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走进了连接赌坊街与烟花巷的阴暗小巷里,谈笑声渐不可闻,再无声息。
漆黑夜色中,黑影掠过。
渁竞天在一刀堂等到快天亮,钱串子拎着大包裹回了来。
“老大,事儿办完了,给。”
紫檀雕花木匣子,并七枚银锭。
渁竞天只拿起匣子:“银子拿去喝酒吧。”
钱串子嘿嘿笑:“不用,我这另有。”
晃晃手里一个小包:“走过路过不能漏过,只差没扒衣裳。”
渁竞天笑了笑,打开那匣子,细细一翻,吸两口冷气:“韦二死定了。”
钱串子心有戚戚点头:“那兄弟看着也不错,就是爱钻牛角尖儿。”抖了抖肩膀,为韦二接下来可能要遭遇的深表同情,又道:“老大,这都是他媳妇儿嫁妆?啧啧,几万两呢,这嫁妆可真厚,够咱寨里吃用多少年了。”
苍牙山过的是节俭的日子,几万两真的很多很多啊。
渁竞天暗暗佩服黄尚善,经营有道,怪不得舍得男人去祸祸,人家完全养得起啊。
希望韦二回去,黄尚善能端得住。
黄尚善能端得住吗?
呵呵。
韦二被扔在伯府大门前,赌坊的人甩手走了,注定落魄的人,哪配再得他们一声谄媚的。
二月的天,寒气从石板缝里透上来,一缕一缕缠上韦二的身体,越缠越多越钻越冷。天色将明,仿佛烧着的大脑和跳的太快的心脏,在冰冷的身体里终于冷却下来。
理智回笼,韦二恨不得自己死去——他把家底全输了一干二净。
怎么办?
回家?还是回大营?
若是善儿发现自己动了她的东西…
韦二满心的绝望。
正在韦二犹豫进不进的时候,黄尚善已在丫鬟的服侍下起早要去给婆婆请安了。
身侧的床铺一丝温度也无,夫君竟一夜未归。这是从未有过的事,黄尚善心里有些不详。
忽然,有外院小丫鬟来,回报:“二爷在府门口站着,好像在发呆,也不进来也不说话,瞧着脸色可不好。”
黄尚善愣住,站在府门口?脸色不好?没进来?
出了…什么事?
“奶奶要不要去瞧瞧?”
黄尚善有些心慌,点了点头,才要迈脚,视线扫过梳妆台上不动了。
那个平日里总锁着的一层屉,怎么好像出来了一点点?
黄尚善心头一跳,忙上前两步,扑到妆台上,一拉。
抽屉被拉出来,精巧的小钥匙扔在里头,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黄尚善脑袋一懵,这抽屉的钥匙只有她有,除了她,只有一人知道钥匙藏在哪里。
韦二!(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三章 回娘家
再想小丫鬟的话,黄尚善泪水滑落,还有脸回来?还知道没脸进门?
想也知道,什么也没剩了。
全输了。
再睁眼,已决绝。
“将贵重的东西都收拾起来,去二门上叫车,带上参哥儿,咱们——回家。”
黄尚善是从侧门走的,正门前浑浑噩噩仍没想到怎么交待的韦二错过了认错的好时机。家里女人最先知道黄尚善回娘家,她们只知道韦二定是又去赌了,在家门口站着呢。本来要看好戏,谁知黄尚善竟不声不响回了娘家,据说是大包袱小包裹的。
这是要闹大啊。
财神爷走了啊。
急急慌慌喊了韦二进来,劈头盖脸问:“又做了什么孽?把你媳妇气跑了。”
韦二一愣,拔脚往自己院里跑。哐当推开门,冷冷清清的屋子,没有一回家就响起的温柔话语,也没有稚儿欢呼拥抱。韦二冲到内室,一眼看见光秃秃的妆台,一愣,忙又去看衣柜,里头少了不少衣裳。
心里最后一根弦崩断,两眼一翻,往后倒去。
“二爷——啊,二爷昏倒了,快去叫大夫。”
黄尚善回到娘家时,黄府的人已经被先来报信的人惊动了,一个个惊的不行,浩浩荡荡出来接她。
看到黄尚善灰白着脸,韦参抱着她无措的哭泣,跟去的丫鬟婆子几乎都回了来,人人手里都拿着大包袱。更是惊呆。
这是不过了?
脖子伸了又伸,果然没看见韦二。
黄尚善的娘冲上去,焦急问:“发生了何事?你怎么——”
一句话未完,黄尚善眼泪决堤,张口想喊“娘”,眼前一黑,晃着要倒。
她娘忙抱住她,大喊:“去请大夫,去请大夫。”
黄老夫人愤怒跺脚,问黄尚善的大丫鬟:“说!到底怎么回事!”
