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么可怕的?”郑梦境长吁一口气,自己可是有两个女儿呢,这份心起码还得再操一回,“这里这么多的都人陪你一道。别当我不知道,成日的没人管着你,都不知道怎么个野法。”
郑梦境戳了戳朱轩媁的额头,“罢了,领你去御花园玩一回吧。”
朱轩媁却不依了,“总是上御花园有什么玩头啊。”她打小就在那里逛,别说里头种了什么花儿,就是今儿多长了几根草都知道。“我们上别处玩去。”
“好好好,你说,想去哪里?”郑梦境眯了眼,“除了你父皇的乾清宫,还有你皇兄皇嫂住的慈庆宫,旁的都依你。”
朱轩媁的脸登时就垮了下来,她还就想去这两处。
偌大的宫里却是冷清得很,这几年越发了。随着宫中的主子一个个过世,慢慢地也就剩下了郑梦境这个中宫,还有她的几个孩子们。都人们倒是不少,不过郑梦境怜惜她们在宫中冷清寂寞,借着祈福的名义,年年都放一批出去。
因这事,她这个中宫在直隶一带的民间声望很是不错。
可却叫正是爱玩时候的朱轩媁觉得不高兴了,自己跟前来来回回都这么几个人,总不见有什么陌生的面孔。都人们也少出宫,肚子里藏的那点子宫外事儿,早就让朱轩媁给扒拉个干净,再听不出什么花儿来了。
“媁儿要听话。”郑梦境使尽了浑身力气,才勉强将孩子抱上膝头坐着。待朱轩媁坐稳了,她长喘出一口气,定了定神。“你父皇忙,天下百姓的安乐与否,都系于他一人身上。若是今日你去扰了,明日就要加倍处理政事了。这样一来,岂非叫你父皇明日没了休息的功夫?”
郑梦境哄着女儿,“媁儿总不想叫你父皇累病了吧?”
朱轩媁自然不想,可实在太无聊了。她掰弄着指头,“五皇兄整日不在宫里,我都见不着人。二皇兄和父皇也是,虽说是在宫里,可母后总不叫我去寻他们。唯有皇嫂,还愿意成日领着我一道耍,偏现在叫二皇兄看得紧紧的,防我防地同什么一样。”
“母后你说,”朱轩媁噘起的嘴都能挂油瓶了,“我哪里是那等拎不清的人?小皇侄自然现在是顶要紧的啦,我岂会那么不懂事。偏是连叫我同皇嫂待一处,说说话解个闷子都不乐意。”
朱轩媁一说起这个,就咬牙切齿,“还有单保那个奴才!自以为成了皇兄的大伴,就很了不得了?连我都敢拦。”她用短短胖胖的手指指着自己,一脸的不可思议,“母后,那狗奴才拦我。”
郑梦境皱眉,轻轻打了一下朱轩媁的嘴巴。“不许这么叫单保。他是你皇兄的大伴,不看僧面看佛面,你总得给他几分薄面。这是人情世故,你必得学会了。”又道,“单保哪里做错了?他是皇兄的大伴,自然是听他的吩咐。这要是你的大伴,也只听你的。”
朱轩媁是极难得挨骂的。今日还是因为一个内廷奴才受了母亲的训斥,心里那一点点不高兴,立刻就升上了一百二十分的不乐意。
不就一个奴才嘛。还是缺了个物件的,有什么值得看重的。
朱轩媁并不知道单保究竟缺了什么“物件”,这等话是她从都人口里听来的。她们说,宫里的太监都是少了东西的,自己无意听见了细问,却又没人同自己说,凭白叫她多了一桩好奇的事。
但奴才就是奴才,没道理叫主子给看得太重。这是朱轩媁的贴身都人常常对她说的。那都人却是好心,怕朱轩媁同几个日常玩得好的小宫女日久生了情,到了他日,小宫女或病死或受罚身故,亦或被放出宫,想来朱轩媁必会哭一遭。这般伤心伤身的事儿,自然要早早地就给绝了。
再有,便是现在不曾遇上,谁晓得往后会不会与憨面刁呢?回头殿下受了欺负,自己也得跟着吃罪。中宫性子好不好,可赏罚还是分明的,尤其是对着几个殿下身边的人,那是从来不手软。
自己还想留着这条贱命,过几年囫囵地全须全尾被放出宫去呢。
朱轩媁把嘴巴抿得紧紧的,成了一道细细的线,眼睛也不再看郑梦境,两只手不断地在袖子里头掰弄着指头,或者用心抠着掌心。没多久一双手就红了,得亏是在袖子里头,否则叫郑梦境见了,还不知道多心疼。
郑梦境用指节一下下叩着自己的额头,看着女儿倔强的侧脸,有些发愁。她所出的几个孩子,除去身在辽东已然除籍的朱常洵不提,其余的都是年岁差不多的。
最明显的就是朱轩姝和朱常溆,他们两个年纪就差了一岁。郑梦境刚出月子,没多久就又怀上了朱常溆。朱常洵要稍微晚几年,但没多久之后,朱常治也出生了。
唯有朱轩媁,同前面的哥哥姐姐们年纪相差得太多,玩不到一处去。唯一一个能常见到的姐姐,方成婚不久,正同驸马蜜里调油呢,也是极少入宫来。便是入的宫,姐妹俩也说不上什么话。
郑梦境让刘带金将东西送去熊府,自己将朱轩媁带去里殿,小声哄了好久。最后年纪还小的朱轩媁因为渴睡,在母亲的怀里睡过去了。
朱翊钧今日处理完政务的时候,已经不早了。他习惯性地走进里殿去找郑梦境,唤了几声没人搭理。“陈矩,中宫呢?”他转身看着身后的陈矩,“还在翊坤宫留着看单子呢?”
