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冬芸早就叫偏殿的声音给吵醒了,听了都人来报,迭声叫人去将朱轩媁给拦住。“母后说的是气话,等醒过神来,必要悔的。媁儿小小的年纪,离了宫能做什么?赶紧的,去把人给叫回来!”
都人匆忙福了身子出去找人。偏单保跟着皇太子去了乾清宫,慈庆宫里没个主事的人,也不好拿这事儿上乾清宫去叨扰了天子和皇太子——到底是后宫之中的小事。
胡冬芸抚着胸口,先前她与朱轩媁相处的时候,就知道这孩子脾性犟,没曾想年纪越长,越发改不掉。这要是掰不过来,往后可是得吃大亏的。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现在要紧的是把人给寻回来再说。等人回来了,再慢慢□□也不迟。
第194章
胡冬芸身边的大宫女站在院中的角落许久, 急得嘴上都好像要长燎泡了。她派去的人都差不多要把这宫里翻了个遍儿, 就是没能将朱轩媁给找到。她甚至都趁乱去偷偷求了刘带金,请她加派了人手。但无论哪里,都没有朱轩媁的身影。
胡冬芸在主殿, 不住地催促着身边的都人们出去问情况, 每每得到的回答都是“正在找”。如此反复几次, 令她不得不心中起疑, “果真在找?是不是找不到殿下了?”
宫人们哪里敢这么回?只能道:“正在寻呢,太子妃且莫急。”又拿偏殿还在晕着的朱轩姝说事, “现在人都在看着云和公主, 实是分不出人手来。”
“那……那好吧。”胡冬芸自孕后精神一直不好,现下脑子混里混沌的, 竟是有些分不出是不是都人的推托之词, “你们再去寻寻看。”一咬牙,“若是还寻不着, 就上乾清宫去问问。”
宫人不敢抬头看她, “奴才知道了。”前脚刚踏出去,后头就和单保带去乾清宫的小跟班撞了个满怀。“这是怎么了?走路也不仔细些!”
“回爷爷的话。”小太监弯腰回话,“单爷爷叫奴才回来报一声,小殿下找着了,现下就在乾清宫呢。”
那太监拍抚着胸口,“谢天谢地,各路神仙保佑。”这要真找不着,主子们怪下来还不是他们这些人抵命。“那咱家就先去回了太子妃同娘娘。”
“哎哎, 爷爷且慢一步。”小太监将人叫住,“陛下同殿下的意思是……先不忙着告诉娘娘。”
太监奇道:“这又是为何?”
“奴才不过是个传话的,哪里知道这许多。”小太监点头哈腰地道,“都是陛下和殿下的意思,别个儿的,奴才也就不知道了。”
太监点头,“知道了。”用下巴朝门口扬了扬,“你且去乾清宫伺候着吧。”看着小太监离开,他拢着手嘟囔,“真是怪事。”想了半晌也没明白过来,索性就不去想了,依命行事便是。
走到半路上,又觉得不妙。这要是回头怪起来,还是自己吃罪啊。
得嘞,往娘娘跟前的刘都人那里说一句吧,能拉几个人下水,就拉几个人。
偏殿里静悄悄的,丝毫没了先前的乱劲,守着门口的小宫女此时进来,在刘带金福了福身,朝门外努努嘴。刘带金斜睨了去看,见是胡冬芸身边的人。她回头见郑梦境正担心昏迷着的朱轩姝,也不打搅,悄悄儿地踮着脚出了门。
“什么事儿?”刘带金在门口站直了,“可是太子妃那儿……”
太监将她拉到边上,“不是太子妃,是乾清宫那头来人了。”他凑到刘带金的耳边,“说是找着小殿下了,正在那处呢。只不知为何,陛下和殿下都不叫娘娘知道。”
刘带金将话记在心里,“此事我知道了,你且下去忙着吧。”说罢转进殿里去,照旧在郑梦境边上立着,并未将方才的话转述。
太监在外头探头探脑了一会儿,见刘带金没动作,心下奇怪。不过自己已经把话给带到了,剩下的也就和自己没多大关系了。这般一想,刚才的忐忑就消了不少,乐颠颠地走了。
朱轩姝喝了太医的药,过了一会儿就醒了,见郑梦境坐在边上两眼红红的,不由心疼。“都是女儿的不是,竟叫母后心焦。”她握了郑梦境的手,“母后可别哭了,瞧我这不是就好了吗?”
大女儿的懂事,再同小女儿的忤逆一比,郑梦境的泪就止不住了。她努力让自己不去想朱轩媁,“你醒了便好,太医说了,方才动了胎气。今儿想来是不好回去了,就在宫里住下吧。”见朱轩姝要说话,赶紧将人按下,“我知道你心疼我那女婿,也叫他住下,可好?”
