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琅予望住殿内俯首的宁禾,她微微埋首,修长的颈项围了一圈雪白的貂毛御寒。虽然是一身官服,未着珥铛珠玉,却依旧美得让他悸动。
“离朝会只有半月的时间,爱卿难得奔波,就留在京城等候朝会吧。”
宁禾拒绝:“盉州林县遇洪灾,臣身为命官需及早回去处理,待朝会臣再入京。”
“既然如此,那爱卿过两日再走,朕也恰可安排功曹史随你回盉州。”
宁禾仍是不愿:“臣……”
“宁侍郎听闻爱卿入京,也想念爱卿得紧,难道你们兄妹不想团聚两日?”
于是拒绝话便再未说出口,宁一留在京中替李茱儿求医,不知李茱儿如今可好。她已这么久没有再见过哥哥与李茱儿,心中确实挂念。
望着龙椅上端坐的人,宁禾深知他是抓住了自己的死穴。
顾琅予出声对秦二道:“给宁大人安排宫殿。”
“臣在京中有府邸。”
然而顾琅予已起身离开了大殿,没有再给她拒绝的余地。
被秦二引入秀毓宫,这座宫殿不属于后宫之地,且离顾琅予的寝宫不远,宁禾被带入宫殿时,回身问秦二道:“我的功曹史你带去了何处?”
“皇……”那“妃”字幸好收住了,秦二忙改了口,“大人,那两位已经安排好了住处,大人不必挂心。”
宁禾入了宫殿,命冉辛去叫人抬热水沐浴。
冉辛答得飞快,忙大步溜出殿门。
然而冉辛去的地方正是秦二方才离开的宫道。
她冲出殿门,扬声唤住了前行的秦二,“公公请留步!”
秦二回头,诧异地望着冉辛:“你是?”
“奴婢是宁大人的婢女冉辛啊,公公方才见过奴婢。”
秦二淡淡应了一声,这才忆起,“你有何事?”
“公公。”冉辛走上前,有些不安,仍喘着粗气,毕竟是第一回入宫,总是有些生怯的,“奴,奴婢有件事想麻烦公公您。”
“什么事?”冉辛到底是皇帝曾经的皇妃带来的婢女,秦二也答得和颜悦色。
“公公可否将这个交给陛下?”冉辛有些颤抖地将锦囊双手奉上。
“这是何物?”
“公公能……能帮这个忙吗?”冉辛惴惴说道,见秦二眸带质疑,回得更小声了些。
秦二伸手接下:“给咱家吧。”
望着秦二离去的背影,冉辛心中的大石才得以落下。
前处宫道上,秦二望着手中的锦囊,想到的却是西宸宫那位靳娘娘,因陛下初登基,每每忙碌国事到三更天,靳虞便缝制了锦囊,添了安神静气的香草药送至御案前。那些锦囊绣工精美无双,但他候在陛下身侧却瞧得一清二楚。陛下对案上的锦囊看也不看一眼,第二日,便有宫婢收拾御案时将锦囊收走。
此刻手中的锦囊不知又是什么东西,兴许,前皇妃的东西,陛下是欢喜的吧!
秦二快步回到建章宫,殿内没有顾琅予的身影,他将锦囊放置御案前,回身时,年轻的帝王正迈步行入大殿。
“陛下。”秦二行去大礼。
“安排妥当了?”
“回陛下,宁大人与那两位功曹史的住所已经安排妥当,宁大人此刻正与婢女和护卫留宿在秀毓宫。”
“护卫?”这声音沉而寒。
秦二心中一跳,回道:“宁大人身边有一年轻的少年,正是宁大人的护卫,陛下不知么?”
顾琅予坐到御案前,望着案牍上高高叠起的奏折,狠狠抽出一本,“晚间朕再去瞧瞧她带了个什么护卫。”
秦二敛眉噤声,知晓此刻帝王不悦。他瞥着案上的锦囊,才忆起忘了禀报,“陛下,案头这锦囊是婢女冉辛送来的,她……”
“知道了,你去安排御膳房做些清淡的饮食,多备蔬果,送至秀毓宫。”
秦二忙领命退下。
顾琅予抬眸扫了一眼案上的锦囊,起身去取书架的书籍时,顺手将锦囊放在了书架高处。
他并不知道冉辛就是宁禾的婢女,只以为冉辛是靳虞的那个婢女,靳虞往常求见,他从未召过她。她便着人送来这些锦囊,他却是一个也未正眼看过。
顾琅予朝殿内唤了一声,便有宫女敛眉行上前,他沉声开口:“靳虞送来的东西,往后不许出现在朕眼前。”
终于处理完案头的奏折,顾琅予起身,乘了御辇去了秀毓宫。
从御辇上落地行走时,他的脚步太急,玄色衣摆的龙尾纹路在风中翻飞,跨入秀毓宫,已是夜晚。
大雪簌簌正落,顾琅予行上宫廊下时,值夜的婢女忙要出声行礼,他挥手制止,行入了宫殿。
然而入目的瞬间,顾琅予已是龙颜大怒。
宁禾着了一件茶色睡衫,半倚在椅上,她阖着眼,伸手支着额,样子慵懒而惬意。她身后,那个清俊的小少年正在给她按摩颈项与双肩。
“宁禾——”这声音从齿缝中挤出。
宁禾睁开眼,朝门处睨去:“陛下深夜闯入臣子的房间,难道有政事要谈?”她挑眉,未起身,未行礼。
“这是你的护卫,还是你的男/宠?”
