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落了席。周四郎捡了一个核桃大小的小包子,一口咬下去,咸得呲牙咧嘴。他本来生得俊秀,一举一动都一板一眼,这一变脸,把一屋子的人都逗得前仰后合,英姐儿忙给他递茶递水,众人都开始起哄“媳妇爱我我爱他,媳妇看我长得好,我爱媳妇一支花!”英姐儿被狠狠地打趣了一回,羞得抬不起头来,黄大婶见机忙把英姐儿拉到屋里去。
英姐儿一见身边只有母亲,才要开口,眼泪就下来了,索性扑到母亲怀里,大哭了起来,黄大婶慌了神:“大妞妞,可是过得不如意?”英姐儿哭着摇头:“我……我就是想家,想娘了!”黄大婶一听,自己又何尝不是想这个闺女想得饭也吃不下,觉也睡不好,母女俩各有各的心思,抱头痛哭起来。
回门不能留宿,路又远,英姐儿在家里不过吃了一顿中午饭,前后不过一个时辰,便又要启程了。黄大婶,黄老爹一家人一路送到村口,见马车远远地走远了,这才回去了。
回程香草依旧坐的是七风的车。任侠这辆车上只有英姐儿和周四郎。
英姐儿一直一直哭,周四郎无奈:“以后到庄子里来玩,或者回本家的时候,你还可以回家看看!”
英姐儿闻言猛地抬起头来,她看着周四郎,似笑非笑地慢慢摘下头上的金叉,耳上的玉坠,腕上的镯子,仔仔细细地用布包了起来。这才取出那对粉色的水晶耳环,一字一句地道:“你送我这个是什么意思?”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是一月二十七日,猴年最后一天,鸡年大年除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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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又是新的一天,新的一年……就总有新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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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首末点:227/32
第二卷首末(第35章)点:40/18
第37章 借住
有些话其实不需要讲得太明白,可这个原则显然不适合英姐儿。周四郎有些恼羞成怒:“我……我的意思你不懂吗?”
英姐儿一昂头,怒道:“你要合离就直接说好了!”
周四郎咬咬牙:“你明明知道我们不能合离!我……也是为了你好!洞房之夜我就说得很清楚了!你是周家的四奶奶,吃穿用度该有的体面我都会给你,但想要跟我……”周四郎不知道为什么下面那句“跟我做真的夫妻,是不可能的”到了嘴边有点儿说不出口了!懊恼地一扭头,却正对着车棚子,也没有什么好看的。
英姐儿擦了擦眼泪,面上露出一些不屑来:“原来你今天做的这些都是为了怕我闹着要合离!怕我真的合离了,你被皇帝说是陈世美,要拿铡刀铡你的头!”
周四郎本来满心气恼,听见她这样说,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英姐儿说话跟三岁娃娃似的好笑:“是,我怕皇帝拿铡刀铡我的头!我怕得要死!你满意了!”
英姐儿一堵,心里却又有些莫名的欢喜。她想了想,压住心里的失落,非常认真地再问道:“我就想知道,你不愿意是因为许姑娘还是……还是觉得我配不上你?”
周四郎真是觉得英姐儿直接得让他有些难以招架,可也知道她那个性子,不达目的不罢休,早晚都是一刀,早说早清静,便咬牙说了实话:“都有!”可惜周四郎没有未卜先知的能力,要是他知道会因此过上每天“青筋”冒个不断的生活,也许他会明智地选择沉默。
英姐儿虽然对这个答案早有心理准备,可是周四郎这样说出来还是伤了她的自尊心,暗中想道:“周四郎,你敢瞧不起我,看我不整死你!姑奶奶我一定会把日子过得越来越红火!”
英姐儿既下了决心就不再拖泥带水:“你想好了?我可不想一辈子守活寡,连个孩子都没有!三年,最多三年,如果三年后你还是不想跟我做真的夫妻。我们就合离。”周四郎叹口气道:“如果能合离当初就不用成这个亲了!”英姐儿却不以为然道:“活人还能让尿憋死?三年功夫还想不出个法子来?!”周四郎心里一动,暗暗琢磨起皇上的岁数来,自古帝王长寿的少……。他终于点了点头。
英姐儿见他点了头,压住心里的百般滋味,打起精神道:“还有,我要谢谢你祝福我早日找到好姻缘,可这好姻缘总不会从天上掉下来……”说着,她仔细地把那对粉桃花水晶的耳环戴在耳朵上,道:“我从今日起就戴着这对耳坠子,希望它能给我找来好姻缘。在我找到之前,我都是周家四少奶奶,你不可以缺我吃缺我穿!”想了想又补充道:“还有,兰桂院我做主!”
