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春抬头,只见仲雪站在不远处,双手抱胸,脸上神色有种说不出的意味儿。他这会儿已经换了一身常服,宽袍大袖的看着很舒服,浑身上下都透着股清爽劲儿。
反看自己此刻灰头土脸的造型,顿时觉得相见绝对不能在此时,她从地上抓起一个竹制水壶,企图用它挡住她整个人。但很显然,这个东西的体积完全不能满足她的要求。
仲雪看着她滑稽的动作,不由嘴角勾动,漾起一抹格外动人的笑。
这应该不是他的错觉,她浑身上下虽然满是泥浆,可某些地方被冲刷后裸露出的肌肤白如奶脂,一双玉足踏在青石板上,依稀可见脚背线条优美,圆圆的脚趾肚很是玉雪可爱,还有那条本该在脸上黏的紧紧的疤,似乎也摇摇欲坠了。
此时她正瞪着他,一张巴掌大的小脸,泥色里略带着苍白,她的眼睛睁的好大,清澈的瞳仁里闪着湿润的微芒,粉嫩的唇瓣微微张开,如果忽略那些泥点子,她应该很美,整张脸都散发一种天真与成熟相混的诱惑力。
她站在那里,夏日的薄衫紧紧贴在身上,充分勾勒出她姣好的曲线。若是这会儿他都看不出她是个女人的话,那他真该当瞎子,或者送进宫里阉割一遍了。
很该死的,这副邋遢之极的模样,竟然让他觉得很可爱,也很诱惑,忽升起一种想戏弄她一下的冲动。
“你可以躲在花盆之后。”他指了指在她身后的那个巨大花盆,脸上似笑非笑的。
他的表情与今天在街上看到的他完全不同,带着浓重的色情和欲望,仿佛恨不能扒了人衣服般急切。那可恶的笑,很让人有一种想打在他脸上的冲动。
花盆里种的是一株杜鹃花,火红的花朵开的正是娇艳,如海浪翻腾,铺铺展展,烂烂漫漫地绽放着,在风中泼泼辣辣的摇曳着,浓浓烈烈的张扬着……
她很想像这花朵一样,泼泼辣辣,浓浓烈烈的站在他面前,但她没胆,只能听话的“刺溜”钻到花盆后面,瞪大眼睛,眼看着他渐行渐近,闲庭信步地就这样走过来。
他的步伐很快,她刚蹲好,他就已经走到眼前。就站在她头顶,以一种君王傲视一切的目光睨着她。
她很想瞪他,大骂他,让他滚开。似乎每一次见他都是她最衰的时候,心里很不想被他看扁,犹豫着要不要跑回去换上最好看的衣裳,打扮得漂漂亮亮坐在池塘边风雅地喂个鱼抚个琴什么的,再叫他看。
作为属下似乎有义务让主公觉得你很好,最起码不会认为她是个邋遢的人。可现在……幻想很美妙,现实很残酷……让她情何以堪?
仲雪对她的尴尬视若无睹,依旧可恶地笑着,问着:
“没想到本君的贤士也有如此雅兴?”
“在池中发现什么?可觉有鱼吗?”
“莲藕可长成了?”
……
三春咬了咬牙,一言不发。如果有个人存心想跟你过不去,而这个人又不敢打他,那就只能晾着他。
仲雪见他不语,伸手去扶她的肩,她缩了一下,仰起脸瞪他。
因烈日暴晒,只片刻她脸上的泥就干掉,显出一种让人爆笑的龟裂。他强忍住想大笑的冲动,脱下身上长袍披在她肩上,异常温柔地道:“赶紧回去换衣服,小心着凉。”
这一下的转变,足以叫三春惊吓。她张了张嘴,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该说什么。
仲雪扶她起来,换了一种很真诚的语气问她,“你如何落水?”
“去问你的那些女人吧。”
她磨了磨牙,也不道谢,裹着他的衣服狂奔而去。
仲雪冷哼,他一向对他的女人不管不问的,做什么都与他无关。
伸了个懒腰,正要回去歇一会儿,忽瞧见地上有个竹制的洒水壶,里面还有不少水。刚才他就很想在她身上浇上一盆水,好好的冲刷干净,看看泥后的她究竟是怎样一番风姿。
可惜,那时怎么没瞧见这个洒水壶?
心中大为遗憾,拿起水壶对着花盆的杜鹃花浇下去,好似这就是刚才的她……杜鹃花那娇小玲珑的花骨朵吐出一枝细细的如针样的花蕊,好似她调皮地把粉嫩的小手举了起来,香喷喷、嫩嘟嘟的,轻轻蹭在脸上,痒痒的,酥酥的,把他的心都给蹭烫了……
风间在看见城阳君的时候,大老远就怔住了。这是那个不可一世,冷酷无情,薄情寡义,收放自如,心无所挂,忘恩负义,铁石心肠,满肚子坏水……的主公吗?(抹一把嘴,一不小心实话说太多了。)
此刻,他的主公正美滋滋的在后园里浇花,竹制的洒水壶倾下水来,一半浇进花盆里,另一半全撒在他的鞋面上。他一点也不急,依旧慢悠悠地浇花,顺便浇他的鞋。
那脸上的表情可以称之为“淫荡”?对着一盆大棵的杜鹃花……发情?