尽管从头到尾,黄尚善除了吩咐她们收拾了东西回娘家,别的一句未说,但身为最器重的大丫鬟,她猜出了八八九九。
拿袖子抹了把泪,哭着道:“爷把奶奶的嫁妆全输没了。”
众人身子皆晃了晃,全输没了?要知道,那可不是小数啊,一下子就糟蹋没了?
还待再问,黄大学士抬手拦下:“先扶善儿回去,清海伯府那边自会与他们算账。”
清海伯府那边同时也知道韦二惹了多大篓子,财神爷一夜之间变了乞丐。
那种古怪的感觉让三代女主子聚在一起愣愣坐了半天,心里空落落的慌,谁也不说一句话。
若是往常,不是教育韦二不能屈服于妇人逼黄尚善认错再掏钱出来,就是让韦二赶紧哄了人回来继续拿钱。
但现在…钱都没了。回不回来,有什么用?
半天,于氏恍惚自问:“没了?都没了?铺子,田地,庄子,宅子…都没了?一点儿都没剩?”
于家派去黄尚善身边伺候的丫鬟不敢大声说话:“都没了…二奶奶的财物从来自己收着,就在那层抽屉里…全被二爷拿走了。”
又是一阵难捱的寂静。
最后,于氏艰难站起来,福了福身:“媳妇儿去瞧瞧外头,这事儿不能往外传,不然伯府的名声…”
韦老夫人才惊醒,高声道:“让婆子丫鬟嘴都闭紧了,若是传出去,乱棍打死。”
韦家儿子败光了媳妇的嫁妆,传出去,下头还未成亲的韦家儿郎还如何娶妻?
于氏点头,再一福,出了去,脚步有些不稳。
晃晃悠悠离了主院,于氏腿脚一下子变得利索,眼睛贼亮,步子生风。
全部啊,黄尚善的全部嫁妆啊。
当初说好的,韦二输进去的赌资,他们一人一半啊。那得是多少!
于氏激动的一颗心噗通噗通跳个不停,回到屋里,喊来自己心腹婆子交待一番,婆子欢天喜地离去。
自斟了一杯茶,于氏翘着脚抖起来,呵呵,不能外传?老夫人和夫人莫不是刺激的糊涂了,家里管住又如何?韦二可是在赌坊犯的事儿,多的是眼看了去,多的是嘴捅出去。
呵呵,他韦二名声坏透了,一辈子也再翻不了身,对夫君再成不了威胁。
呵呵,黄尚善嫁妆没了,在这个家还有什么立足之地?以后还不是自己想捏圆捏圆,想搓扁搓扁。
哦,对了,黄尚善没用了呀。黄家一定会大闹,要不要借机让她脱离了韦二算了。自己也当是行善事了。再给韦二说一房,名声臭了,想来讨户商户女还是可以的。自己又行了一件大善事啊。
于氏自笑出声来,旧人走,新人来,大笔的嫁妆啊…
唔,于氏转了转手里青瓷茶碗,嫌恶放下,也该换一套新的了。就换套金边彩瓷的吧。
韦二一夜之间输光媳妇嫁妆,逼的媳妇带着儿子跑了。这一消息像风一样吹遍了京城,据说,已经有御史闻着味儿去了。
渁竞天嗑着瓜子,听着桃子和杏子扒拉,人民群众的力量是博大的,才过去半天,什么版本都爆了出来,不成立个娱乐生活八卦社真是辱没了一群群众英雄。
杜仪娘也嗑着瓜子:“黄家妹子还是心善,要我,先抽十个大耳光子,再回娘家。憋着气回去,可不得晕嘛。气死个人。”
黄尚善回到娘家,一语未发便晕倒的事,也不知怎么被人传了出来。已经有人在说,黄尚善被气的吐血,命不久矣了。
黎铁华的脚在门槛前打了个转儿,立马走了。
杜仪娘拐了拐渁竞天:“你不去看看?”
渁竞天吐出一片瓜子皮:“看韦二的惨样去?不地道吧。”
“嗤,我说的是黄家妹子,那么大一打击下来,细皮嫩肉小姑娘,人能受得了?”
渁竞天悠闲道:“为母则强,放心吧,为了她儿子,她也出不了事儿。”
杜仪娘白她眼,又拐拐她:“你真不去?”
渁竞天莫名,看她半天,不相信问:“是你想去吧。你还真想把黄姐姐娶回去啊?”
杜仪娘点头:“我是真有那个意思,多好的妹子啊,跟咱又投契。”
渁竞天无语,你怎么就没看见人家黄尚善躲着你呢?
方才黎铁华到了门边,给她使了个眼色,想来是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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