宁禾不禁一笑:“陛下与臣之间除了公事,似乎不再涉及私事吧。”
顾琅予迈步行近,他的眸光冰寒,落在阿岂与冉辛身上,冉辛忙将阿岂拉走,慌忙闭上了宫门。
宁禾起身,这时行去君臣礼:“若陛下无政事,臣连日赶路欲睡了。”
深望着宁禾,顾琅予步步行近,伸手扣住了她的手腕。哪怕在她的挣扎下,他也只用了轻微的力道便将她带入胸膛。
宁禾挣脱无用,抬眸狠狠望住顾琅予:“陛下难道就只会这一招?”
“这一招你觉得不新鲜了?”顾琅予冷笑,“那朕玩点新鲜的招式?”
他猛地大步往前,疾走之下将她返身推到墙壁处,有力的一只手臂从她背后圈住了她不盈一握的腰肢,暧/昧的气息都喷到她耳后。
另一手早已探入她宽松的睡衫里,一路袭上……
他的胸膛正紧密地抵着她的后背。他埋首在她耳侧,吮吸、挑/逗、呵着热息……
被他从背后禁锢,宁禾已恼羞成怒,但他的手臂如铁,男女之欢,她从不敌他。
“这招式,你觉得可新鲜?”
轻佻而暧/昧的轻语带着湿热的呼吸灌入她耳中,密密麻麻的湿吻下,宁禾狠声道:“陛下宠幸了多少妃子,才学到这些招式?”
顾琅予猛地停下,胸膛起伏难熄,许久,他扳正了她的身体,与她对视。
“你离宫后,我从未宠幸过任何人。”
“那陛下这帝王当得就可惜了。”
顾琅予恼怒:“这般的口气,你不怕朕治你的罪?”
红唇勾起一笑,宁禾毫无惧身前的人:“陛下要定臣什么罪,是不守礼数无视帝王,还是没有侍奉陛下的罪?”
第85章 玉坠
顾琅予却不恼了,他仍搂着她,虽然此刻宁禾没有挣扎,但他知晓自己所做的事有多伤她。往日同枕而眠这么久,他怎能不知道她的性子?但是如何才能让她原谅她?
身为皇子,身为帝王,他虽并不愿多宠幸妃子,却在自小接受的教育里知道三妻四妾最是平常。可遇见了宁禾后,原来才懂一人一心一世才是一件愉快的事情。
“阿禾。”顾琅予静望住怀中的人,她的睫毛微微颤动,浓密地在眼睑处投下两道阴影,他不知她在想什么,但却知晓方才自己再一次做错了。
“琴姑的死因我尚且未查明,但我信那不是你所为。”他的手从她双肩缓缓滑下,握住了她纤柔的手,“如今我已为帝,才懂高处不胜寒的刻骨深意。这万里山河,没有你——似乎没了意思。”
心弦被拨动,这一刻,宁禾失了神。
她不是真的将他忘了,原来此时,听他的这番告白,她竟有些想要落泪。可靳虞呢,靳虞的子嗣呢?做过的事已经发生,即便心中还有这份爱,但是她真的不想再重来一次,重受一次伤。
宁禾怔怔抬眸,他的睫毛轻颤,如墨的双眸尽是她的影子。这张俊俦的脸越发深刻起来,如她在春字苑内的梦中所见的一样。她在梦中被雷声惊醒,侧身伸臂想往枕旁揽去,却空空没有那个温暖结实的身体。
抽回手,垂眸,避开他。
她站定行去君臣礼:“我已与陛下和离,往昔都如云烟,已成空影。如今陛下是君,我是臣,陛下与我,只有君臣,再无夫妻。”
宁禾抬眸,凌厉却平静:“臣恭送陛下。”
顾琅予深深望了望宁禾,清楚眼下她坚决的心意。
……
第二日,宁禾并未打算再在皇宫住下去,既然她已经把话说得明白,又何必再留在这里。
早起时,宁禾命阿岂去将孟舟行与白青叫到秀毓宫,这时秦二正命宫人端了早膳入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