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以母亲的聪慧,事后又足足花了两年功夫来确认。
左护法怀疑到了母亲的头上,却碍于当时父亲的权势,无法堂而皇之掳人,于是只能用这种方式试探母亲,原以为母亲会主动前去寻她,谁能想到母亲为了子女,宁愿选择自戕。
这真相何其残忍,父亲和哥哥若是知道,定会肝肠寸断。
她生生咽下喉间的涩意,强笑道:“不论那女子什么来历,也不论母亲与那女子有什么恩怨,如今镇摩教两大护法已除,皇上又已下旨剿灭镇摩教余党,母亲当年受过的委屈,暂且可以放一放了。”
心里却道,平煜是唯一一个知道所有真相之人,如今右护法虽然牢中,左护法却下落全无,如有机会,不知可否让平煜想法子将这女子寻到,一笔一笔清算当年的帐。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外头便已人声鼎沸。
因着娶亲之人既是西平侯府幼子,又是五军都督府的都督,正是鲜花着锦的时候,于是京城迎来近年来最热闹的一场婚事。
震天的锣鼓声中,傅兰芽含泪拜别了父亲和哥哥,由着喜娘扶着上了花轿。
西平侯府高朋满座,除了满京城上赶着来道贺的官员及勋贵,洪震霆、秦勇姐弟、李由俭等江湖人士更是被奉为上座。
这一日平煜已盼了好几月,好不容易盼到天黑,他心里早已生出一双翅膀,恨不得立时抽身前去寻傅兰芽才好。
李攸、李由俭等人却有意跟他使坏,不是拉着他饮酒,便是拉着他扯淡,总归不肯放他早早离去。
在李攸的怂恿下,席上诸人开始起哄,都说难得今日这般高兴,非要好好闹一闹洞房才肯罢休。
李珉见说得大伙热闹,也要高声附议,还未出口,忽觉衣襟被人扯了一下,讶然转头,却见陈尔升正闷声不响地剥着花生,仿佛刚才不过是他的错觉。
他顿有所悟,复又抬眼看向平大哥,因这回留了意,这才发现平大哥脸上那原本极为舒畅的笑容已透着几分勉强,若是仔细分辨,简直可琢磨出“冷笑”的意思。
他跟随平大哥多时,自然知道这笑容意味着什么,平大哥分明已耐性告罄,再被阻挠几回,面上不露,心里怕是会气炸。
他若这个时候跟着添乱,等平大哥销了婚假回都督府,说不定会好好寻一寻他的晦气。
想起此,他惊出一声冷汗,瞥了瞥陈尔升,悄悄放下酒盅,再不肯作怪。
平煜为了跟李攸等人斗智斗勇,几乎使出了毕生绝学,好不容易脱了身,他一刻也不耽误,快步流星进了内院。
皇上另赐的宅邸正在收拾,就坐落于西平侯府后头那条巷子,两座宅子离得颇近,他和傅兰芽成亲后,还会在家中住些时日,等过了年,才会搬到那边宅中去。
他和傅兰芽的洞房正是他从小到大所住的院落,因着他个人喜好,院子里除了一株参天大树、几盆松菊,再无旁物,要多简练便有多简练。
他知道她是喜好花草的,也知他那男性化的院子未必讨她欢喜,所幸的是,因着大哥获救的关系,父亲和母亲早已对傅家解开心结。成亲前,母亲特取出好些压箱底的宝贝,亲自带了下人在他屋中布置了一番。
在案上摆了一对流云铅绿釉花瓶,又换了一对玉云钩帐佩,连窗上也糊了茜影纱,忙碌一番后,母亲环顾四周,见房中总算添了几分婉约之意,这才满意地罢了手。
于这等事上,他一向没有说话的份,只能杵在一旁,任母亲布置。
旁的他都没有意见,可是一看见那淡红色的窗纱,便忍不住直皱眉。
母亲知道他是嫌那窗纱女气,说:“你别腹诽,这窗纱如今京中不少闺中女儿想得,母亲也是好不容易得了一匹,何况你们新婚,正该到处都喜气洋洋的,傅小姐看见,必定喜欢的。”
他说不过母亲,只好挑眉笑道:“好好好,您说什么便是什么。”
既傅兰芽喜欢,便随母亲折腾去吧。
想到此,他脚下步伐又快了几分。
好不容易进了院,一瞥间正房里那透过窗纱映到院中的朦胧光线,他心跳骤然快了起来。
忽然想起几月前一行人在竹城盘桓时,他因着陆子谦的一番诛心之论,身上如同上了枷锁。
记得那晚,他心事重重回到院中,抬眼望见傅兰芽房中的灯光,心里备受煎熬,明明跟她近在咫尺,只要跨上台阶便可推门而入,却因眼前横亘着无数道看不见的坎,艰难得迈不开步。
因着太过压抑太过憋闷,他生生熬出了一场高热。
