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正该如此。”朱轩姝笑道,“今日公子且忙去,将老夫人留下同我说说话。”
朱华彬告辞后,独自离府。前往义学馆的路上,他心中不仅感慨。哪里能不知道云和公主是为了帮着他们一把,好叫他们能留在京城。虽说是亲戚,但先前也是素不相识,八竿子都打不着。
这情这恩,哪里能还的完?
朱华彬现在就念着自己可以顺利考上义学馆,用功读书,好生参加科考。日后就像母亲说的那样,好好报效天家。
见了朱载堉,朱华彬忐忑地立在一旁,等着对方给自己的答复。
朱载堉捻须,面前摆着昨日朱华彬所写的那份答卷。“你的底子,并不好。”
朱华彬脸色一白,点头低声道:“幼时家贫,读不起书,只略识得几个字。现在这些,通是后头在江陵的时候,文忠公家的几位指点我的。”
朱载堉颔首,“纵有旁人指点,想要在一年之内考中秀才,自身勤勉也是少不了的。”他看得出来,朱华彬的底子很是薄弱,先前也有叫他默写出乡试时所写的答卷,不过是侥幸能考中罢了。
但字却是好的,虽无名师指点,但必是日日有练习。
朱载堉太清楚拿不到岁禄的宗亲是怎么过的了,大抵是日日替人写家书,或是抄写难得的书本,这样大量的写字练习,才有这功底。字不好,是不会有人愿意掏钱的。
知他是携母一同入京,朱载堉又关切地问:“令堂可好?”
“好。”提起母亲,朱华彬的脸上就笑开了,“昨日家母在街上厥了过去,正遇上了云和公主,将家母接入府中,救了一命。”
朱载堉眯着眼,点点头。他将卷宗合上,“明日,你便可入馆上课,不过你资质不佳,只得免一半的学费。”
能入馆就足以叫朱华彬高兴了。他有仔细算过,义学馆的学费并不贵,只要自己努力,考中了举人,三年的学费都有了。他当即跪在朱载堉的面前,磕了三个头。抬起来的时候,额上已经青了。“学生明日一早就来。”
“去吧。”
朱华彬回公主府的路上,那步子都轻快地要跳起来了。他迫不及待地将这个消息告诉自己的母亲。
吴氏听了连连点头,擦了脸上的泪,道:“我明日也随你一道出去,将你送去义学馆后,便去寻活计。这样一来,住宿的钱却是可免了。”
“儿正要同娘亲说这事。”朱华彬想来想去,觉得还是把母亲留在公主府是最妥当的。云和公主瞧着是个和善人,并不像是会刻意刁难人的,坊间名声也好。母亲留在此处,并不会受什么欺负才是。“殿下今晨同我说,想叫娘留下,给她做活儿。说是看管衣饰。”
吴氏不信,“哪里有这等好事。已经将我给救了,这几日还有人服侍,好饭好菜地招待。现在还要给我活计做?”她摇摇头,“儿啊,这人心再善,也是有个头的。该不会是你昨晚做的梦吧?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你就是心里头惦记着娘,娘都知道。”
“不是的,娘,真的是殿下开了金口,同我说的。”朱华彬道,“儿想着,若是娘能留在公主府,我这心里也就放心了。公主性子好,不会苛待人。若是在外头寻个活计,正好撞上那等刻薄人呢?岂非叫儿心中担忧,连书都念不好了。”
吴氏倒不怕吃苦,这辈子吃的苦已经够多了。她现在心里唯一担忧的,就是儿子是不是能继续延续先前的势头,考中举人,得个进士出身。现下听朱华彬这般一说,心里就软了,已是应下了五分。
“好好,回头我去问问殿下。”吴氏哄道,“娘的事,你且莫担心。有手有脚的,难道还能被饿死不成?”
朱华彬见她这般说话,心知母亲是应了,当下越发高兴起来。
翌日,朱轩姝陪着吴氏亲自送朱华彬去义学馆上课。
远望着儿子模糊的身影,慢慢消失在义学馆里头,吴氏这眼泪又止不住了。
朱轩姝一边带着她往马车上走,一边劝道:“老夫人莫要哭了,再哭可就坏眼睛了。昨儿个大夫怎么说来着,您这眼睛呐,能好起来。只自己要仔细将养了,莫要折腾。”
吴氏通通应下,在吴赞女的搀扶下上了马车后,她张了张嘴,觉得有些难以启齿。
朱轩姝拍了拍她的手,“老夫人有话,但说无妨。”
吴氏红着脸,小声问道:“听我那蠢儿说的,殿下府里头少个人做活。殿下瞧着,奴家行不行?”
