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头有半句没加——输完了。
韦二点头,对她道:“你和儿子早些睡,不用等我。”
黄尚善今日被伯府三代女人拉着哭了一通穷,早身心俱疲,就应下来。
反而韦二觉得不对,见她眉目间的疲惫,脸色一沉:“她们又跟你要东西?”
“不过是些燕窝人参养身子的,还有就是约着去买首饰料子罢了。”
当然是要黄尚善出钱。
韦二又怒又愧:“可要脸?全家女人要一个孙媳妇养着的。”
黄尚善推了推他。
“我又没应,就是听了半天的话,有些累了。”
脑子里嗡嗡嗡的。自从闹了于氏与渁竞天那一出,黄尚善便不像以往那般有求必应了。
韦二皱了皱眉,吩咐下人:“伺候奶奶和少爷早歇下。”
丫鬟们应是。
黄尚善送走韦二,伸手遮嘴打了个哈欠。一瞧韦参,更是哈欠连天,心里暗恨,大房的孩子拉着韦参,说是玩,可还不是顺他屋里东西?拿了东西还说韦参的不好,累得他下晌没睡。
真是老鼠生的打洞儿子,没脸没皮一家人。
牵着儿子略走走消了食儿,果真没等韦二,就先睡下了。
韦二熟门熟路来到赌坊一条街,进了熟悉无比且唯一熟悉的大发赌坊,目不斜视坐到了自己唯一光临并一直光临的那张铺了暗红桌布的桌子前。
赌坊所有人,只要不是第一次来的赌客,已经都能对韦二熟视无睹了,顶多在心里来一句:那头白羊又来送钱了。
并且,他一坐下,原坐在这张桌上的赌客纷纷起身离开,眼里明晃晃的嘲讽。
是的,嘲讽,看好戏,幸灾乐祸。
赌坊里背着韦二放过风声,韦二,只能跟赌坊赌。
这说明什么?
傻子都知道,这个一输几年的蠢货是被人设计了,可这么撞了南墙都不回头的笨蛋,他们真是叹为观止到佩服的境地了。
他娘没给他生脑子啊。
蠢货。
赌师都看厌了韦二那张脸,不是为了白来的银子,他能把他一脚踹出去。
烦不烦啊。
“韦二爷,要大还是小?”
韦二拿了十两银子,随手放在大大的“大”字上。
开的是“小”。
韦二咬了牙。
“大。”
开的仍是“小”。
韦二攥了拳。
“小。”
开的却是“大”。
韦二红了眼。
再要说小,旁边传来一声戏谑:“哟,这手气背的。兄弟,哥哥跟你搭一把啊。”
这还是韦二逆袭史上头次有人插话,一时竟没反应过来,顺着声音抬眼望去。
赌师脸色一沉,也望过去。
只见一个壕,很壕,非常壕的满脸络腮胡的男人,穿着壕到臃肿的貂皮,一屁股怼到长凳上。十只粗黑手指上,满满的赤金戒指,镶着红的绿的黄的蓝的,大到足盖住指节的宝石,金灿灿,亮晶晶,晃得韦二和赌师眼睛生疼。
一手托了翡翠雕的鼻烟壶,脖子上绕着不知多少圈的珊瑚青金石大链子,胸口挂着大玉牌。
赌师眼睛眯成缝儿,特么羊脂玉的,几百两啊。
“这位客人,不如小人单为你开一桌。”
“别。”土豪金灿灿手指一戳韦二:“这家伙印堂发黑,注定赢不起,老子跟他玩。包赢不输。”
韦二脸都黑了,特么你才注定输一辈子。
赌师犹豫。
土豪咧嘴,一股子难言味道从金牙后喷涌而出:“不然,老子走了啊。”
别啊,爷,你全须尾的出去,不是让咱赌坊睡不着吗?
赌师往一个方向望了眼,得到什么示意,微微点头,回过脸来一脸谄媚:“那韦二爷的意思…”
韦二从牙缝儿里笑:“行。”
赌师摇起骰子,眼尾光从土豪头上身上略过,嘭。
“两位请下注。”
土豪冲韦二挑了挑眉头。
韦二扔了十两在“小”上。
“十两?”土豪定定盯了半天,不可置信:“才十两?”
韦二那个气:“你来不来?”
“这不是消遣爷吗?”土豪嘟嘟囔囔,摸出一沓银票又塞了回去,摘下戒子,又套了上去,浑身上下的摸,最后从腰带上一扯,扯了个珠子下来,弹泥巴蛋儿似的弹到“大”上。
“只能这个了,还算差不多,给你个脸。”
一颗小指头大珍珠,品相并不怎么好,但绝对比十两值钱。
韦二脸黑了又红,这是嫌自己寒酸。
赌师都觉得韦二这十两羞辱人家这位土豪,扯扯嘴角。
“大。”
“哈哈,爷赢了。”
土豪哈哈大笑,站起身,拿起那锭十两银,在韦二鼻子尖儿下晃了一圈。
“服不服?”
