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宁禾早起又入了衙署,孟舟行已筹备好建房的事情,禀了细账给宁禾。
林县安抚难民的事宜已经办妥,宁禾本欲去牢房巡视一番,却不料此刻衙署外响起鼓声。
喊冤鼓被敲响,那只有紧急的案子要报。
第82章 信笺
此刻孟舟行正在大厅准备陪宁禾去牢房巡视,两人互望一眼,宁禾沉声道:“将人带来,准备升堂。”
宁禾跨出门的瞬间,白青已匆匆行来:“大人,姜府来人求见。”
宁禾诧异:“击鼓的人是姜府的?”
姜府,盉州名望之家,姜家嫡子在朝为官,嫡女为瑞王妃,瑞王妃正是靳虞的母妃。姜府在盉州也有不少产业,如此有权有势之人,怎么会击鼓喊冤?
白青猛地摇头,急声道:“不是姜府的人在击鼓,而是姜府的小公子在街头纵马将一农夫当场撞死。”
“击鼓之人是农夫的亲眷?”
白青点头。
宁禾沉了容色,思索后道:“舟行带击鼓的人去审厅,白青将姜府的人带入议政厅见我。”
她先见的是姜府的人,宁禾此举不是要卖姜府的薄面,而是为了弄清姜府人的来意。
来人匆匆行入大厅,是个气宇轩昂的男人。他望见宁禾的瞬间眸中有份惊艳,但却是正色道:“宁大人,我是姜府二少。此番来此,有求于大人。”
姜府二少便是姜家如今的当家人,他不过而立之年,因养尊处优,瞧着仍是十分年轻。宁禾坐于堂上,只道:“你说。”
“想必大人已经听闻了些消息,府上的小辈冲撞了一农夫,害那人丧命,这等事其实不该大肆来郡守府求见大人,但街头有百姓看见,众口难堵,非议之声渐多,因此我不得不来拜见大人。”
求见,拜见,这些字眼用在姜府二少身上却是十足地望不见半分诚意。
宁禾此刻清楚了姜士的目的,“那二爷打算如何堵这悠悠众口。”
姜士紧望宁禾:“不过区区一个农夫,那农妇既然不肯接受姜府的银子,便由大人安她一个罪名,我姜府今后自当对宁大人回以这恩情。”
宁禾面上平静,心底早已恼怒不喜。这种事情本来就是姜家小公子的过错,按云邺律法,害人命者需以命抵命,判以死刑。若有认罪及时,受害人又愿宽恕者,当可从轻发落。
这跟她前一世所处的现代社会是差不多的律法,但是姜士此刻的来意却完全没有将宁禾与云邺的律法放在眼里。
“姜二爷的意思,是要本官在此事上包庇下姜府的小公子咯?”
姜士勾起一笑,身后已有仆从端来箱匣,那匣子被打开的瞬间,金光闪现,是数不清的黄金与珠宝。
“我知大人曾身处皇宫,这些金银珠宝见过无数,但大人也是名门望族出身,这些珠宝只是小意思,若大人帮了此忙,日后我姜府一定还这恩情。”
“姜二爷恐怕要失望了,本官从不缺金银珠宝,这些东西还是抬走的好。”宁禾起身,不再看向姜士,“送客。”
行去衙署审厅,厅内那跪地哭诉的粗衣妇人正是农夫的妻子,宁禾弄清了事情真相,姜府的小公子姜昭向来恃强凌弱,今日纵马在街头冲撞了不少摊贩,那农夫是要找他评理,但姜昭依仗身份背景对农夫拳打脚踢,更纵马从农夫身上碾过去。
农夫当场丧命,姜昭只留下一句话:瑞王妃是我姨母,皇帝的妃子又是我堂姐,在盉州,我姜昭没有用银子摆平不了的事。
这件案子说来是很好办的,因为姜昭的罪行被闹市街头的百姓亲眼瞧见,有许多人证。宁禾在审厅当即下了逮捕之令,姜昭被压入大牢时,嘴上仍咒骂着“粗鄙农夫,命如蝼蚁,怎及我尊贵身份”。
这件事在盉州引起了轰动,有人眼睁睁瞧见姜家二少入郡守府拜访,却被女郡守撵了出来。郡守大人不念其在盉州的势力,公正严判,一时在盉州城内赢来许多好名声。
对于此事,宁禾感到有些欣慰。
顾琅予给她施加的条件实在太过苛责,她最怕的是日后征收税赋时百姓说她横征暴敛,眼下一事,她算是初步赢得了一些好名声。
第二日,农妇又入衙署举报姜府着人上门威胁,如此更在城中引起纷纷热议。
又过三日,此案已调查得更加透彻,按姜昭不知悔悟的态度与姜府的行径,宁禾给姜昭判了死刑,缓期一年执行。
判死刑,便要上报到帝京由刑部统一递交至御前审允。
宁禾坐于议政厅内,拟好了刑判书,对孟舟行道:“派人送至京城。”
白青起身上前,有些踟蹰:“大人,这般严判恐会引起姜府的报复,我听人说起姜府已着人入京,抢先欲告大人武断判案之罪。”
宁禾从案前起身,理了理绯绫官服,红唇勾起一抹笑:“随便他告我,我宁禾没怕过任何人。”
宁禾望住孟舟行:“建房的事要在十日内办好,明年的此时,我要向朝廷缴税十万两,绫罗锦缎千匹,粮千斗。”
孟舟行与白青愕然地望着宁禾,两人皆是咂舌:“大人,你没有说错?”
