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死了?”
韩谦冷漠的话语让收起棍仗的下人不敢大出气,感觉此刻的世子比侯爷还可怕啊。
韩谦给了最后的嫌恶一眼,转身进去。
“表妹,该你了。”
沈烟霞眼看金悦儿惨状,早已骇的不行。见韩谦一步一步走向她,还挂着微笑,顿时恨不得一头撞死,可她竟被吓得一丝力气也没有,连向韩夫人求救的力气都没有。
“谦…谦儿…”
韩夫人觉得眼前儿子无比陌生,冷冰冰的儿子比发怒的侯爷更让她心悸害怕。
“嗯?母亲有何教导?”韩谦抬眼。
韩夫人顿时说不出话来,那双眼睛好冷,仿佛能冻住人的心。
“母亲放心,毕竟是母亲的亲人,我还能害了表妹去不行?”韩谦弯腰朝沈烟霞伸出手:“来,表妹,我送你回去。”
沈烟霞哆嗦着脸皮,她不敢。
燕平侯有些诧异:“那,你送她回去立即回来,我还有事要说。”
必须得说和离的事,不然儿子负荆请罪往金家门前一跪,那可就太难看了。
韩谦顿了顿,平静道:“好,那便送表妹一程就回来。”
送一程?送死吗?
沈烟霞要躲那只手,韩谦不耐,一把抓住她胳膊提了起来。
总是被温柔对待的沈烟霞恍觉,原来韩谦力气如此大。是啊,平日里再温和,他也是个男人,男人天生比女人强壮,强壮到能轻易要了自己小命。
“我,我,姑母——”
韩谦不耐扯着沈烟霞出去。
韩夫人呜呜哭出来,燕平侯不耐喝道:“你哭什么?你娘家要拉侯府去死呢!你怎么不去他们面前哭!”
韩夫人两只手紧紧捂着嘴,心里恨毒了大哥,以后再也不来往了。
“噗通——”
“啊——救——救命——啊——”
屋里一惊。
出了外书房,再走几步,就是一个小湖。湖不大,但深,能没过人顶。
呼救声没一会儿就听不见了,韩夫人骇然,淹死了?这是要用金汐儿的死法来惩罚她?
隐约有一阵嘈杂,韩谦施施然走了回来,面色平静,行动优雅,鞋面没沾一滴水。
“表妹没看清路就跑,幸好我带了人跟着,已经派人送回去了。”
没死,但也不好受。
韩谦低头浅笑,一辈子,还长着呢。
自此,沈烟霞开始了三不五时水底游的生活,没疯也离疯差不远了。
韩夫人生生打了个寒颤,一直以为儿子性子太过温和,是多像了自己,现在看,毕竟是侯爷的种。
“你们都下去。”燕平侯吩咐道。
下人出去并带上了门。
略一沉吟,燕平侯道:“此事内幕,其实并不是侯府查出,而是金大人告诉我的。”
什么?
韩谦猛的抬头,脸色有些白的透明。
“金大人查明此事并告知我,是要——”燕平侯有些说不下去。
韩谦扯了扯嘴角:“父亲,你只管说,金大人做什么都是应当。”
“是要你与汐儿和离。”
哐当——
韩谦猛的站起,身后椅子被带倒。
韩夫人不由心疼:“人都没了…”
“母亲。”韩谦苍白着脸开口:“金大人做的没错,是我愧对了汐儿,是韩家愧对了她。若不是她嫁到咱家来,又怎会…离开也好。生,我不能护着她,死,我也无法为她报仇——”
韩谦闭了闭眼,心头闪过两张脸,沈彬!淳王!
“那便和离吧。”心口好疼,疼得没力气去扶起倒地的椅子,麻木抬脚,一手撑着小桌,挨到另一张椅子前颓然坐下。
“之前,父亲让我写了自己名字还用了小章,就是写和离书吧?”
