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城松了口气,只要肯听人说就是好的,听钱应的意思,是有了几分相信了,他忙点头:“有的有的!真的有良娣的亲笔信,就在我怀里,郡王尽可拿去看!”
钱应亲自伸手去掏,退后几步交给东平郡王。
东平郡王一目十行,越看脸色越难看,到最后险些两眼一闭直接晕过去。
屋子里静的吓人,东平郡王隔了极久才重新有了反应,他红着眼睛吩咐黄翌青:“叫陈大人带几个人进来看着他们。”
一面同钱应绕过了屏风进了内室。
东平郡王向来认钱应做个心腹,有什么事情并不瞒他,何况此事攸关性命前程,他如今已经六神无主,实是没了主意,伸手把信递给了钱应。
钱应有一瞬间犹豫,若是看了这信,那他可就再也脱不了关系了,可是转念一想,就算是不看这信,他作为东平郡王的属官,也同东平郡王脱不了关系的,于心内无声叹一口气,拿了信扫了一遍。
他倒是比东平郡王镇定许多,许是因为东平郡王除了性命前程之外还被换了爹,不管哪一点都难以承受,他以局外人的角度来看,这事儿就没那么糟了。
“通篇有哪一句话写明了您不是太子血脉?”钱应松了口气,他当初总觉得范良娣毕竟是个女人,女人就是容易感情用事,做事不计后果,可现在这么看来,范良娣在男人身上却还真有几分本事,这封信暧昧固然是暧昧至极的,可是要说有哪一句话是写明白了的,却真的找不出一句来。
最露骨的也就是一句‘死了个韩止,你害怕以后没人为你我摔盆捧灵不成?’,这话自然可以理解为范良娣是想说明不止韩止是锦乡侯的儿子,可是也可以理解为不知多少种意思啊!
他松了一大口气,神魂终于归位了,觉得脑袋暂时也可保全了。
这分明就是韩正清的一厢情愿自以为是罢了,居然会对这样没有一点可信度的话信以为真......钱应忍不住嗤之以鼻,随即又觉得心里发沉-----韩正清总不至于真的傻成那个地步,凭着一张纸,当然由范良娣说破了天他也不会信,肯定是真的同范良娣有过不可告人的关系,他看向东平郡王,东平郡王的脸色俨然也难看到了极点,想是也想到了这一点。
☆、二十三·套话
这就委实有些尴尬了,可尴尬归尴尬,难堪归难堪,眼下这时候,还是保命要紧。
外头黄翌青跟陈德忠吩咐人把韩城看的死死的,也都进来了,这着实不是小事,不仅不小,还是足以左右他们性命前程的大事,他们也顾不得什么隐秘不隐秘的了,该听的还是要听的。
东平郡王见他们进来,面无表情的坐直了身子,心中一时说不清是什么滋味,垂下了眼睛:“通篇的确没一个字提我不是父亲亲生的,可现在人都找到头上来了。”
说起来,东平郡王终于明白为什么当初韩正清要给他送有毒的人参,又叫他把人参送上去给太子了,可他半点不能为韩正清对范良娣的这份痴情感到多么感动,他只觉得恶心。
对,一个敢觊觎他父亲的妃子的男人,无比叫他恶心。
太子待他是极好极好的,他还记得无数个夜晚,身体不好的太子从前殿议事回来,还要来他寝殿给他盖被子,还有......到他出发来湖北,太子都用尽力气给他指了个陈德忠跟着,还帮他把有毒人参的事遮掩得天衣无缝。
有了太子这个父亲在前头做对比,任凭韩正清掏心掏肺呢,东平郡王也只会觉得他的心腥膻。何况韩正清给他有对人参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他被发现的下场?!
是,韩正清的话说的极是好听,说什么早有后招,到时候会把这罪名栽赃在太孙头上,可是到底是利用了他,到底是叫他承担了风险!
现在又要来用同一套说词诓骗他,打算让他跟着韩城去晋地。
去晋地做什么呢?!他好端端的,有皇子王孙不做,放着正统的身份不要,跟着一个乱臣贼子改名换姓?!简直可笑至极!
陈德忠较钱应和黄翌青想的又更加恐怖一些:“这不是,不是太孙他们......”他又自动闭上了嘴,韩城可是韩正清的亲弟弟,就是韩正清的一条狗,除了韩正清,还有谁指使得动他?
