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收拾了各类材料小心存好,又出门再给老母鸡撒了点吃食。
院子里阳光未散,小鸡仔跟着老母鸡很欢快的呼啦啄食,小黄躺在阳光下的角落里眯眼睡觉。林羡回头看向屋里林靖低头皱眉专心鞋子的模样,面上露出一个笑容来。
不管以后会发生什么不可预料的事情,对于这处小院的人和物来说此刻都的生活充满期盼。
☆、第十八章
经过一晚上的沉淀静置,酒味还留着些许,腥味却全没了,剩下淡淡药香连着颜色也转成了浅绛色。
林羡用一块小木片取出些许,在脸上与手上抹开,原本还担心无甚功效,却不想干燥的手背与脸颊瞬时将脂膏吸收进去,五指舒展十分润泽。
再照照铜镜,昏黄中透出点不很清晰的人影。近来吃的没有从前那般苛待,因而脸上的肉也起了些,掩去尖俏的下巴,带出些稚龄的幼嫩来。连带看林靖,转不过十余天,看着和刚来的时候也大不一样了。
他正低头弯腰收拾房间角落的柴火堆,外衣还是刚来的时候那一件,袖口衣摆处染了不少污渍。好在一张脸圆圆润润白里透红,目若灿星,衣服粗制掩不去他玉雕似的容貌。
林羡想了想,抬手将边上的衣柜打开,里头放着从前林父与林萧氏的许多衣服,还有她小时候穿过现在已经不合身的衣物。她找出两件衣服颜色较暗的,琢磨着将上头林萧氏给她锈的花色拆了,便是看不出男女能穿的。
这样改制的法子快些,能先应应急,从头到尾新作一套可要花费不少时日。改好两套小的,等阿靖再长大些,就又可以用上林父的衣服,稍稍改小一点就是了。林羡在心里头估摸着自己的打算,坐在炕沿抱着衣料与针线篮子默不作声的动作起来。
林靖将屋里的柴火收拾好,起身看林羡正忙,于是快步走出去将家里还剩下的野菜剁碎,拌上米糠倒在鸡食盆里,后又去看了早上煮粥后用炭火焖放在灰堆里的瓦罐,又打了井水将厨房里的水缸倒满,做好这一切,才停了下来。
这几天太阳好,站在日头下面暖意融融,省的烤火废柴。林靖还不太舍得用毛笔在纸上写字,是以将沙盘放到院子里头,一边默念一边写,写的多了,终于少了点起初歪歪斜斜的样子,也能学着书上前人的笔迹勾勒出些许笔锋来。
等将自己认识的那几十个字,连带林羡的名字写过十几遍,林靖才停下来,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稍微有些满意了。
他珍惜的将那沙盘放回偏房里,重新走回院中,先看看主屋里坐着认真缝制的林羡,又抬头看看天上快要到正中间的太阳,琢磨着还有些时间,于是走到边角的地方扎了一个马步。
在外面流离的时候,最要紧的就是能自保防身的本事。林靖没有其他人教,一开始只会瞎跑,后面学的聪明了,乖乖默不作声的只看,一来少了很多大骂,二来也能学到很多细碎的东西。能学一招就一招,半招就半招,决不贪心,学了以后用心记在脑中,找到机会就偷偷摸摸练上几回。
不过碍于从前身子不好,能独处的时间更少,便没有学的很好。如今不同了,自然要认真学起来。
那什么王荣、郑秀才、郑郁文之流,林靖抿着唇,面上冰冷,总有一天他将功夫学好了,让这些个曾经欺辱阿羡的人,都悔不当初。
“阿靖,你过来。”
一早上的功夫,终于将一件衣服缝出来,林羡还取了点林父从前衣服上的布料,填补上去全看不出一点儿女孩子家衣服的样子。
林靖收了马步,抬手抹去脑门上的汗珠子,快步跑过去笑问,“阿羡?”
林羡将手上的布料抖了抖,摊开来给他看,“喏,把外衣脱了试试这件衣服穿着合适不合适的,不合适我就趁现在再改一改。”
“给我的?”林靖满眼惊喜,嘴角情不自禁的扬起,动作飞快的将衣服扣子解开脱到地上,后伸出双手就这林羡的动作将衣服穿了进去。
他上下抻了抻,觉得哪儿哪儿都舒服,点头道,“合适的。”
林羡舒了一口气,弯腰将林靖扔在地上的衣服捡起来,“那就先穿着这一件吧,脏了的这件我帮你洗一洗。”
时节往深冬了靠,天气倒没有前段时日那么冷了,因为年节将近,官道上来来往往的车马相较于从前多了不少。周围的村落不少都要过来这里采买年货。一天到头牛车来往没个停歇。
一个身着青衣带着斗笠的中年男子将自家牛车停到城郊与另外一个人凑了个铜板请老汉帮忙看车,后神色匆匆的快步王城内走。
城里行人来来往往,中年男子走了两步就停在原地,皱着眉头很费劲儿的思索了一番。然而到底太久没有来,已经全想不起要找的人现在住在哪里。到了还是各个铺子里打听过去,约莫问了七八家才问出点眉目来。
“林家?”绸缎铺子的掌柜从柜台后面抬起头来,反问中年男子,“上林村的?”
