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好大的一盘棋啊,崔应书连夜写了密折派了心腹送去京城,琢磨之后倒是还想到一件事。他以钦差的身份来的湖北,抚灾的事情倒是进展的很顺利,原先的流民也都被他妥善的安置了,可是就是这个江田平,简直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他到湖北第一天开始就跟他对着干,偏偏他手里软禁着都督有实权,又狡兔三窟,到现在都是个祸患。
可现在不同了,韩正清似乎是能联系上他的。
韩城倒是上天赐给他的一样,他想了想,连夜又召集了幕僚商议之后,逼着韩城写了一封信,以他跟江田平特有的联系渠道,换了个人按照韩城说的那样,去信给了江田平。
四天以后,崔应书等来了两个回应,一是京城的,驸马叶景宽来了湖北。二是送出去给江田平的信,也收到了回信。叶景宽来的太快,当然不是他送密折之后朝廷给的回应,可叶景宽来,目的也同东平郡王有关,崔应书先让他去换了衣裳:“巧了,我正有件同郡王有关的事要告诉你。”
☆、二十六·抓人
叶景宽都没顾得上换衣裳,他接过了旁边崔星递过来的一盏茶一饮而尽,摆了摆手:“免了,现在哪里有心思喝茶,东平在哪里?”
崔应书见他一来就问东平郡王,就知道他是为了东平郡王来的,心念一动,问他:“你说说看,我这里也有一桩同郡王有关的事要告诉你。说不定咱们二人殊途同归。”
叶景宽凝眉,在崔应书面前也没什么不能说的,将自己来湖北的目的说了,又道:“虽知道皇室血脉错不了,可是难保东平不被人谗言所惑。何况把他握在手里,总也有些用处。”
具体的用处他没说的太明白,可是崔应书却已然想通了,他皱起了眉头:“你们京城也收到了消息?京城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崔应书竟然好像也知道了一般,叶景宽原先急躁的心瞬间安定了下来,有些疑惑的看向崔应书,想到他刚才说不要急,他也有一桩关于东平郡王的事要说,觉得颇有些心凉:“东平不是出了什么岔子了吧?”
别真跟之前来之前宋楚宜她们担心的那样,韩正清已经把东平郡王给带走了。
崔应书摇了摇头,吩咐崔星去找东平郡王过来,自己同叶景宽笑了笑:“原来真是为的同一件事,京城局势已经到如此地步了吗?”
他在湖北这边抚灾,又有江田平掣肘,消息渠道并不通畅,如今对于京城的消息仅限于知道恭王死了-----自然,明面上是死了,崔应书是决计不信什么马圆通余党的鬼话的。
可是只知道恭王那里出了岔子,却没料到是这样大一盘棋。
叶景宽冷哼了一声:“我来之前,内阁已经草拟圣旨急召锦乡侯回京。”
“韩正清不会奉诏的。”崔应书面色平静的说出自己的看法,然后抬头看着叶景宽:“我要与你说的就是这件事,我们这里,因为东平郡王殿下,捉了个要紧的人。”
叶景宽这才知道韩正清居然真的派了人来湖北,欲要接东平郡王走的事,他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韩正清究竟想做什么?”
想做什么,其实在他们心里都已经有了定论,根本说不上疑惑了,他这么一问,只是觉得韩正清委实疯了而已。
一个堂堂的锦乡侯,把持着大同,算的上是北方的门户,却非得一步步把祖上累积的家业和名声一朝败光。
图的什么?叶景宽觉得韩正清可笑至极,可是可笑归可笑,现在并不是感叹人可笑的时候,他片刻都不耽误,先见了东平郡王,彻彻底底把韩城跟东平郡王所说的事问的事无巨细,然后才拍了拍东平郡王的肩膀:“东平,这件事,你做的很好。”
他从前并不是很喜欢这个侄子,荣成公主也不是很喜欢这个侄子,他的母亲,实在不是让人喜欢的人,对待卢太子妃的过于咄咄逼人的态度,也实在让人厌恶。
可是到现在,他忽然发现,其实东平郡王同他母亲,也不是很像的,甚至同他父亲也不是很像,明知道拒绝韩正清意味着什么,他却仍旧是做了。
东平郡王苦笑了一声:“姑父不必夸我,倒不是为的什么大义。只是我若真的跟着他去了,我母亲的名声倒是无所谓,早已经不怎么好了。可我父亲如何自处呢?何况要我同恭王叔摇尾乞怜求一口饭吃,我做不到。”
他觉得此生做的唯一一件绝顶聪明的事,莫过于这件-----就如同陈德忠和钱应他们后来商量的那般,他的身份不可能跟韩正清说的那样不堪,既然不是,那他就是建章帝的亲孙子。
而他并没有被奸人迷惑,还主动把奸人供了出来,在建章帝那里,总是一份面子情。
要他去韩正清和恭王那里求一条生路,从此老鼠过街,他宁愿堂堂正正的给自己谋一线生机,如果不成,如果周唯昭他们决意要靠此事弄死他,那他也死的其所。
他死也要死在东平郡王的位子上。
他这话说的倒是实诚,叶景宽没什么好再说的,回头去问崔应书:“韩城呢?”