“自然是行的。”朱轩姝笑眯了眼,就等着吴氏应下,“老夫人既然应了,正好今日就跟着吴嬷嬷熟悉熟悉府里吧。月俸我可不敢多给,府里那么多双眼睛瞧着呢,旁人拿多少,老夫人也比着她们的,可好?”
朱轩姝知道吴氏并不爱占便宜,所以才说了这番话。可最后到底给多少,还是她说了算的。
吴氏听了,哪里有说不好的。当下就应了,打着包票说自己一定能做好。
朱轩姝笑着同她说了会儿话,心里想着,自己多做些好事,菩萨一定能看见。她不求自己日后能再遇上个好姻缘,只求菩萨能开开眼,看在自己的份上,护着她那远在辽东的弟弟。
而此时的朱常洵正对着面前摆着的鞑靼人的衣服发愣。
“大公子,这是?”他指着那些衣服,“为何要我扮作鞑靼人?”
李如松长长地吐出一口气,他也是实在没法子了。父亲年纪大了,性子也变得越发顽固,自己同他实在说不通。
就只能剑走偏锋,另寻办法了。
他就不信了,舒尔哈齐的女儿命丧途中,还会再送个女儿过来继续结亲。只是这事儿不能明着来,正好叫鞑靼背了黑锅。
“我要你领着人,按着这条路。”李如松的手指在舆图上划过,“将舒尔哈齐送嫁之女劫杀在半道上。切记,万不可用火器,以免叫人知道是我们下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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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9章
朱常洵犹豫了, “大公子, 这不妥当吧?”
“有什么妥当不妥当的。”李如松咬牙道,“还是你怕了?”
朱常洵忙道:“怎么会怕?只不过……”他想了想,还是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老爷欲让二公子纳舒尔哈齐之妾, 必有缘由。并不单是为着拉拢努|尔哈赤才对。”
李如松冷笑, “你以为我不知道?”
朱常洵赶忙低了头, 死死咬住下唇不再说话。
李如松看了他一眼,冷哼一声, “父亲想做什么, 我心里明白得很。不过是想利用努|尔哈赤兄弟之间的龃龉,借机拉拢舒尔哈齐, 好在女真里头安插钉子, 让他们兄弟阋墙。可你得明白,这算盘不仅是我父亲打着, 努|尔哈赤难道就没半分盘算?他要真那么蠢, 又岂能统一整个女真。”
“大公子说的是。”不过朱常洵仍旧不明白,“难道大公子认为,拉拢舒尔哈齐并非明智之举?”在他看来,李成梁的做法既能让自己得到实惠,拉拢女真的势力,又能通过离间女真内部,维护自己在大明朝的地位,一举两得的事。
李如松摇头, “舒尔哈齐,哪里是努|尔哈赤的对手。不过眼下努|尔哈赤还用得上他,且舍不得狡兔死,走狗烹。待他大业成了,你再去看舒尔哈齐的下场。”顿了顿,又自嘲道,“哪里能看得着呢。努|尔哈赤要南下,辽东乃是必经之地,届时你我早已人首异处。”
“大公子……”这是朱常洵第一次看到李如松露出这样的表情来,也是第一次从他的口中听见这样丧气的话。
李如松从朱常洵脸上看出想要安慰自己的意思,他摆摆手,“你将这差事办妥了,就行。旁的话,不用多说。”他已是觉得身心疲惫。
自三年前与鞑靼在浑河一战后,损失了精锐的辽东铁骑就再也没有起来过。李如松已然看清了努|尔哈赤的野心,可却束手无策。他想要通过朱常洵的火器营,重造辉煌,却因父亲的阻挠,营中旁人对朱常洵身份的排斥而得不到想要的效果。
李如松对朱常洵是很看好,在他身上给予了厚望。这无关乎朱常洵的出生,而是在其身上看到了本已在天家宗亲身上看不到的血性。对朱常洵,李如松怀疑过,犹豫过,最后仍旧选择了信任。
朱常洵望着李如松脸上的倦意,将鞑靼的衣饰抱起,告了声罪,离开了书房。
因此事需得谨慎,朱常洵并未大肆宣扬。他知道自己现在于军中并不受待见,所以并未亲自去点兵,而是寻上了张素娘。
“素娘,”朱常洵有些踌躇,不过别无选择,“我得麻烦你办件事儿。”
张素娘抱着刚洗完的衣裳,挑眉问道:“什么事?”一双大眼睛滴溜溜地转了转,“要我做事,你可想好了报酬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