陈矩躬身答道:“奴且不知,翊坤宫那头一直没派人送信儿来。想必是娘娘还在烦心殿下的孕事。”
朱翊钧正想说人家不来,你就不派个人去问问,又觉得此时说这话没甚意思。他撇嘴,“备銮驾,朕要上翊坤宫去。”待坐上后,心里又有几分抱怨。早就让小梦搬去坤宁宫,偏不肯。现在深夜上后宫去,翊坤宫总没有坤宁宫来得方便。
郑梦境轻轻拍打着睡在榻上的朱轩媁,在朱翊钧进来的时候“嘘——”了一声,叫他静些。
朱翊钧赶紧放轻了手脚,“媁儿睡了?”
“睡了。”郑梦境点点头,又哄了一会儿,见小女儿睡熟了,才蹑手蹑脚地同朱翊钧一道出去。
朱翊钧憋了半天,总算是能正常说话了。“今儿是叫媁儿闹你了?怎得都没回乾清宫去?”
“是也不是。”郑梦境想了想,觉得还是很有必要和朱翊钧谈一谈关于朱轩媁的事儿,“媁儿似乎……有些不对。”
朱翊钧侧头看她,“怎么了?哪里不对劲了?”
“她……”郑梦境咬了下唇,“奴家觉着,媁儿有些纨绔习气,这很不好。”
朱翊钧收了调笑之色,肃然道:“怎么回事?”
作者有话要说: 我忘了和你们说会晚更OTZ很抱歉
昨天没留评的小天使快去上一章留评哈,通宵的我先去睡觉, 醒了给你们发红包,么么~
第189章
郑梦境将白日里朱轩媁的言行给说了, 皱着眉头, “虽说是皇女,本就贵重,可奴家不愿将她给惯坏了, 往后长大岂非成了祸害?”
朱翊钧轻笑, “哪里就有祸害这么严重?”他安慰着郑梦境, “媁儿还小, 且能仔细教着呢。也是我们近来忙得很,你身子骨也不好, 这才疏于管教。”
他沉吟了一番, “太子妃也是,平日里都是她看顾着的, 竟也没能教的好。”此时便想到皇长孙朱由校的教育来, 虽说现下还小,且看不出什么来, 可往后大了呢?
朱翊钧想过将朱由校立为皇太孙, 这是皇太子朱常溆的第一个儿子,真正的嫡长子。可顾念着这小金孙的年纪太小,怕眼下就册封了会折了寿数,所以才一直拖着。
他可一点都不希望这心目中的皇太孙日后成了一个不学无术的纨绔。朱轩媁虽是自己亲生的皇女,不过终究是女子,不比男子贵重。女子娇惯些,长大嫁了人,还能说是小女儿态的可爱。男子可不成。
尤其还是有极大的可能会成为大明朝未来天子的男子。
郑梦境与他夫妻多年, 哪里就有不知道的。当下就将话给挑明了,“也别怪太子妃,她才多大?媁儿的事儿,说破了还是我们做人父母的不对,没将孩子看管好了。我瞧着校儿天性可爱,小小年纪就知礼得很。”
朱翊钧抿着嘴,显然并不很相信郑梦境的话,认为这只是替胡冬芸的开脱之言。
“上回奴家在御花园里见着,哟,一见着面就亲热的,埋着两条腿就要跑过来,路上还险些叫摔了,可叫奴家担心了。”郑梦境放软了声音,“媁儿同芸儿才差了几岁呀,虽说长嫂如母,可我们不还在嘛。有些事儿,便是太子妃知道不妥当,也不方便说呀。”
郑梦境推了推朱翊钧,“总不好真越过我们去管教皇妹不是?我瞧着太子妃可是再好不过了,陛下若真因此而怪责于她,可是过了啊。”
朱翊钧看看她,无奈道:“罢,总说不过你。”
郑梦境将他搀起来,“媁儿在里殿睡着呢,我们回乾清宫去歇着吧。”
“不了,一来一回太麻烦。况且这时候,大概宫门已经落了锁。”朱翊钧道,“上媁儿的屋里将就一晚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