身侧宮婢端着的托盘。
而后便是结发。男人接过大红托盘上的剪刀,剪下二人头上的一缕青丝。
结发乃是洞房之夜必不可少的步骤,萧鱼安静坐着,便见那薛战自她头上剪下发束,编成一个歪歪扭扭的同心结,而后用红丝线固定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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