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手捏住慕煊的下巴,令他半张开嘴来,另一只手则将还魂草揉碎塞入他的口中。
“小殿下三日内便该醒来了,我们快走吧,不然过会来了人将我们堵在这里又是一番麻烦。”
阿雨乖巧地点了点头,跟随琳琅的步伐离开了长宁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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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芜枯坐于朝凤殿中整整两个日夜不食不睡,这些年来,她的心肠已经变得又狠又硬,就连她也觉得这世间再没有什么东西能够轻易将她击垮。
可慕煊终究是她的亲生骨血,是她怀胎十月辛辛苦苦生下来的孩子。
最初怀上慕煊时,是她过去所有岁月最为黑暗的一段时日。
那时的她心系慕翎,心中所念所想皆是他,却屈辱地怀上了慕祁的孩子。
她甚至想过放弃这个孩子,没有了他,她同慕翎兴许还有一丝的可能。
所以她独身一人来到宁王府,苦苦地卑微地请求他带她离开。
可是慕翎拒绝了她,残忍而决绝的迎娶了她的妹妹。
万念俱灰不过如此。
她回到燕皇宫,成为慕祁的宠妃,生下了这个孩子。
慕煊是她孤独而坎坷的生命中的第二道光明,她似乎又有了为之继续坚持下去的理由。
可谢氏一把火将她烧的容颜尽毁,慕祁素喜美人,她本就无依无靠,在宫中唯一仰仗的不过是慕祁那份虚无缥缈的宠爱,失去了容颜,慕祁便再没有多看过她一眼。
朝阳殿中的十年光阴又是另一场恶梦,留给她的唯有无穷无尽的黑暗和折磨。
那时的她才明白,想要在这深宫之中风风光光的活下去,不再受人欺辱摆布,便唯有站在权力的最高处。
慕翎觉得亏欠于她,那几年朝阳殿来来往往的大夫从不曾少过,他一直都在全心全力的对她好,这一点她不是不知道。
可是心凉了,梦醒了,他待她再好再用心又能如何?
她狠了心利用他,利用他重得慕祁的宠爱、利用他一举铲除了谢氏一门,甚至眼睁睁的任由慕祁对他下手。
可是在看到慕煊尸身的一瞬间,她便后悔了,那种感觉就好似是拿着一把利刃从她心口处硬生生割下一块肉来。
自她使了凝鲛珠后便恢复了先前的容颜,甚至比年少之时更添几分媚态,可这短短两日,在她心神俱伤下,似乎又苍老了许多。
铜镜中的这张脸美丽而又妩媚,可眼角已是爬上了几道深浅不一的皱纹,细细算一算,她已经是三十岁的年纪,早就算不得年轻了。
慕翎推门入殿,轻步走到她的面前。
“请娘娘保重身体,多少吃一些东西。”
萧芜拉住他的衣摆,紧紧抱住他的腿弯,哭得痛苦而又绝望。
她时不时低声抽噎,轻轻耸动着肩膀,她的肩膀单薄瘦削,整个人显得虚弱无助,叫他不经意间又生出一股怜惜之意。
慕翎低身,挽住她的肩膀,将她带入怀中,细细地为她拭泪。
她的性子从来都是隐忍倔强的,极少落泪,他记忆中也只见她哭过一回,犹还是十年前宁王府东苑的那片杏花林里,她亲眼看着他将阿茹抱入怀中。
他这一生极少后悔做过什么事情,最不该的莫过于那一年城西十里村同她相识。
是他将她带入了燕皇室尔虞我诈的争斗,既而深陷于深宫之中,无法自拔。
若没有他,她只是这时间最平凡美丽的一个姑娘,她会遇见一个宠她一生的如意郎君,过着平淡幸福的生活。
他们或许会开一家小小的酒肆,每年杏花盛开的时候,一人酿酒一人待客,她酿的酒这样好吃,店中的生意必会好得不得了。
执一人之手,同一人白头。
只可惜呀,终归是他最先生了情,也同样是他最先负了她。
哭得久了,他又抬臂,轻轻地抚拍她的后背,为她顺一顺气。
他的下巴抵在她的额角,两个人已经许多年不曾靠得这样近,两道身影倒映于梳妆台上的铜镜之中,竟是显得那般悲伤。
待得哭累了,萧芜便抱住他昏睡了过去。
慕翎在她耳边说:“阿芜,这一世是我负了你,这一笔债唯有用我的命才还得清。”
“没有了我,皇兄便对你再无疑虑,以后煊儿会是我大燕唯一的储君,皇兄的心思深沉难测,可是母凭子贵,你终将会得到你想要的权势地位,你会是大燕国最尊贵的女人。”
他笑了笑,又喃喃道:“还了你的债,可我欠凤奴的债又该如何还清?”