可是不是周唯昭,不是崔应书,事情就更可怖了,反正现在该知道的都知道了,也没什么好避讳的,他接了钱应递过来的信展开来一看,头脑倒是比钱应和黄翌青清楚,面不改色的看向东平郡王:“无根无据的,殿下信它作甚?就算是字迹一样又如何?这天下能模仿人字迹的多了去了,如何证实这就是良娣所写?良娣已经仙去,说句不敬的,死人不会说话,任由谁都能波脏水,殿下自己却不可有这等想法,不说太子殿下有内起居注可供查阅,天家血脉,哪里是玩笑事?不必信他。”
东平郡王发紧疼的厉害的胸口顿时轻松许多,他不动声色的移开了放在胸前的手,双手改为抓紧了椅子把手,看了在场三人一眼:“不知韩正清意欲何为。”
韩正清是个疯子,这是他们几个人如今一致的看法。疯子是很吓人的,尤其是韩正清这样的疯子-----就算东平郡王真是他儿子,他这样闹出来也不是想东平郡王好的架势啊,这分明更像送东平郡王去绝路,当然了,也有例外,比如说这江山换人坐了,换成他姓韩的做,或者跟他熟的人做。
陈德忠嗤笑一声,随即不知想到什么,笑意就僵在了脸上。
钱应机变,察觉出陈德忠的异样,连忙发问:“陈大人这是怎么了?”
陈德忠已经站了起来,奔出了外间,不顾自己五十多的年纪了,提溜着韩城的后领就把他给提溜进了内室。
钱应和黄翌青都跟着站了起来,东平郡王眉头动了动。
“韩正清为什么叫你来接郡王?”陈德忠把面部表情控制的还算不错,总算没有五官都扭曲在一起,可是黄翌青却眼尖的瞧见他手指在颤了。
是啊,好端端的,韩正清真的信了这信上的话的话,怎么会来带走东平郡王?他难道不知道东平郡王要真是走了才是前程全无?这不合乎情理啊。
韩城察觉了东平郡王的暴躁和杀意,生怕东平郡王一怒之下真把他给杀了,有些无奈的看着东平郡王:“郡王殿下,这信您也看了,别人说的您不信,侯爷给您带的话您不信,良娣的话您总该是信的吧?难不成侯爷还会害了自己的儿子不成?”
钱应摸了摸鼻子,韩正清会不会害自己儿子他不知道,可韩正清对亲生儿子的死活无动于衷这一点他是看的清清楚楚的。
陈德忠看得出东平郡王的厌倦和暴怒,他用安抚的眼神看了一眼东平郡王,转头看着韩城温声道:“这信不信的,关键他不合情理。我们郡王这王爷当的好好的,忽然要他去晋地做什么?他可是郡王,他这么一走,你们知不知道干系有多大?牵连有多广?”
韩城双手被捆绑在背后,听陈德忠这么说就讥诮的笑了一声:“有什么干系?!这朝廷马上就要大乱了,到那时候,谁还顾得上郡王您?就是为了您的安危着想,我们侯爷为了保全您,也为了您以后的荣华富贵,才要接您走啊!”
来了!钱应跟黄翌青乃至陈德忠和东平郡王心下都是一惊,这心跳声几乎可以媲美惊雷。
陈德忠很惊讶,于是这只狡猾的黄鼠狼就真的睁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巴,不可置信的拔高了声音:“什么朝廷大乱?你莫不是在跟我们郡王说笑话?这朝廷好端端的,怎么乱的了呢?!”
果然事出反常必有妖,韩正清这个时候派人来,就绝对不可能是心血来潮。
韩城挪了挪自己的手,又挪了挪屁股坐的舒服一些,抬头看着他们:“我骗诸位大人做什么?!现在是为了郡王安危,只要郡王一到晋地,朝廷必定就乱起来了!”
妈蛋,所以说久病床前无孝子,摊手,我姑姑因为照顾我奶奶的事跟姑父打起来了,简直天都塌下来了一样,我也是惊呆了。呵呵,只有我活该的样子。
☆、二十四·抉择
东平郡王终于表现出了不符合他年纪的冷静与沉稳,他抿着唇淡淡的瞥了韩城一眼,一撩袍子坐下了,坐的端正笔直,连语调都平淡的出奇:“那你跟我说说,怎么个乱法?”
他实在是对他母亲失望透顶,从前心里或许还有一丝母亲能操纵男人对她死心塌地的庆幸,可是当事过境迁,当事到临头,那丝庆幸就彻彻底底的变成了厌恶。
他是天之骄子,是太子捧在手心里疼宠了这么多年的皇孙,他原本就算是不争那个位子,也会有一份属于自己的前程,可是就因为他母亲的贪婪无知,也因为韩正清的痴心妄想,他父亲跟他的名声都即将要毁于一旦。
韩城见东平郡王彻底平静下来,似能听进人说话了,终于吁了口气。眼下时间紧急,何况他来湖北的事情虽隐秘,可世上毕竟没有不透风的墙,崔应书那边也是很难应付的,能劝服东平郡王,自然是越快越好。思及此,他也不能再卖关子,一气跟他说了韩正清的打算,看屋里几个人包括东平郡王都目瞪口呆,还咳嗽了几声把他们给咳嗽的回了神,才眉飞色舞的跟东平郡王畅想起将来:“您瞧,是不是只要您一跟我们走,朝廷就会大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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