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一肚子没好气,满心里故意抬腿使力踢在椅脚上。随即转身冷哼着要走。
玉翘愣了愣,瞅着一向疼爱自已的哥哥为了外人,竟甩起脸子来,不由又好气又好笑,便温言软语劝道:“子非鱼,安知鱼之乐?周将军足智多谋,骁勇善战,如今任职晏京府少尹,能做到豪强敛迹,治安良好,且政清民和,那才是大大的有本事呢!如此文武双全,前途必不可限量,哪有哥哥所说之毁!”
楚钰本僵硬的肩膀有了松懈的弧度,想着方才举止如孩童任性,有些汗颜的回身,果然瞅到玉翘唇边那抹取笑之意。
于是便把眼眸微眯,语带深意的反击回去:“周将军上次见过妹妹,可起了心思。今夜我要与他及同僚把酒言欢,你方才所说的那番道理极好,我定要讲与周将军听,让他欢喜到心坎里去。”
玉翘脸儿便如润透了的桃花般,她啐道:“哥哥酒还没喝呢,怎么就已混账话连篇了呢?”
楚钰瞅着她羞恼不已,得逞的大笑,扬手掀帘离去。
玉翘细细聆听着楚钰的笑声,直至竖起双耳再也听不见才休。心中有股热和暖意,融融流淌。这样讲义气、重情义的哥哥,前世玉翘无力乏天,如今再来一世,必拼尽所有,许他个安稳未来。
她妥妥坐在这玫瑰椅上,微托起腮,歪着头思量着心事,直至采芙进来询问是否需用晚膳。
玉翘招呼采芙近前来,低声轻问:“哥哥吃酒去,身边可跟了小厮?”
瞧小姐面色凝重肃穆,采芙思索了下才道:“芸哥亲自陪了去的。在建东老街的醉颐楼吃酒,我听着他吩咐门子,要警醒着,不可一味贪睡误了给少爷开门。”
“你附耳过来,我有事讲与你听,你依着我说的去做即可!”
玉翘当下便交待了个清楚明白,采芙虽白了脸,倒还算镇定,咬牙应承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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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膳后,玉翘把迎雪唤进房来,手捧着那件银白淡紫兰花羽缎斗篷,柳眉微蹙,闷闷道:“这斗篷刚才瞧着下摆子处烧了一块,想必是那日家宴后看烟花时,火星迸上所致。你从小就是个能干的,织补手艺无人能及,现就在我房里织补,明日我需穿着。”
迎雪接过凑到灯前,细看了会,果然有拇指般大的烧洞。又是银白色,要想织的旁人看不出,是需颇费些功夫的,一时半会不见得能织补妥当。
她今夜为了日后尊耀荣华,是要豁出去做件大事的。
如此想来,便立时委婉推拒道:“小姐,奴婢仔细端详过,请恕奴婢手拙,实不敢揽此活,还是明日送去铺子里,让那能干的绣匠来做更为妥当。”
玉翘板下脸来,冷眼看她,话中带着不容置疑:“迎雪,我素日待你如姐妹般,但我到底还是你的主子,吩咐做事岂有拒绝之理?今日这活你不做也得做了!”
迎雪还从未听过如此重话,只得含着泪无奈应诺,端坐在灯下开始默默织补。
采芙精心焚了一炉香,使劲嗅了嗅,才朝着立在书案前专心写帖的玉翘嘟囔:“这少爷说起来千金难买的番榴塔香,怎就一点香气也无?”
玉翘低头,手依旧写着没停,语气虽平淡,却将话洒进她人耳里:“越是简单如常的,越容易藏着些不为外人知的隐秘来,这些隐秘就看你怎么用了!用得好就好,用到邪路上,大罗金仙也救不了你!”
采芙呆了呆,总觉着小姐这次病后有些不一样了,多了份饱经世事的淡然从容,而性子,也一发不可捉摸。
小厮旺儿在帘外传话,钰少爷醉酒的不轻,估摸着还有半个时辰,可以归家。
当下无言各做各事,迎雪终究还是按捺不住,走至玉翘跟前行礼讨饶:“小姐,奴婢今日身子微恙,再无精力织补下去,还请小姐责罚!”
“你当真要如此?”玉翘依旧不看她,任由笔尖淌下一滴墨,毁了幸苦半天写的字帖。
“.......请小姐开恩,容奴婢明日来继续织补!”迎雪去意已决,答的迅速。
“既然如此,你下去歇息吧!”
听着身后窸窣细碎的脚步声匆匆忙忙的离开,玉翘搁下笔,推开窗棂,怔怔看着这夜色朦胧,月如银盆的景,终下了决心般,毅然坚定地转身看向一边垂手等待的采芙:“李嬷嬷和曹嬷嬷是否候在廊下?”