“罢了,罢了,也只得下一世做牛做马报她的恩了。”
见怀中的人睡得正沉,慕翎将她拦腰抱起,轻步走到榻侧,把她平放于榻上,盖好锦被。
而后轻步出门,悄无声息的离开了朝凤殿,仿佛从不曾来过一般。
第79章 大白
殿外有脚步声匆匆传来,有侍卫入殿禀报:“启禀陛下,长宁殿闹鬼,两位守护小殿下的宫人再也不敢入内了。”
慕祁闻言一声怒斥,“胡闹,堂堂燕皇宫中怎会有鬼怪之说?他们擅自离殿,命人给孤重重责罚!”
言罢又起身吩咐道:“带孤去长宁殿看一看。”
慕祁来到长宁殿时,殿中又恢复了一派安静整齐之态。
慕煊着一身华服,冠发整齐,双眼紧闭平躺于殿中央,并无任何异常。
慕祁又挥了挥手,示意众人退下,然后松懈了身子,在慕煊身旁随意找了一处地坐下,准备独自为他护守一夜。
他半眯着眼睛,后背抵于长台边上,自言自语道:“孤这真的算是自作自受么?”
“阿翎自小聪慧,深得父皇母后的宠爱,我虽为长子却从得不到母后的半点关怀,父皇的半点夸赞。”
“我总想着要抢走阿翎最心爱的东西,他的皇位,他的心上人,他毕生的报负…”
殿中忽又响起一道突兀的“吱呀”声,殿门被人推开,一缕清冷的月华自缝隙而入照映在地面。
慕祁抬头望去,只见一道修长的身影自不远处缓缓走来,他不由地勾唇轻笑,朝那人道:“大半夜的,阿翎你怎么来了?”
慕翎往前走了几步忽又止住了步伐,整个人都隐于一片黑暗之处,自慕祁的角度只能隐隐看清他小半张脸。
“阿兄,你方才这话说得并不对。”
“孤所言有何不对?”
慕翎苦笑一声,说道:“阿兄,我们是一母同胞的兄弟,你一直觉着父皇母后偏爱我,殊不知我才是被他们真真正正抛弃的那个人。”
“父皇认定的储君从来都只是你,而我只是助你掌权登位的牺牲品罢了。”
“你胡说!”
慕祁大笑道:“你自小机警聪慧、战绩卓然,父皇将所有的期望都压在了你的身上…”
“我们是同胞兄弟,母后却只视你为亲生骨肉,你练功痛了伤了,身子凉了病了,她总急得不得了,时常为你落泪。”
“可我呢?从来都只是不闻不问。”
慕翎亦是陪他大笑,待得笑得眼泪都快掉出来了,他方才缓了缓声,继续道:“我过于重情,从来都不是为君的料子,阿兄你这样聪灵的一个人怎么就不懂父皇的心思呢?”
“彼时三大世家把持朝政,父皇身体渐弱,我们兄弟年幼,又逢我同阿芜大婚,父皇宣我入了宫,同我一番长谈。”
“父皇说他已写下密旨将皇位传承于你,让我假意同你争夺皇位,做出兄弟不和的模样,迷惑世家,而后逐一击破。”
“魏燕之役,父皇命我为帅,赵都督为副帅,暗令我把握时机除了赵氏。”
“我想带着阿芜一同离开,可是父皇怕我一去不回,强留下了阿芜,把她交到了你的手中。”
“待我回国之时,你已然是登了皇位,夺了弟妻,对我诸多猜疑揣测。”
“我何曾不想带着阿芜离开燕都,一起过自在逍遥的日子,可她怀了皇嗣,你已然对我起了杀心,又如何能安安稳稳地放我们离开?”
“阿芜生性倔强,又逢国公府落难,阿茹身陷囹圄,我便也只能求阿兄赐婚,一来救阿茹的性命,二来彻底断了阿芜对我的念头。”
慕翎一番长言,慕祁却只低着头,不言不语。
慕翎望向他,眼中带着讥讽,他又笑道:“阿兄何其聪慧多谋,这些事情恐怕早便猜到八.九十分了,归根到底还是不信任我罢了。”
“父皇母后厚我薄你之言不过是你说服自己取我性命的借口。”
慕祁终是抬起头来,仰声大笑:“原来阿翎你心中早已知晓。”
“阿翎,古来君王多猜忌,我的弟弟是这样一个才华横溢、战功卓然的人物,他的身上流着同我一般的血脉,若他杀了我,他便会是这大燕国名正言顺的皇。”
“阿兄,慕翎对皇位从不曾有过半点觊觎。”
“谁知道呢?阿翎,人心隔肚皮,身处高位,便需得如履薄冰,半刻不能懈怠。”
“所以阿兄几次三番要取我性命是么?一回在马陵山,阿芜送给我的那个香囊必是阿兄亲备的吧,可惜叫我遇上了贵人,保了条性命。”
“还有一回…”
慕翎的神色蓦地变得狰狞起来,眼眶微红,“城外遇伏也是阿兄所为是么?阿兄将这件事推诿到了废后的身上,阿兄啊,这天底下除了你,又能有谁要迫不及待取我的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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