琳琅弯弯曲曲走了许久,终于在玉章台前的荷花池畔见到那个满身华贵的男子。
“殿下叫我来做什么?”琳琅冷淡开口。
莫璟摇了摇手中折扇,一步一步缓缓走到琳琅身前,扬眉轻笑,“我是来同你做一个交易的。”
“交易?”琳琅笑意讥诮,“琳琅身无长物,不过是一柔弱女子,殿下是找错人了吧!”
莫璟摇头,胸有成竹道:“此事只有你能帮我,本王从不会看走眼。”
见琳琅并不言语,莫璟又徐徐道: “我父皇生有三子一女,我的大哥莫亓生来便为太子,自小文韬武略,极尽耀眼,这些年虽卧病在榻,可是父皇待他依旧期翼极大,若是哪日康复回朝,储君之位只怕稳如泰山:二哥莫诀野心勃勃,心性残暴,依靠外戚之力权势韬天,唯有我,生母出生下贱,不为父皇所喜。”
“来日他们无论是谁登基为帝,必然都容我不得,这些年若问有谁权势声誉可同他们比肩,那么满朝上下不过阿染一人罢了,阿染生性淡漠,明哲保身,同我兄弟三人都有意疏远。琳琅,我想这世间若有谁能改变阿染的主意,那么那个人也只能是你!”
“你错了,苏染他不会因为任何人而改变些什么。”琳琅面容淡然,“何况我为何要帮你?”
见琳琅如此神情,莫璟并不泄气,反倒是那双桃花眼中笑意愈浓,唇角勾起一个好看的弧度,“你对他有救命之恩,他待你又有倾慕之意,他是不会拒绝你的。”
“何况...”莫璟含笑转眸,“我自然也会给你一个无法拒绝我的理由!”
“你随我过来。”
莫璟带着琳琅一同朝前处绿林深处走去,远处隐隐传来一阵低沉瞭远的古琴之音,这琴音婉转悠扬,竟有几分别样的熟悉感,琳琅心下渐觉不安。
两人在距离琴音近十米的古树前停下脚步。
琳琅扶开枝叶,只见不远处梧桐树下的青石台前,女子一身素衣襦裙,发髻高绾,眉目生得极为精致雅淡。
眼下她正轻抚手中古琴,神情清冷,姿态高雅,那双冰凉绝美的眸子分外熟悉,如此天人之姿。
琳琅蓦得湿了眼眶。
“我以为她早就死了。”琳琅的声音冰冰凉凉,一时竟也听不出喜怒。
莫璟轻声低笑,不急不缓道:“昔日唐国凌相育有两女,长女凌琅容貌倾城,聪慧过人,以仁德之名名闻六国。次女凌玥亦是温婉秀美,自小就深受凌相宠爱,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二十年前,唐国覆灭,凌府落败,凌相郁郁而终,凌琅姑娘自尽于金銮宝殿,而那凌玥姑娘...”
莫璟打量了一番琳琅的神情,又继续满脸无害地道:“二十年前,本王同虞王叔一起远征唐国,那日本王在相府门前,正巧遇见了受人欺负的阿玥,那时她还那样小,看上去不过七八岁的模样,长得粉嫩粉嫩的,可爱极了,本王一时心怜,就把她带回了王府。”
“她这些年过得可好?”琳琅尽量抑制住自己的情绪,轻声问道。
莫璟倚住身后古树,那双多情的桃花眼微微轻挑,悠悠道:“本王七年前纳她为妾,她在王府中过得自然很好,若凌姑娘愿同本王合作,本王保证,她以后可以过得更好!”
琳琅转身,便要朝绿林外走去,只走了几步,却又顿住了脚步,“莫璟,往后你若胆敢伤害她,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我不会伤害她的。”莫璟目光朝琳琅悠悠望去,颇有几分疑惑的道:“你与她分离多年,不用去见上一面么?”
琳琅似是有些无奈地轻叹了口气,“阿玥生来就比谁都要倔强,没有谁能勉强她做任何事,她既心甘情愿在你这里呆了二十年之久,那么此处必有她执意留下的理由。我终归不再是从前的我,又何必再去打扰她?”
闻言,莫璟心下微怔。
心甘情愿?她从来都是心甘情愿留下的么?
她只怕是猜错了,梧桐树下那人对他可谓恨之入骨,有怎么会心甘情愿为他留下?留下,兴许是为了有一日亲手取他性命呢?