周四郎见她戴着那对耳环,小小的耳坠子,挂在白净净的耳垂上,随着马车一晃一晃的,晃得他有点儿晕,忙别开了眼神。也没听见英姐儿的补充条件。
两人累了一天,都靠在车垫子上开始打起盹来。英姐儿因为放下了回门这桩大心事,又睡得歪歪斜斜地,一直打着鼾声,把周四郎和任侠都给逗笑了。任侠道:“四爷从昨日起又是挨打又是欠人情的,帮着四奶奶回门,怎么一句不提?倒偏偏要拿棍子捅老虎的鼻孔眼?瞎说什么大实话?!”周四郎怒道:“你又多事!上次的教训还不够吗?搁别的主子身上,你不死也扒层皮!”任侠有些委屈地道:“我这不是半句没敢透吗?爷,听我一句劝,四奶奶是命中注定的,您好好过日子不好吗?何必非得犟着来?”周四郎摇了摇头:“夏虫不可以语冰!你懂什么!”
英姐儿是被周四郎叫醒的。她迷迷糊糊地一下跳起来:“到家了?太太是不是气得要对我动家法?”
周四郎无奈道:“本来今日也不可能赶回去。到了城门口也关门了。原打算到庄上歇着,没想到路上下了雨,走得慢……”英姐儿揉揉眼睛,拍拍胸口:“吓得我梦都醒了。那这是哪儿?”
任侠叫道:“四爷四奶奶下车吧。裹好了披风,这外面雨还大着呢!”
两人下了车,见一座青砖大宅,一位管家模样的老者撑着一把大油伞,笑道:“任小哥,怎么这会儿来了?哎哟,还有四爷,这位是……四奶奶!请进,请进!”任侠叫道:“有劳薛管家了!这不天黑雨大的,怕四爷四奶奶赶路有个闪失,想到府上借住一晚,不知道方便不方便?”薛管家笑道:“请都请不到的贵客呢!赶紧的!族长这会儿有点儿事要处理,我先送你们进屋,先洗漱一番,待会儿一起吃晚饭。”
薛管家在前,任侠在后,周四郎和英姐儿走在中间,七风和香草殿后。六人沿着二门内的抄手游廊朝穿堂走去,却见到从一旁的一间厢房里猛地跑出来一个人,头也不抬地朝着他们几个就来了。薛管家忙呵斥道:“真是没规矩!这么乱跑可不惊吓了客人!”那人抬起头来,形容消瘦,满脸的眼泪,薛管家一愣,英姐儿已经惊讶地叫出声来:“阿奇,你怎么在这里?”
这一声,叫愣了所有的人。阿奇看见周四郎站在英姐儿边上,心里更是悲愤莫名:“谁……谁认识你!”说完,推开薛管家就要跑。薛管家一把拉住他:“你往哪里跑?!你叔公地下有知必要埋怨我们没有照顾好你!”
英姐儿闻言惊得不知如何是好:“阿奇,阿奇,叔公怎么了?叔公出什么事了?”那个中气十足骂她的老头子,虽然只有一面之缘,英姐儿知道他对阿奇有多重要。怎么会几个月的功夫,就突然去世了?英姐儿的关心简单直接而坦荡。阿奇站在那里愣愣地看着英姐儿,叔公已经离去,现在这满世界的人里,也许唯一一个真正关心他的人就站在面前,而他却再也没有亲近她的机会。
阿奇安静下来,默默地推开拦着他的薛管家,掏出一条手绢擦了一把眼泪:“叔公还在家里呢,我只是去陪陪叔公!”说完他直直地朝外走去,走过英姐儿身边时一眼都没有瞧她。英姐儿见阿奇这样,倒不怪他,只是替他难过,默默地看着他一路走向大门,瘦高而孤单的身影消失在深褐色的大门外。
薛管家见英姐儿站在不动,大声地清了清嗓子道:“五老太爷前些日子去了趟京城,回来就病了,这一天天的,也是年岁到了,竟就这样走了。撇下阿奇一个人,今儿来是商量这丧事的,没想到撞到你们。”
英姐儿这才转过头来,眼圈有些红红地:“可有人陪着阿奇?他这样一个人跑出去,要在哪里吃饭?”薛管家扫了一眼面带寒霜的周四郎,觉得这位四奶奶可真是个不懂人情世故的棒槌,当着自己新婚丈夫的面就对别的小郎嘘寒问暖的。可也不能不答,忙一边迈开了脚步朝前走,一边道:“外面雨大,赶紧进屋暖和暖和。阿奇那里,我这就派人去看着,顺便送点儿吃的去。”
既是周氏族长,家境自然不差。一个宽宽敞敞的青砖大院,客房也是布置得整整齐齐,这天潮湿,屋里居然烧了一个火盆子,烘得暖洋洋的。
见周四郎一张玉脸如冰,任侠把东西往柜子里一放,交代一声夹着尾巴就跑了,屋里就剩下周四郎和英姐儿。英姐儿尤沉浸在刚才的震惊和伤感中,一颗心挂念着阿奇,掏出手绢来拭了拭眼角。周四郎刚才瞧着阿奇手上的手绢好像什么时候见过,这时突然想起来,那次去黄家,英姐儿舍不得用手绢擦眼泪,塞回去的那块手绢跟阿奇刚才拿着的一模一样。他当时还心里疑惑,一个姑娘家的手绢怎么不是娇红嫩黄,反而是石青色。他见英姐儿一副魂游天外,完全不准备给他解释任何事情的模样,心里的怒气一阵阵地往外涌,半晌,终于忍不住怒问道:“你跟他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