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宫人,包括刘符,一个都留不得。
顾琅予沉声道:“这罪当拟旨昭告天下。”
身为帝王,这罪应悄无声息暗中平息,然而他堂而皇之昭告天下,却只是为了给宁禾还一个公道。
从始至终未发一言的宁禾静默伫立,从震惊到此刻心中的那抹苍凉,她凝眸望向跪地的靳虞。靳虞睁着空洞的大眼,游神地穿过宫柱雕栏望着殿外晴好的蓝空。
宁禾将熟睡的女儿抱给宫女,她抬眸对顾琅予道:“让我跟她说句话。”
宫人已退出大殿,只剩顾琅予伫立殿中,宁禾望他:“你也出去吧。”
顾琅予担忧地望了宁禾一眼,行出了殿门。
偌大的宫殿,古典华美的陈设,宁禾的目光投在掐丝珐琅盆那团如意玉堂祥花上,又望了望目光空洞的靳虞。
这一切,似梦一场。似她在水底绝望地睁开眼睛时,第一眼望见安荣府中的那间闺房一般。此刻的靳虞,如那时的她。绝望、失神、生无可恋。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智商-1,写不来宫心计,渣了一天码成这样,就原谅了我吧~
加上上班我看电脑的时间能有15个小时了,我快不行了,别喷我~明天再来捉虫,闪了~
第97章 复合
寂静里,宁禾问靳虞:“琴姑到底因何而死?”
然而靳虞只是跪坐于地面,失神空洞的目光并未落在宁禾身上。许久后,她才渐渐回过神来看向宁禾:“不正是你害的么。”勾起红唇,靳虞一笑。
“你能瞒所有人,可我知道琴姑是受你所害,茱儿从前待你友善,你为何连她也要谋害!”
靳虞只是笑:“我说了,都是你害的。琴姑的死,李茱儿的沉睡不醒,都是拜你宁禾所赐。”
望着笑得魅惑的靳虞,宁禾不再追问,既然心中已知真相,既然顾琅予已下了圣旨,再问靳虞也不承认,便没有追问的必要。
靳虞渐渐止了笑,深深望住宁禾:“我第一眼见到他,他就像天上的太阳。”
宁禾静静伫立,耳侧,靳虞沉浸在往事的美好里,“我向他请安,他不理我。我想给他吃果儿,又怕他对我冷脸。随父王入京后,我一有机会便想入宫见到他,可惜他眼里我只是一个郡主,而非也是个温柔娇怯的女儿家。”
那些往事和如今相比,当真都是最最干净美好的。靳虞缓缓开口:“我想得到,我用尽方法都想接近他,成为他身边的人。能嫁入常熙殿,那一日是我今生最快乐的一日。那一夜我在新房,他在书房,纵算相隔着一道殿门,我也觉得离他很近。”
泪水无声滑下,靳虞沉浸在记忆里:“可惜我太恨你,他眼中只有你,对你看重,对你疼惜,对你无微不至。他明明是冷傲的人,却在你身前变成了一个稚子,一个寻常男儿,也变成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
“我恨你,如果没有你,我就能成为他心底的女人了。”
宁禾静静望着靳虞,可恨之人自有可怜之处,她曾想过许多种有朝一日处置靳虞的办法,她想过让靳虞去清修,让靳虞去皇宫城楼敲钟,甚至在每每忆起昏迷不醒的李茱儿时想过让靳虞去死,然而此刻却终究再没有那些心思。
沉溺在爱情里的女人,最是可悲。
宁禾开口:“顾离是从何处抱来的?”