而今一切虽是他和傅兰芽努力挣来,却因来得太过不易,让他时至今日,仍觉得像梦。
不知不觉间,他已走到正房门口,推开门,一脚迈入房中,走过外屋,绕过屏风,到了内室,一抬眼,终于望见了静悄悄坐在床上的那位眉目如画的娇人儿。
明明这一刻已早有准备,在看见她的一刹那,他仍有些目眩。
她一双美丽的眸子里盛满了思念,正大胆的、专注地与他对视。
他定定望了她许久,喉结滚了滚,迈步朝她走去。
数日后,一辆马车从西平侯府驶出,往京郊驰去。
马车上坐着的正是傅兰芽,平煜则骑马在车旁随行。
因着秦勇等人今日便要离开京城,他们夫妻二人正要前去相送。
傅兰芽端坐在车内,低头静静地望着膝上的几个包袱。
一个包袱里装着打算送给秦当家等人的礼物,另一个…… 则装着一件曾累得她险些丢了性命之物。
正发着呆,忽然马车一停,平煜舍了马,掀帘上来了。
傅兰芽瞅他一眼,挪了挪身子,任他在身旁坐下。
新婚这几日,平煜如同脱了僵的马,每晚都以折腾她为乐。
虽说其中有几回,她也尝到了难以言说的快乐,但平煜显然不知道适可为止的道理,一折腾起来便没完没了。
于是这些时日,她知道了原来不但他能在她上头要她、从后头要她,更有好些……她以往从未想过的五花八门的花样。
而且原来夫妻行事的处所不只限于床榻间,还能在妆台上、书桌上、窗前榻上、乃至那座西洋落地镜前……尤为气人的是,林嬷嬷自从陪嫁进了西平侯府,简直跟从前判若两人,非但再未念叨过女戒女德那一套,甚至还做了好些样式羞人、颜色旖旎的抹胸。
因配色鲜亮、针脚一流,比平煜在金陵时置办那些布料不知讨喜多少。
以至于平煜这些时日再见到林嬷嬷,要多客气便有多客气……她简直没脸再想下去。
平煜刚一坐下,便瞥见傅兰芽脸色发红,想了想,咳了一声道:“身子可舒服些了?腰还酸不酸?”
傅兰芽轻哼一声,不肯理他,是又如何?他知道归知道,该折腾她的时候可一点也不手软。
平煜也知道这几日自己有些忘形,想着她身娇体软的,怕是经不起她这般折腾,索性搂了她,低哄道:“今晚咱们好好歇歇,谁也别撩拨谁。”
傅兰芽正要松口气,听到后面那句,又气不打一处来, “我何时撩拨过你?”
平煜似笑非笑地盯着她,“好芽芽,你别哄我,你敢说你一点也不喜此事?”
傅兰芽撇过头,潇洒地说道:“不喜。”
“真不喜?”
“真不喜。”
“那昨晚,你为何在我身下熠郎、熠郎叫个没够——”话未说完,腰间传来一阵剧痛,却是傅兰芽恼羞成怒地拧了他一把。
“好好好,是我胡说八道。”他对上傅兰芽怒得如天上皓星的双眸,心知她恼得狠了,不敢再惹她,连连道歉,低笑,“我的芽芽可一点也不喜此事。”
一路到了京郊,傅兰芽因顾及正事,气才稍平,暂且饶过了平煜。
马车停好后,夫妻二人等了一会,就听马蹄声由远而近传来,掀帘一望,果是秦门及行意宗的一彪人马。
傅兰芽戴上帷帽,由着平煜搀着下了马车。
秦勇姐弟及李由俭见状,忙也下了马,大步迎了上来。
“平都督、平夫人。”
傅兰芽对上秦勇姐弟坦荡的目光,心中微涩,将早已备妥的礼物呈上,含笑道:“此去蜀中,路途迢迢,各位一路保重。闲暇的时候,记得给我们来信。”
秦晏殊看了看平煜,又看了看傅兰芽,目光微凝,接过那礼物,笑道:“多谢。”
秦勇在一旁看着,不知如何,忽然想起一句“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笑着摇了摇头道:“能结交如二位这样的人中龙凤,是秦某毕生之幸,二位自管放心,一等到了蜀中,秦某便会去信京城,给你们报平安。”
平煜道:“那便再好不过。往后秦门及行意宗有什么用得上平某的地方,只管知会一声。”
李由俭笑道:“正好。我和秦当家的亲事正好定在明年开春,若是平大人事忙,不能亲来喝喜酒,随份礼我们也是高兴的。”
平煜笑了起来,“那是自然。”李由俭这哪是索要随礼,分明是将他视作挚友才出此语。
夫妻二人送了又送,直到送到京郊驿站,才依依不舍地回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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