“这哪里使得!”朱轩姝忙道,“他是御史呢。”
郑梦境板着脸,“御史怎么了?御史就不是我女婿了?就不是你驸马了?”心里正有火气呢,“难不成言官还不许人亲戚一道坐坐拉拉家常了?也不瞧瞧这是为了什么事。”
“都听母后的,”朱轩姝见她又上了火气,赶紧道,“我依了便是。”她小心地看着母亲的表情,“媁儿……呢?”
郑梦境冷笑一声,“莫要在我面前提她了!我听了这名字就气得很!”将身子往边上一扭,“不回来再好不过!我也怠懒见着她。”心里却好似被人用针一下下戳着般,细微的疼痛,却总没个消停的时候。
刘带金此时才上前道:“方才乾清宫里来人了,说是小殿下在那头呢。殿下莫急,安心养胎才是正经事。”
“带金说得对。”郑梦境用帕子拭去眼角的泪花,“你现在顶要紧的,就是把这孩子平平安安地给生下来。驸马家里头还没个后呢,你忍心叫他绝嗣不成?”
提起熊廷弼这个自己心尖尖上的人,朱轩姝就没有不应的。“哎,女儿知道了。”有了妹妹的消息,自己也能安心休息了。
现在朱轩姝算是知道了什么叫做儿女都是债,只盼着自己肚子里这个小的,到时候可别这般气自己。
闹了这么一出,待静下来后,郑梦境也有些疲惫了,不得不去另外的屋子里头歇一会儿。朱轩姝在榻上眯了眼,还没睡熟,就听见脚步声,睁开眼,却见是朱常治来了。
“二姐姐可觉着好些了?”朱常治看着姐姐苍白的脸色就心疼,“太医的药可有好好吃了?我知道你最不喜欢苦药了,可这回定要咬牙吃了才好。”
“有母后看着呢,哪里敢不吃。”朱轩姝伸手搭在弟弟的手臂上,借着力起身。朱常治又贴心地在她腰后垫了几个隐囊,“舒服些了不?要不要再加几个?”
朱轩姝摇摇头,“你今日怎么这般早就回宫来了?是风声传到外头去了?”那也没那么快啊,义学馆地方还是有些偏的,便是宫里寻不着人,上外头去问朱常治,一来一回也不止这些时辰。
“没呢,今日馆里头没事。叔父说我是要娶亲的人了,不好总在外头,所以早早地赶我回来了。”朱常治凑过去,压低了声音,“我在乾清宫里听了一耳朵,呀嘿,我们这小妹妹,可能耐了啊。我长这么大,都没见母后发这么大的火。”
想起当时的情形,朱轩姝也觉得心有余悸,“可不是,我就没见过母后打过人。便是洵儿往先生墨汁里头兑鱼汤那回,也就拿了戒尺装装样儿罢了,到底没真舍得打下手去。”
“可把你给吓着了吧。”朱常治皱眉,“要我说呀,真真是该打。你道这人怎么找着的?”
朱轩姝身子微微前倾,“怎么找到的?”
“她胆子倒是大,真的从慈庆宫跑去宫门了。也不知道这一路上究竟怎么躲开那么多宫人的。”朱常治绘声绘色地道,“到了宫门口,叫侍卫给拦下来了。她身上又没宫牌,怎可能说出去就出去的?当下就给拦了。”
朱轩姝抚着胸口,“得亏有那些侍卫在,这一回啊,得好好赏人家才是。”
“嘿,还赏呢。媁儿执意不说自己的身份,侍卫二话不说就要把她给扭去牢里头。她倒是好,两只小爪子那叫一个利哟,把人家脸都给抓花了。”朱常治“啧啧”两声,“你是没见着,我边上瞧着都见血了。那侍卫回去怕是得跪搓衣板了,这婆娘还不以为是外头有了旁人?”
朱轩姝见他眉飞色舞说得起劲,没好气地拍了他一下,“有你这么幸灾乐祸的嘛。那是我们的妹妹。”
“得了,我还不乐意有这么个妹妹呢。”朱常治懒洋洋地翘着二郎腿,被朱轩姝一瞪,又给端正坐好了。“二姐姐你不知道,她在乾清宫里头那叫一个口没遮掩。她呀,同父皇说,让父皇重开选秀,广纳秀女,把母后这个伪贤后给……”
朱轩姝看着弟弟手上比了个拉下去的动作,心惊肉跳,“她这是疯了吧?!在母后面前说说这等话,也就罢了,母后气一气,过了也就算了。怎好在父皇跟前去说?她以为有了新皇后,自己能有什么好果子吃?”
见过蠢的,没见过这么蠢的!
“这都谁教的她?果真是同宫里的嬷嬷、都人们处久了?可我小时候也没少同她们一道啊,我这还好好儿的呢。”朱轩姝觉得奇怪,“前些时候母后为了掰正了,特地从乾清宫搬回翊坤宫去,竟也没能将她给教好了,真真是奇了怪了,这像的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