中年男子一听有谱,连忙点头,“对,上林村的,当家的已经没了,现在家里应该只剩一个□□岁的小娘子。”
也实在是赶巧,这绸缎铺子的店面正是林家的,哪里有不知道的道理。
掌柜将手上的账目交给一旁的小伙计,又嘱咐了他一些事情,后自己从柜台后面走出来,拍了拍衣摆上眼睛看不见的灰尘,道,“我知道在哪儿,和你同去。”
中年男子喜不自禁,忙一叠声的道了谢,后亦步亦趋的跟在那掌柜身后。
又听说原来这绸缎铺子也是林家留下的店面,他面上显出很艳羡的神色,回头看向那已经看不太清楚的店铺,感叹,“这么大的铺子,一个月不知要给多少租金?”
“足足一吊钱呢。”掌柜的双手背在身后,阔步昂首的拐进了小巷子里。
一吊钱一个月,放在城里也就将将能养活林羡这么大一个人,可放在乡下却着实是不少钱了。中年男子又是惊愕又是感叹,一路跟着掌柜的到了林家门前。
“就是这一家了,”掌柜道,后抬手扣了扣门,扬声问,“林小娘子,可在家里?”
林靖听见外头的声音,连忙放下饭碗,扔下一句,“我去看看!”后便飞快的从炕上跳下来,一路飞奔去开了门。
林羡跟在他后面穿好鞋子,迈出房门的时候院门已经开了一条缝,林靖挡在那里看不清楚门外面站着的是什么人。
“阿靖,是谁?”
林靖目光狐疑的看着外头的两个中年男子,道,“没见过的。”
林羡走到他身边,将手放在他的肩头,顺着门缝看出去,绸缎铺子的掌柜她是认识的,姓牛,至于另外一个人却是面生了。只不过这个时候,林羡也只以为两个人是一起来的。
“牛掌柜,”她将林靖拉回自己身后,用挡住要露出獠牙十分凶悍的小黄,“可有什么事情?”现在还远不到收租的时候呢。
自从上一回半夜王荣他们闯入,又将小黄的腿摔断以后,小黄对外人便很防备了。
“我是给人带路的,”牛掌柜和气地笑笑,稍微往边上退了半步,让那中年男子上前来。
中年男子有些局促的摘了自己的斗笠,“我是上林村来的,论辈分小娘子要喊我一声伯父。”
上林村,是林家祖上住着的,如今还留有一栋祖屋,良田却是在林父病重时都卖了的。林羡长这么大,一次都没回去过,连着林父与林萧氏都没跟着迁葬回去。
除去名字与祖辈还有些牵扯,上林村对于林羡来说,是个毫无牵扯十分陌生的地名。莫名从上林村来个人,总让人想不到好得地方去。
“伯父?”她犹豫的往后退了一步,将大门拉开些,“请进。”
中年男子咧嘴一笑,不甚客气的走进院子里,后回身道,“多写牛掌柜带路。”
牛掌柜毫不在意的摆摆手,目光落在林羡身上,道,“无妨,本来今天我也是要来找林小娘子说件事情的。”
林羡原本要出口送客的话,停在了嗓子眼里,面上更加疑惑,“什么事情?”
牛掌柜面上带笑,“也不是旁的,就是铺子租金那点事,东家前月说,这租金太贵,这个季度租完恐怕不租了,要么另外说,直接就将铺子买下来,让我来问问小娘子的意思。”
即便昨天没在米铺听见租金要涨价的事情,林羡也清楚的和,自家铺子的租金放在这清溪镇上也算一手可数出来的便宜,更不说位置地段一等一的。
她只作不懂,回问,“不知将铺子整个买下,是多少钱?”
☆、第十九章
“价钱上面我们是绝对不会亏待小娘子的,”牛掌柜笑呵呵,双手拢在衣袖里,温和的眼眸里闪过一丝精光,“一口价,若是小娘子愿意,六十吊钱,你若是去外头问问行情,六十吊钱实在已经不能再高了,别人家里给不了这么厚道的价钱。”
别说林羡知晓这不是现在的行情,且行情还在往上涨,就说想用五年的租金买下一个铺子,那也是天方夜谭。绸缎铺子里的总归是将她当做了一个傻子。
不过既然牛掌柜笑着,林羡也就回他一个笑,“行情我的确不太清楚,所以现在也不好直接和您说了好还是不好,这事情左右不急的,不妨等年后交租金的时候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