宁禾点头。
“这税赋如此高,我们盉州在一年内怎么能达到?”
就算是一个经济富足的郡一年内也很难达到顾琅予所定的要求,宁禾暗叹,她如何不知他的算盘。
回到安荣府,宁禾卸去官服,命婢女备了热水沐浴,这一身疲惫才稍稍减轻。
她闭目倚在浴桶上,在腾腾升起的热气氤氲中,微有些倦意。
门外,阿岂的声音将宁禾唤得清醒。
“大人,我有事禀报。”
宁禾起身擦干身体上的水珠,披了长裙,垂着一头青丝行入大厅。
“什么事?”
“这是我暗中截下的。”阿岂将一摞信笺递给宁禾。
阿喜接过,却是不满地道:“说了你好几遍了,对夫人说话要自称‘奴才’或‘属下’,你怎不听。”
阿岂晲了眼阿喜,挑眉回她:“我与你不一样,我是大人的护卫。”
这几日里,阿喜与阿岂处处争锋相对,宁禾也未说什么,只由他二人去。她眼中,阿岂与阿喜年纪相仿,仍是个孩子。
宁禾问:“在何处截下的?”
“这些都是李复每日所寄的信件。”阿岂道,“我早就瞧他不对,所以这八/九日里暗中将他的信都截下了。”
宁禾虽未拆开信,心底却有份明白。
她转过身,长裙的裙袂迤逦在室内,“你们出去吧。”
回到闺房,她才将这信展开。
夜明珠散着辉芒,宁禾坐于妆台前,眸光流转在手中的信笺上。
九封信里,每一页上,都写着“皇妃今日”的字眼。
皇妃今日寅时起,酉时归,入室逗公主,戌时阅文书,亥时复歇。
皇妃今日卯时起,于衙署忙碌整日,忘食晚膳。
皇妃今日晨起眩晕,早产体虚,畏寒,需调养。
……
夜明珠将手中的信笺照得刺眼,这些信,原本都会寄到帝京,送入皇宫,放至那个人御案前。
作者有话要说:
好像之前说过这月底完结?
估计得6月初完结了,最近三次元很忙,原谅我,不过依旧会日更的~
o(╯□╰)o
第83章 帝王醋
望着左手手腕处那道疤痕,宁禾失神地滑落了手中的信笺。
起身召来阿岂,宁禾只道:“往后这些信都这般不动声色地拦下给我。”
她与他已经和离,他登基为帝,还将有了子嗣,还来打听她的消息做什么!
郡守府的工作依旧忙碌,林县水患棘手,在古代这种落后的生活环境下,最怕的就是天灾。暴雨停后,宁禾下令将囤积在林县城中的洪水引入河渠,对难民的安抚做得详尽。
而孟舟行在建房一事上日夜赶工,进展得也很顺利。
这一日,有属吏来禀报新的一年入京参加朝会的事情。
按照云邺的政策,各郡各封地需在年底入京参加朝会,有面圣议政的机会。
宁禾并不想见到顾琅予。
“我已写了奏贴,今年朝会不去。”
门处,白青掀起长袍跨入厅内,面带匆忙。
“大人,京城来了圣旨。”
宁禾的心像是一根被拨响的琴弦,铮铮颤动。
“大人快出府迎接吧。”
行去前院,京中来使宣读完圣旨,宁禾接下的时刻面容平静,心底却莫名有一丝酸楚与怒。
待来使离去,白青才蹙了蹙眉:“大人,陛下诏你入京面圣详叙姜府的案子,难道是因为靳妃娘娘的关系?”
外人眼中,这个天子肯亲自关心一个郡下的一门案子,定是因为靳虞的关系了。
然而宁禾却并不这么认为,她觉得这是顾琅予故意调派自己去京城的把戏。接下圣旨,宁禾便再没有理会,“榆林山下那边的荒地都统计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