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灵均眼中没有半点儿波动,他即使站在下手,面对积威甚重的父亲。态度依旧不卑不亢,缓缓道:
“那父亲究竟是为何要待在金陵?”
“自然是因为赵氏血脉实为正统!”
易灵均嗤笑一声,他的容貌原本就生的十分俊朗,即便此刻刻意遮掩一番,但满身的气度却是难以掩盖的。
“儿子怎么听说,福王根本不是赵氏血脉,父亲跟在福王身边,难道就是捍卫正统了?”
易迟远面色更冷,蹭的一声从八仙椅上站起身子,质问道:
“你在胡说什么?若福王不是赵家人的话,那会是谁?”
“福王是元知行的儿子,否则为何他会神不知鬼不觉的从京城逃出来?以晋文帝与福王的兄弟情,显然是不会特地派人将福王从京城救出来吧?”
听着易灵均的话,易迟远微微眯起了眼,突然后退一步,冲着周围奴才吩咐一声:
“把这个不孝子给我抓起来!”
正在侍卫们打算对易灵均出手时,突然有一位美妇从里间儿冲了出来,一把抱住了易灵均,眼底满布血丝,叫喊道:
“住手!我看今日谁敢碰我儿!”
这妇人自然是易灵均的亲生母亲了,她怒瞪着易迟远,气的胸口不断起伏着。怎么也没想到这人满口的仁义道德,但骨子里竟然会如此冷漠,对着自己的亲生儿子都能下得去手,虎毒不食子,易迟远他连畜生都不如!
灵均是他们唯一的孩子啊!
“还不动手?一个个都是聋子吗?”
刚才听了易灵均的话,易迟远心中对福王的身份已经有些怀疑了,但他此时此刻与福王早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不论福王到底是不是真正的赵氏血脉,易迟远都不在乎,只要他表面上的身份不出纰漏就成了。
易迟远对易灵均的性子有些了解,知道自己这个儿子最擅长的就是兵不血刃,一旦让他从易家离开,恐怕福王的身份顷刻之间就会传遍整个金陵城,届时他们易家便会陷入到前有狼后有虎的境地之中。
若是继续扶持福王,那么没有大义作为支撑,易家的百年盛名定然保不住;但若是想要抽身而退,恐怕福王根本不会答应。
心中斟酌之下,易迟远才想着先将易灵均给扣押下来,等到战事结束后再做打算也不迟。
但易夫人却不忍自己唯一的孩子被自己的丈夫给关起来,毕竟易家人早就魔障了,满眼都是家族的名声,看不见半点儿别的东西,连自家的子嗣都能牺牲掉,还有什么是做不出来的?
表面上繁花似锦,但暗地里却污浊不堪,散发着浓浓的腐臭味儿,着实令人作呕。
虽然易夫人在易家也算是主子,但家族里的当家人还是只有易迟远一个,此刻他一发话,这些侍卫们自然不敢违拗,直接就冲着易灵均母子两个一步一步的逼近。
此时此刻,躲在房梁后头偷看的花解语实在是瞧不下去了,直接飞身一跃,站到了易灵均母子两人面前,将腰间的软鞭一把抽下来,狠狠冲着侍卫一甩,就将侍卫们给震了出去。
花解语在元府的死士中武功都是出挑的,自然不怕这些侍卫们,看着这样一个明显就不是良家女子的人护在易灵均面前,易迟远气的面皮发抖,吼道:
“抓起来!把他们都给我抓起来!”
花解语可不像易灵均那般,非要讲求什么孝道,她直接冲到了易迟远面前,一手掐住了他的脖颈,不急不缓的将头上的一根珐琅银钗给取了起来,对准了易迟远的脖颈,道:
“放我们走。”
易灵均看着不远处的花解语,女人的容貌十分艳丽,好像是盛放着的月季花似的,热烈如火,刺痛了他的双眼。
世上没有人不怕死,手握权柄的人与普通人相比更加胆小。
易迟远颓然的闭了闭眼,压下眼底的杀意,挥手道:
“你们都退下。”
易灵均冲着一旁的易夫人道:
“母亲,您跟儿子一起离开吧。若是再待在这儿的话,恐怕……”
易夫人也不是什么死板之人,否则也不会冲出来护住自己的儿子,反而她这辈子最在乎的就是易灵均,至于易迟远,不过只是父母之命不可违抗罢了。
易夫人点了点头,易灵均便扶着她往外头走,刚刚走到院子里,连廊处突然又出现了一个女人,她手里还领着一个约莫**岁的孩子,直接冲到了易灵均面前,跪倒在地,哭着道:
“大嫂,求求你把清河带走吧,他要是留在易家的话,实在是活不下去了。”
听了这话,易灵均倒是有些诧异的看了这个堂弟一眼,只见他二婶撸起了易清河的袖子,登时便露出了青青紫紫的鞭痕,皮开肉绽,十分可怕。
易夫人眼中流露出一丝不舍之色,但却没有开口。只是看着自己的儿子。
易灵均低头打量着瘦骨嶙峋的易清河,明明他也是易家嫡出的少爷,为何会落到现在这幅模样?