第四十六章 大闯茅厕
风间一直在看他,不错眼珠的看,在他脑中不停地滚着一句话,“君侯病了。”还是不轻的病,脑子有毛病。
仲雪很讨厌自己被人这么看重,就好像他除了衣服之外,浑身上下一丝不挂。尤其这个人还是个男人。所以他很自然的吐了一个字,“滚。”
“诺。”风间很听话的跑了,跑出几步忽然意识到自己的目的。忙又转回来,腆着脸笑,“君侯,属下有事禀报。”
仲雪正恨着呢,睨了他一眼,“有人把你肚子搞大了?”
“比这更惨绝人寰一点。”
“有人再一次把你肚子搞大了?”
他抹汗,“非也,是奉凌君来了。”
仲雪阴阴一笑,“好好招呼他。”
“诺。”风间应着,心里却想该如何招呼奉凌君,让人搞大他的肚子可能有点难度,或者下点泻药是个不错的主意。
本以为奉凌君过几日才会来,他既然心急成这样,也活该去去火气。只是对待一国君侯用这么卑鄙的手段,以后城阳君的名声肯定会更加糟糕。
他很乐意把他的名声再败坏一点,反正他也不在乎。他在乎的永远只有一个人,以及和他有关的每一件事。
不过……今天君侯这是怎么了?怎么身上一股的邪火,莫不是他一不小心搞大了别人肚子?若真是如此,那可要杀只鸡好好庆祝庆祝。
嬉笑着跑出去准备,打算先叫厨房炖上一只鸡,然后再准备一壶加了巴豆的酒。酒是给奉凌君的,至于鸡……他自个儿留着吃。
§
君侯府的上房里,城阳君接待了这位奉凌君。
在别人的地盘上,奉凌君显得异常的谦逊,难为他也是三十多岁的人,对着仲雪一口一个兄长的叫着,让人听了都牙碜。两人密谈了一个时辰,其间只有风间去送了点吃食,至于两人聊了什么,却无人得知。
三春并不关心奉凌君此来是为什么,她只想找到青。回房清洗了一番,得知奉凌君来了的消息,立刻出去找人,最后还真叫她给找到了。
青没有和奉凌君的从人在一起,而是站在上房厅外,眼观鼻,鼻观心的站立着,那动作似真的很像一个合格的随从。
她对他使了眼色,可惜他没看见。周围有太多人,她不方便过去,只能在一旁等着。过了一会儿,他似乎进到厅里,大约半个时辰才从里面出来,然后又站在原地。
也就一会儿功夫,他突然双眉紧拧,抱着肚子开始疾跑。
三春眼瞧着他向西边走去,大约是上茅厕,忙跟上去。
毕竟是君侯府,茅厕建的都比别处宽大,又因城阳君豪气,擦屁股用的都是白色帕巾。不像在奉凌君那儿,上茅厕还得自备厕纸,或随手捡个土坷垃就能了事。
青无心欣赏这茅厕的豪华,他也不知自己这是怎么了,奉凌君吹嘘他剑术超群,城阳君把他叫进去,令他和侍卫风间比剑。他打败了风间,然后城阳君赐了一杯酒给他喝,再然后就是这个样子了。
肚子疼得厉害,好像有什么东西狠狠拧他的肠子,他解开腰带,刚一蹲下就一泻千里。
他不禁叹口气,也是他不够聪明,城阳君府的酒能随便喝?瞧吧,只一杯就喝出问题来了。也难为奉凌君,待在里面那么长时间,硬是挺着滴酒未沾。
正琢磨一会儿上哪儿抓一副止泻的药,就听“砰”地一声,厕门被人大力推开。
待看清站在眼前的人,他吓得裤子差点掉进粪坑里。认识她脸上那道疤,不由皱皱眉,“你可否有点女人自觉?”
三春蹭了蹭鼻子,“女人”她是,“自觉”这个她还真没有。
不理会他恨不能把她踹飞的眼神,掩上门进来,轻声道:“此地可方便说话?”
青白她一眼,这种地方当然不方便,但她已经进来了,还能说什么。令她转过身去,随手抓了一块帕巾擦了一把。
三春捂着鼻子,茅厕确实臭了点,但好过被人看见,若是府里人发现她和奉凌君的人在一块,不误会她是奸细都难了。
匆忙把腰带系好,青道:“你既无事我也放心了,这些时日你都在哪儿?”
“就在城阳君府中。”
她说了自己如何在山中找他,又如何被仲雪带回府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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