第十二章 丫鬟情殇(2)
这番榴塔香果然是有妙处的。
在房中尚不觉得,玉翘与采芙跨出门才至廊下,一旁两位嬷嬷早已提着红笼,等候多时。
似嗅着什么,曹嬷嬷忍不住起了赞叹:“翘姐儿这房中焚的是何许香?老奴活了半辈子,各种熏香也品闻了八九不离十,倒从未闻过这味儿,实在稀罕!”
玉翘心中有事,并未搭理,鼻息间却也嗅着缕说不清道不明的味儿,好闻的很,萦绕绵延着,直向右侧回廊深处探去。
“迎雪是朝那个方向去的么?”
玉翘指指右侧回廊,问着嬷嬷,瞅着她们肯定点头。那并不是丫鬟休憩的方向,倒是可以走至哥哥房里的。
她沉沉地盯着那黑暗迷蒙之处,一时眼波流转,透出股子清冷来,便不再多言,径直快步走至三人之前,踏着缭缭绕绕的香气,一路寻了过去。
不多时,玉翘放缓了步子,越走越迟疑,终立在哥哥门窗紧闭的房前,停了下来。褐色木门上还贴着大红底鎏金烫字的春联,尤带着份洋洋喜气,
屋内里未曾掌灯,倒是漆漆空寂。
突然,她眼儿一跳,在鎏金烫字的一角,有丝浅浅的血痕,方才迎雪织补斗篷时,倒是银针戳了手指,流了些血的。
玉翘心中最后一丝希望,如采芙手里握的红笼中,那爆开的一丁点星花,瞬间彻底泯灭。
她伸出僵硬冰凉的纤纤玉手,指顶着门用力推出一丝裂痕,瞬间,有股甜腻异常的香味竟从缝中扑面而来,她立时用手中绢鲛帕子掩了口鼻,心中大骇而不敢置信。
她上一世曾在碎花城那流春院呆过,花娘们为了留住出手阔绰的达官富贾,也会使些下作不入流的手段,俗称“点香”。
房里香几上总会摆着铜炉,丫头在烧着龙涎香饼时,会神鬼不觉的混入迷情散粉,便衍生出催情的袅袅熏烟,即便花娘姿色平平,此刻在买*春*客眼里,那也是极其鲜艳妩媚,风流袅娜似神仙下凡般。
李嬷嬷瞅着玉翘神情大变,疑惑的凑上前来,瞬间颜面失色,急以衣袖遮在鼻处,口吐恶言:“这个小浪蹄子,竟做出此等龌龊事来!抽筋扒皮也不为过!”
玉翘抑住心头愤怒,声音也少了平日里清鹂柔婉:“这房中之事就麻烦两位嬷嬷了!稍转将迎雪带至我房里,我要亲自审她!”
语毕,她便不愿再多呆一分,借着采芙手中那星点光亮,毅然转身离开,将身后“哐呛”破门声、嬷嬷胡乱叫骂声、女子尖细绝望喊声统统一股脑儿的远远抛在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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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翘端坐在玫瑰椅上,腰背挺的直直的。她已寻到被楚钰坐裂的那道细纹,便总是不自觉的用手去来回抚触。
面前的女子双手反剪捆在身后,下身仅着亵裤,精赤条条着一双白嫩嫩的玉腿,或许强行拖拽的缘故,腿上沾染着廊道上那片片雪渍及尘灰。上身月牙白的小衣大敞,露着锦茜红明花抹胸,乌发似被揪抓过,乱如蓬草,虽半垂着头,颊上赤红泛着血丝,是被嬷嬷狠狠掌掴残留的痕迹,看着尤其触目惊心。
此时她就这样形容狼狈的跪着,抿着破碎肿胀的唇边,沉默不语。
“看你这模样,似乎倒受了天大的冤屈。”玉翘将一个锦缎妃色荷包丢至她腿前,冷声问道:“这里装着何物你可知晓?”
“奴婢从未见过此物,自然不认识!定是谁要陷害奴婢,请小姐明察!”迎雪艰难地开口辩驳,声音却似被砂砾打磨过般,粗粗哑哑的很。
“小蹄子还不承认,这可是从你房中搜出来的。”立在一旁的曹嬷嬷狠声呵斥:“这种春楼花娘才用的腌臜东西,你也好意思弄进府里来?我们是怎样的人家,若被外人道了去,还指不定怎么戳我们老爷的脊梁骨呢!”
玉翘见她依旧死撑着不认,怒极反笑道:“曹嬷嬷,烦你把廊下那小厮兴儿叫来。”
兴儿也就十三四岁光景,是刚进府做事的小厮。平日里思量这迎雪虽是丫头,却被当成小姐般养着,便觉寻着了靠山,对迎雪多有阿谀奉承之举。
今日迎雪事发,他被众人揭发出来,已是心慌意乱,再被带至房内,却见她模样凌乱,主子容颜震怒,自是没见过这阵仗,当即跪在那里,把迎雪欲勾引楚钰少爷,托他去市集购买迷情粉一事讲得巨细无遗,顺带还交待了她那些倚仗小姐宠护,欺压小厮,打骂丫鬟等恶劣行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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