“他是农人家的孩子,若非有我,他早与他的父母饿死在饥荒里。”这一刻,靳虞有些动容,“顾离……他还是个孩子啊。”
宁禾行进床榻前,那小小的婴儿正熟睡,或许靳虞并不会照顾婴儿,顾离虽已足岁,却弱小得仍似在襁褓中。宁禾抱起了熟睡的婴儿。
这一刻,她与靳虞之间再无话言。她走出寝殿,身后却响起靳虞凄婉的声音。
“宁禾,我真恨你。”
宁禾怔住脚步,推门而出。
顾琅予正俯首立于殿门处,昂首跳远着重重宫阙,他回身望住宁禾,明明在得知真相后有许多话要开口的,四目相对,却是无言。
有些心思,与对的人,沉默便是种默契。
宁禾开口:“靳虞罪大恶极,但终是因一个情字,陛下登基不过两年,诛其九族这罪太重了。瑞王一族是开国功臣,陛下削其爵位便已是重罚。”
顾琅予动容。
“陛下觉得可好。”
顾琅予深深望住宁禾,缓缓点头。
宁禾望着怀中的婴儿,她敛眉道:“我想将他抱走。”
顾琅予皱了下眉:“他终归曾被冠上皇室血统,留不得。”
“你如何对外宣称是你的事。”宁禾望着怀中的婴儿,身为母亲,她知道孩子无错。这本就是大人间的事情,不能让一个尚不懂事的孩子来承受。
顾琅予终是点了点头,他上前想要拥住宁禾,却碍于她怀中的孩子而停了动作。
“阿禾。”深深一唤,顾琅予道,“如今你该重回我身边了吧,”
宁禾静静望着身前的人。经历过这些,她恍觉竟如过了一个世纪一样。明明前一刻的心早已快要沉入深底里,明明终于将心化为镜湖,可偏偏峰回路转,偏偏重新回到了一个新的开始。
新的开始,一切如新,仿若彼此从未相识,只是崭新的陌路人。
她开口:“我要回盉州。”
顾琅予皱眉:“回盉州作何?立后圣旨已下,如今你应留在京城……”
“今年三座县受了天灾,盉州景山失火,烧毁了连绵的二十多座山丘,我下达的水运之路尚在建设中,牢狱里关押的死囚还等着我回去行刑,这一季的税赋即要征收,平水县的县令正等我委派上任。我实难抽身,应尽快回盉州。”
顾琅予却是僵住:“你在怪我?”
宁禾未语。
顾琅予怔怔地:“郡守当真有这般忙碌?”这似乎跟他的国事相差无多啊,他尚且有朝廷文武百官可以帮衬,许多国事丢给臣子,臣子自当殚精竭虑揽下。郡守便需要事事亲力亲为,这般疲累么?
宁禾颔首,在顾琅予的失神里抱着怀中的婴儿走出了殿门。
建元二年,后宫靳氏假孕生子被赐鸩酒,靳氏一族被削王位,贬至庶民,皇长子废封号,于疾病中薨。世言帝心怜悯,厚德爱民。
晴空无垠,暖春四月。
凤昭宫内,宁禾板着脸对抱着雕柱的初玉训责:“松开,跟娘亲回去。”
“我不回。”小女童撅着嘴,紧紧抱着雕柱,怯然又不满地哼哼。
“你再这般不乖,娘亲就生气了。”
“娘亲不要生气,玉玉想留下来陪爹爹。”
“爹爹有国事要忙,你不能留下。”
初玉渐渐松开了手,转而抱住了娘亲的腿肚,“娘亲,玉玉才第二回见到爹爹,玉玉想陪在爹爹身边。”昂着小脑袋,小人儿抽泣起来。
宁禾最见不得女儿哭,她叹息一声,蹲下身抹掉女儿的泪珠:“你总在我身前哭,可是料定了娘亲舍不得你流眼泪?”
初玉一愣,泪珠仍掉着:“玉玉不要离开爹爹,娘亲也不要回盉州……”
“将初玉留在宫里。”低沉的声音传入殿来,顾琅予已跨入殿门。
初玉转头扑向父亲怀中:“爹爹,你不要娘亲离开我,不要娘亲带我走。”
“让女儿留在宫里,若你执意要回盉州,我在这等你。”顾琅予深深望着宁禾,今日,她未穿官服,一身月色长裙,越添清妍动人。
宁禾回:“她从未离开过我……”
“可你瞧见了,她也离不开我这个父皇。”
宁禾望着紧紧搂着顾琅予脖子的女儿,小小的人五官眉眼越加像她的父亲,宁禾心中长长一叹,终是开口:“那你要好生照顾女儿,每日戌时初刻就要让她睡觉,午时也要让她睡个午觉,她不喜食酸,夜间会起夜……”宁禾不舍地望住女儿,仔细地叮嘱。
她有许多政务必须回盉州,并且……望住身前的人眸中饱含的浓浓眷恋,宁禾转身行进寝殿换上官服。
虽然得知往昔不过一场大误,但那些伤痛当真也会烟消云散?她心里记着呢!那些痛苦,他的冷对,女儿的早产!岂是这么轻易就可以放下的。
坐上出宫的马车时,顾琅予仍道:“忙完政务告诉我,我亲自接你。”
宁禾不置可否,落了帘子出宫,去了宁一的府邸。
第98章 奶爸
马车落停在宁府门前,宁禾被家仆引入府门,这一次庭院中少了草药气,添了些花草清香。四目所及,还添有不少年轻朝气的婢女。
墨医仙正在内室为沉睡中的李茱儿施针,宁禾与宁一候在门外,宁一这才得了时间问及宁禾立后的事情。
宁禾未答,只问:“墨医仙怎么说?”
“茱儿脑部经络受损,又有淤血,原是先前的大夫瞧不出淤血,害她昏睡至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