肉眼看不见的粉末从土豪的指缝儿掉落,被韦二粗重的呼吸吸入肺腑。
“再来。”
十两银,小。
土豪沉默,盯着银锭半晌,歪着头看韦二:“兄弟,你穷啊。”
韦二紧紧抿着嘴。
土豪为难的呲牙,摸了半天,摸了几颗金瓜子出来。
韦二脸色更难看。
赌师皱了眉,试探问道:“客人是第一次进赌坊?”
土豪斜眼:“怎么,嫌老子不会玩儿?老子可是天天搁家里耍的。”
赌师无语,这大肥羊摆明了是要跟着韦二的赌资走的,韦二出多少,他也出多少。而且,看他那姿态,身上或许没多少不值钱的了。若是韦二一直十两十两押,大肥羊不会无趣走掉吧?
想着,赌师恨不能咬韦二一口,不是说你媳妇嫁妆多的吗?拿来啊。
韦二只沉默不说话。
再开,当然韦二输。
土豪又拿起银锭子,在韦二鼻子尖儿下晃过,更多的粉尘被吸了进去。
“我说。”土豪见韦二又要从怀里拿银子,忙拦住他:“兄弟,你再十两,哥哥可真没别的相当的了。都说京城富贵,我搁老家来,没带几件不值钱的玩意儿。你再这样,哥哥可不玩了,没意思,还不如去找花娘。”
土豪的话,让韦二受不了,对面赌师那似乎是漠然的眼神更刺激了韦二,有着良好习惯一次十两均匀着来的韦二,不知怎么脑袋一热。
“五十两。”(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一章 玩大的
五个圆滚滚的银锭子站在“小”上,好喜人。
赌师没觉得喜,才五十,人家大肥羊连个戒子都不用摘啊。
土豪呆了,用什么好呢?揉了揉脑袋,拿出银票来,一张一张翻,最后拣了一张出来,放在“大”上。
“一百。就这张还算差不多。”
赌师实在忍不住道:“这位爷,你想押多少都成,没规定的。”
多多益善啊,把您手指头捋一捋,脖子抖一抖,怀里掏一掏。
只要您那一沓子银票撩上来,咱保管让韦二他赢上一回。
反正韦二的,早晚是赌坊的。
方才土豪翻银票的时候,赌师看得分明,里头最小的面额一百没错,就那么一张。再往上就直接到三百了。还有大额票子,可是论千的。
我的爷,您倒是出手啊。
赌师恨不得给他跪下。
啪——,土豪拍了桌子,大金戒子明晃晃的。
“瞧不起我兄弟是吧?五十两不是钱呐?你打我兄弟的脸就是打老子的脸。什么玩意儿,玩就得玩个旗鼓相当。拿钱压人,想让老子不光彩是吧?没安好心。”
赌师嘴角直抽,你拿韦二当兄弟还赢着人家玩儿?这是非跟韦二杠上了是吧?
没什么好说的,韦二输。
五十两没了。
一枚枚的小银锭就那样依次从韦二眼前晃过。土豪尤其过分,非得在他眼睛前边掂一掂。
“兄弟,再来。”
再来个毛线!
韦二身上所有银子都没了,而且他与黄尚善有约定,来赌坊身上只带赌资,什么玉佩坠子零花钱的,都没有,一文钱都没有。
若是往常,输干净之后韦二转身就走不停留,可今个儿不知怎的,韦二死死盯着骰子,一会儿儿看看赌师,一会儿看看土豪,愣是没挪动地方。
土豪又催:“兄弟,赶紧的。”
赌师当然知道韦二是没钱了,提议:“韦二爷,赌坊给借点儿,记您账上?”
韦二没开口,土豪先不干了:“没钱了?借钱跟爷赌?那有什么意思?不玩了,不玩了。”
说着起身要走。
赌师一慌,忙拉着他又坐下。
“咱这人多了去了,客人再跟别人来几局也是一样的。”
土豪摇头:“我就瞧着这兄弟顺眼。搁老家,老子没少输,家里婆娘险些捆了老子去。幸好爷跑得快…好不容易才碰上比我还手臭的。我还没过足赢钱的瘾呢。”
赌师无语,原来这位是外地白羊一只,遇见韦二这只万年翻不了身的大白羊,找优越感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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