他来湖北,就是为的防止韩正清捷足先登,也幸好东平郡王居然难得的耳清目明,倒是便宜了他。
崔应书把自己利用韩城引出江田平的事说了:“说来湖北这乱局大多都是这个祸害跳起来的,只是可恶他会藏,想尽了法子,总是在快摸到他边角的时候棋差一招。现在有了韩城这个桥在,大约会有些消息了。”
崔应书已经来了湖北半年,襄樊这边的抚灾进度倒是进行的顺利,可是江田平等人纠结的地方就成了顽固了,长久拖下去的确不是办法,朝中颇多御史上书弹劾崔应书办事不力,现在若是能借着韩城韩正清把江田平拿下,的确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江田平送来给韩城的回信上说七天之后在沛城碰头,他就等足了七天,化身成个侍卫跟着韩城一起去了沛城。
江田平这个老狐狸别的不说,警惕心是一等一的高,他足足陪着韩城又等了几天,换了好几个地方,才终于在沛城以南的一处民宅里见到了真人。
就算是在民宅里见面,江田平也没放松警惕,周围布满了人手,幸好他跟着韩城转的这阵子,已经把崔应书那边给的人也都七七八八的布置的差不多了。
等外头来了信号,这里江田平跟韩城也已经说到了如何对付崔应书,如何搅乱湖北的水,叶景宽丝毫没有犹豫,先行掐住了江田平的脖子。
他是武官家中出身,自幼就开始练习刀枪,这些年也从未疏于训练,这一出手的速度迅捷如豹,准确的抓住了江田平,外头他的人也几乎同时破门而入,一拥而上,把江田平带来的几个心腹和韩城一起重新绑了。
虽然江田平那边的反应也快,发现了江田平这边有异动之后就立即封了城,可是叶景宽早就已经收买劝降了沛城知县,费了一番周折还是顺利把江田平一行人带回了襄樊。
☆、二十七·圣意
叶景宽先行写了密折送回京城,然后才自己带着东平郡王和韩城一行人回京。
崔应书的密折又较叶景宽的先到,建章帝召内阁成员和皇太孙周唯昭一同于御书房议事。
常首辅皱着眉头觉得事情的严重性远远超乎想像:“如今一下子,倒是来了两边消息。”不来就不来,一来,湖北和晋地都来了消息。
可惜的是,却都不是什么好消息,晋地的镇南王如今生死不明让人担忧,而湖北那边,足以说明韩正清的狼子野心了。
岑必梁神情激动,胡子乱颤:“大同乃是西北门户,绝不容许有失。若是锦乡侯拒不奉诏,当杀!”
现如今已经撕破脸了,面上那层粉饰太平的皮还要来做什么?
岑尚书慷慨激昂,激动得咳嗽了几声方才又急哄哄的道:“陛下,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当时他们几个知道恭王原是自己出逃的之后就觉得这事儿要糟,这不就是一个乱臣贼子么?直截了当的下旨把恭王废成庶人,叫锦衣卫刑部张贴文榜通缉,光明正大把事抬到明面上来说多好,非得废这样大的力气兜这么大一个圈子。
可是岑尚书私底下一想,又觉得建章帝这样做也情有可原,毕竟眼下正是是非多的时候,湖北出事,九江前年大水,出了杨云勇这样的巨贪,后来又出了太子中风、太孙遇刺一事,要是再出恭王逃跑,大张旗鼓通缉,就等于变相告诉天下人,皇室乱成了一团。
可当时是当时,当时情况下,恭王势单力薄,锦衣卫暗中追杀或可解决,可现在又不同了,现在恭王勾结边境大臣,俨然已经快成气候,绝不能再为了面上的好看而姑息纵容了。
建章帝远比岑必梁要焦躁愤怒的多,他强撑着定了再发圣旨召韩正清回京的决定,吩咐内阁拟旨,又道:“恭王那里......”
起先已经说恭王死了,现在要是再发明旨讨伐,岂不是说圣谕如同儿戏?建章帝一时很是为难,偏头去看周唯昭:“唯昭怎么看?”
周唯昭之前其实已经同宋楚宜商量过这个问题许多次,早有准备,听建章帝这样问就道:“就算皇祖父不发圣旨晓喻天下,到时候恭王作乱,照样要举起龙子龙孙的旗子。一味捂着也不是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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