燕平侯点头:“方才,已经连同嫁妆一并送了去。”
韩谦闭眼,心头酸涩。
“谦儿,”燕平侯长叹一声:“金大人是怨了咱家的,但他更恨的是…谈及此事说起你时,金大人只是叹息,可见他对你是满意的,只是始终过不了那道坎。毕竟,他如何疼爱汐儿,你也是知道的。”
“而且,我与金大人达成默契,会合力对付两家敌人。”
金大人:在老子跟前屁不放一个,儿子跟前倒会装英雄。
韩谦捂着心口,惨笑:“和离也好,是我对不住她,是我害了她。”
若不是自己招蜂引蝶,没有彻底断了沈烟霞和金悦儿的念想,淳王沈家也不会有机可趁。可笑可恨,自己竟还与杀妻仇人同床共枕诞下子嗣。汐儿她,很失望,很伤心,也不想再与自己有牵扯了吧…
“我儿,你对她金汐儿仁至义尽,有什么对不起她的?你莫要自责,这事不怪你,怪只怪——”
韩夫人说不下去了,怪她娘家心太大手太毒。
韩谦闭着眼睛不说话。
燕平侯朝门外喊:“来人,送夫人回去休息。”
“侯爷,我什么也不知道啊。”韩夫人哭道。
“你以为你若是知道我会容许你还好好坐在这里?让你来是给你警醒,睁大眼睛看看,你比儿子还疼的侄女是个什么东西,你偏帮了几十年的娘家是个什么玩意儿。你把人家当心头肉惦着记着念着,人家把你当了碗里的肉在下嘴了。好好清醒清醒吧,燕平侯夫人!”
韩夫人心里也是又悔又恨,自己就是被他们的甜言蜜语给唬弄了,失了早年的警醒。
虚虚一礼:“请侯爷放心,从今儿起,我心里只有侯府,谁也别想再往咱家插手。”
跟着下人出了去。
第二百三十章 迎新
燕平侯:“谦儿莫要太自责,这事不能怪你。”
韩谦摇头:“怎能不怪我?是儿子有负父亲教诲,若是听父亲的,关注朝堂风云揣测不轨人心,焉能不为汐儿躲过去?如今想来,那年我非要带汐儿去淦州,还有她生辰那天,非要自己去岸上买什么礼物,都是有心人的谋划。”
被真相刺激,当年种种鲜活起来,韩谦悚然发现自己本该注意的事情。
原本,只要他小心,就可以让汐儿安安好好回来的呀。
燕平侯叹息:“身为侯府继承人,不管你愿不愿,朝廷争斗都会找上你,在你生下那一刻,便注定避不开这一切。谦儿——”
“父亲,不用说了。”韩谦看向他,双眼如同寒冬深夜的星子,寒冷,遥远,寂寥。
“我同您学习政务,定让燕平侯府屹立不倒更上一楼。”
唯有这样,他才能有机会有能力报杀妻之仇!
“如此,甚好。”
韩谦从燕平侯的书房回来,却没去内院,而是向自己书房而去。一个人在前头走着,后头是他跟燕平侯要来的两个随从。
寂静的夜里,空气很温暖,他的胸腔却是冰冷一片,原来,原来,自己的爱人,自己当心脏疼爱的人,是被自己害死的…
眼泪一滴一滴滑落,无声掉在衣襟,韩谦脑袋空空一片又仿佛被悔恨挤得要爆掉,推门进去,跌跌撞撞摔在榻上,心疼的快要窒息。他的汐儿被沉在水底时,是不是也是如此喘不过气,如此绝望?
她一定是恨自己的!
“世子爷…”
随从站在门口轻声呼唤。
半天,韩谦坐起来,声音冰冷一片:“去找杳信,将他处理了。”
杳信,是当年跟着自己的小厮,终于忆起,当时是他讨好献策,说去淦州游玩一定能让世子夫人开怀,也是他那一日,撺掇着他上岸去买当地一种吃食做生辰礼物。
如今的杳信,已经成了家,娶的正是沈烟霞身边的陪嫁丫鬟。
一切都很清楚了。
韩谦挥手:“连同他媳妇,一同处理了。”
“是。”
第二天,天清气朗,鸟语花香。
金夫人一早起来就呆呆坐在窗前,靠在叠在一起的几个软枕上望着外面。
三棵月季已枝繁叶茂,叶片下的尖刺透着红,与顶端嫩叶那点红遥相呼应。枝叶间,已有不少花苞冒出来,露出一线或红或黄或白。
金汐儿说,月季又好看又好闻,长着刺非得拿剪子才能摘得下,不像别的讲究这讲究那,一个不小心碰到了就活不了。让人找了三棵长得壮壮的月季树来栽下。
“娘,你瞧着,这花种下就不用管了,到时只管看花。”
说完就跑开不知钻哪里玩去了。
如今想来,那个丫头就是个野性子,如今可不是长成了刺月季。
月季好啊,花匠说,这花好活好养,只要有雨,就能疯长成树。
她的小丫头也长成了树,满身刺,傲然挺立。
金夫人嘴角弯了弯,眼神温柔。
她还没从昨晚的事情里完全回过神,此时发呆,心里想的全是远方的渁竞天如何了,今年的头茬儿花她又瞧不见了。
旁边丫鬟小心打趣:“夫人想早看到月季花,不如奴婢去问问人,看怎么能早几日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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