待到莫璟回过神时,那女子已然走远,隐隐约约只留下一个模糊的背影。
第36章 红颜殒
周围的空气潮湿难闻,几缕月光透过石窗稀稀疏疏落在地面。
女子身上华服尽褪,此时只穿着身单薄囚衣孤零零靠在墙角,面上一派死灰绝然之色。
门外传来轻微的脚步声,戚夕不禁抬头朝门口望去,这样凄冷幽深的夜,她想不到有谁会有闲功夫来瞧一瞧她这个将死之人。
门前走来的男子一身素白锦衫,长袍广袖,在这个肮脏潮湿的地方,竟也是纤尘不染,神色之中一派清冷高贵。
戚夕此时倒不知心中是喜是怒,索性仰起头来,仔细打量了一番眼前的男子。
“苏侯怎么有功夫来这个鬼地方?是来瞧我的么?戚夕是不是该受宠若惊?”
苏染捋了捋衣袖,从容道:“地牢阴冷,郡主即将临盆,此处只怕并不是一个养胎育儿的好地方。”
戚夕不禁嗤笑出声,“莫非苏侯还能给戚夕提供一个更加稳妥的地方?”
“这也未尝不可,横竖不过是取决于郡主的态度罢了。”苏染的目光慢慢的停留到了戚夕隆起的腹部,那双漆黑的眼眸愈发幽深。
苏染的神情明明是那样从容雅淡,可戚夕却觉得似有冷汗自后背渗出,她紧紧抱住肚子,警惕道:“你想做什么?”
“苏染,我肚子里好歹是虞氏的血脉,看在将军和老王爷的面上,请你不要伤害他。”戚夕的声音有些发颤,那双张扬肆意的眸子里竟也带上几分恳求之意。
苏染垂眸,淡淡道:“这同血脉无关,戚夕,你只需要认真回答我一个问题,我自然不会伤害你的孩子。”
听到苏染承诺,戚夕这才微微松了口气。
见戚夕神色逐渐平静下来,苏染开口道:“我知道你自十多年前起就开始筹谋,戚夕,作为女子你的确聪慧,可是我还是不相信你有这样的能力独自布下此局。”
“楚皇宫守备森严,以你之力,根本无法渗入一丝一毫,更何况是给我和陛下下毒,你若当真有此能耐,也早不会等到今日才下手。”
“戚夕,告诉我,站在你身后的人,是谁?”
苏染目光如炬,那双漆黑幽深的眼眸似有慑人魂魄之感,他素来从容,极少会有这样认真的神情。
“你找不出她来,所以苏染,你输给了她,是么?”戚夕忽得觉得解气极了,原来苏染这个人也并非无所不知,原来他也有被打败的时候。
苏染敛眉,神色依旧从容高雅,他淡笑道:“此时言败尚且过早,她藏得太深了,不过,你不正好是一个缺口?”
戚夕笑了,笑得颇有几分无奈,“她虽有助我,可我前后总共也只见过她一回。”
“她面上蒙着红纱,红衣妖娆,姿容妩媚,神秘极了。”
“她的名字唤作姹萝。”
“姹萝么?”苏染微微凝眉。
传说东海之滨有一鲛族,鲛人美艳,泣泪成珠,极善伪装。
百年前,鲛族遭遇一场灭族之祸,自那以后,鲛族便处境艰苦。
十年前,新任鲛皇即位,苏染记得那新皇名字正为姹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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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王府西南面的清水池前有一片红梅林,此时已是初夏,红梅早已凋零落败,颇有几分寂寥之意。
邀月席地坐于红梅树下,一身淡色长尾宫裙,织工、款式、发髻都带着股江南女子独特的风韵。
她的面容朴淡清丽,眉间一点朱砂,更是增添了几分别样的妩媚。
“琳琅姐姐,你来啦!”瞧见前方缓步而来的女子,邀月的笑容灿烂极了。
“邀月,你可都准备好了?”
邀月点头,“邀月谢谢姐姐多给我这两日时光。”
琳琅叹气,素来寡淡的眉眼也带上了丝丝遗憾之意。
见琳琅迟迟不曾动手,只僵硬着身子不言不语的站着,邀月反倒笑了,她站起身子,缓步走到琳琅身前。
她的身上再无一丝灰败幽怨之态,神色安然,眉眼娇艳,仿若又是五年前黎皇宫绯月阁里骄纵跋扈的小公主。
“姐姐你知道么?当子期哥哥的死讯传到王府时,我就觉得剃骨焚身、万箭穿心之痛,大抵也不过如此罢了。”
“可是他现在活了过来,他的心里从来都有我,我终于是他名正言顺的妻子,琳琅姐姐,我这辈子从来都没有这样欢喜过。”
“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却无法长相厮守,你不会觉得遗憾么?”琳琅问。
邀月轻轻的笑了一笑,眉眼微弯,低声道:“凡事讲究因果缘由,我和子期哥哥缘分已尽,不可强求。何况,我们曾经爱过,那些时光永远都不会被岁月抹去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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