不过此时也不是问这个的时候,易灵均皱了皱眉,刚想要拒绝,就见着他二叔直接跑了过来,冲上前,狠狠就是一耳光甩在了他二婶脸上。
这一下打得极狠,竟然将二婶打到在地,之后易二爷也没有停手,狠狠往女人的小腹踹了过去。一脚接着一脚,将二夫人踢得嘴角渗血。
一旁的易清河见到这一幕,上前用力抱住了易二爷的腿,不让他再伤害自己的母亲,但他不过是个瘦弱的孩子,力气又哪里能比得过成年男子?
“你这蠢货,根本不是我们易家人,我没有你这样的儿子!”
一脚将孩子给踹开,易清河跌倒在地上,好半天也没爬起来,此刻易二爷已经打红了眼。竟然蹲在地上,死死抓住了二夫人的头发,将人的脑袋狠狠往地上磕。
鲜血蜿蜒着往下流,将青石板的地面都给染红了,一开始二夫人还能发出惨叫声,到了后来声音渐渐微弱下去,面色青紫,显然已经断了气。
闻到空气里的那股血腥味,易灵均几欲作呕,他一把抱起易清河,冲着花解语道:
“我们走吧。”
其实花解语早就不想再在易家待下去了,没来易家之前,她对易家的观感只是不好而已,但到了此处她才发现,易家何止是不好,简直就是个魔窟,这里面的男人没有几个是正常的,亏得易灵均长成了这幅光风霁月的模样,真是歹竹出好笋。
好不容易从易家离开,花解语便将易迟远给打昏了,之后便带着他回到了小院儿之中。
看着被五花大绑的男人,花解语问:
“就这么绑着?”
易灵均漫不经心的点了点头,冲着易夫人问:
“二叔为什么要这么做?”
原本易灵均只是以为他二叔性子暴虐,但却没想到他一个大男人,竟然会如此虐打自己的妻儿,此种行径与畜生有什么差别?
“你二叔早就想休了你二婶,然后好把他那好表妹光明正大的迎进门,偏偏易家不能休妻,所以他心里有气,就成日里折磨她,也不知道是不是吓着了清河,这孩子今年都八岁了,竟然还没开口说过话。”
看着易夫人微微蹙起的娥眉。细声细气的开口,以及纤瘦的身子骨儿,花解语怎么看也觉得这位夫人不像是刻薄的模样,但她却想不起从哪里曾听说过这位夫人的恶名。
“这位姑娘是?”
易夫人早就注意到了这样一位倾城倾国的大美人,不止容貌生得好,身手也十分利落,只不过刚开始没有倒出功夫问罢了。
花解语冲着易夫人福了福身子,道:
“奴家花氏,见过夫人。”
易夫人伸手扶着花解语的身子,她有些疑惑的转过头看着自己的儿子,问:
“灵均。你身为男子,怎么还让这么娇滴滴的一位姑娘家护着?”
易灵均心中有些尴尬,不知该如何解释,轻咳一声,道:
“母亲您今日受到了惊吓,好好休息吧。”
知子莫若母,易夫人一看易灵均的模样,就知道他大抵是有些害羞了,便抱起已经昏迷过去的易清河,直接将人带进了房中。
话说易灵均离开之后,立刻就派人在金陵中散布消息,短短一日之内,福王不是赵氏血脉之事,便传遍了整个金陵城。
福王手下之所以会有二十万大军,其中绝大多数都是忠于前朝的,现在一听说这个消息,登时便闹的人心惶惶。
事情闹的这么大,坐在营帐中的福王自然也知道了,男人的一双眼睛好像淬了毒似的,环视一周,看着坐在一旁的将领,道:
“诸位难道还信不过本王吗?竟然会被那样愚蠢的谣言给蛊惑了,着实让本王心痛的很。”
一旁坐着的卓恒看着福王,微微皱了皱眉道:
“王爷龙子凤孙自然不会有假,不过您必须证实自己的身份,才能安抚人心啊!”
“依左相看,本王该如何证实自己的身份?”
卓恒伸手轻轻拂过下颚处的短须,笑着道:
“其实方法简单的很,只不过要损伤王爷的身体罢了。”
福王心中升起一丝不妙之色,但面上却一片平静之色,只不过微微颤抖的指尖,曝露了他的心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