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的那一日,各地的珍宝奇玩、绫罗玉器都会被大批大批地送入相府。
每个人都会说些奉承她的话,可一个一个的都顶着张虚伪做作的面孔,叫她恶心透顶。
唯独那个尚显稚气却美得绝尘的少年!
那时,他是她的小书童,安静、寡言,总是美眸微垂、抱膝而坐,美得不似凡间的人儿,就好像是从画中走出来的一般。
他的笑容淡淡,却总能让琳琅忘得痴迷。
年少的苏染虽性子安静,可到底还是个孩子,偶尔也会有些小淘气。
就像她十六岁生辰那天,父亲一如往年一般宴请无数高官显贵,可苏染却在那日清早,拉着她的手偷偷从相府后门溜出。
他说要给她一个特殊一些的生辰,他望着她,那双如宝石般黑亮的眸子比天边的星辰还要耀眼。
琳琅不愿叫他失望,便不顾父亲的怒火、不顾满堂宾客,与他在外面尽兴玩了整整一日。
那一天,他拉着她的手,一起在唐都最繁华的街道上看皮影戏;在绿芜山中嘻戏玩耍;在大明湖中泛舟游水;在清泉寺的后山抚琴歌唱;在望峰山巅看云卷云舒、朝霞绚丽;在相思湖畔,望漫天星辰、赏蔓陀花香。
整个唐都都留下了他们欢笑的足迹!
犹还记得相思湖畔,月光朦胧,他与她把酒对盏。
他喝的面色桃红,可笑得却是天真浪漫。
“金碧辉煌,羽衣霓衫,天上人间,唯汝无双。”他眼眸微阖,在她耳畔这般细语。
她也喝得微醉,抬头间却轻碰上他如脂的红唇,似是蜻蜓点水,可她分明闻见他唇间醉人的酒香夹杂着他身上独特的气息迎面扑来,叫人愈加沉醉。
弹指间,二十年华已逝,他不再是她稚气寡言的小书童,她亦不再是唐国的相府千金。
年华易逝,青春不返。
有泪不知觉间自眼角滑落。
苏染已趴在桌上沉沉的睡去,琳琅伸出手来轻抚他无暇的面庞。
“阿染,阿染。”琳琅轻声低唤,眉间仿佛蕴藏着说不出、道不尽的悲凉与无奈。
##
大婚第二日清早,当丫鬟们走入新房侍奉新人梳洗时,只一推开房门,便瞧见邀月独自一人坐于梳妆台前。
她一身嫁衣未褪,一头青丝凌乱垂于腰间,半张脸上尽是干涸血渍,火红的唇、惨白的脸,眉间一点绯色朱砂,整个人瞧上去有种说不出的凄美绝代。
新床上整整齐齐,明眼一看便可知晓这新婚之夜,虞子期并未留宿新房。
来人尽皆大惊。
似是听到声响,邀月转头朝房门方向看了一眼。
“替我梳洗一下罢。”邀月的声音轻而浅,声线几乎没有一丝的起伏。
明明是这样尊贵的身份,明明是满室喜庆的装扮,明明是这样绝代的佳人。
可这满室的红,这一身华贵的嫁衣在这一刻看来只剩讽刺!
为首的青衣女子首先走到邀月身侧,“奴婢煮雪,是大公主派来服侍公主的,大公主今日一早便已启程回国,临行前再三嘱咐公主好好保重。”
邀月缓缓抬起眼帘,“连姐姐她...也走了么?”
“公主。”煮雪眼中满是担虑与心疼,这哪还是那自小受尽万千宠爱、娇纵跋扈的邀月公主?
“煮雪,服侍我好好清洗一下吧。”邀月的声音异常的平静。
“是,公主。”
屋中的丫鬟们都开始忙碌起来,煮雪首先细细为邀月清洗面上血渍。
盆中清水染的血红,不知换了几盆血水,煮雪终是将邀月脸上清理得干干净净。
可额角那条三寸长的伤口。
煮雪泪水不禁盈满眼眶,“公主快让御医来瞧瞧吧,若是这额角留了疤痕可怎么办呢?”
邀月倔强摇头,“此事不可宣扬,若不然岂不是让全天下都看了我黎国公主的笑话?”
煮雪无奈,也只得暂且替邀月简单处理。
邀月换了一身淡蓝曳地宫裙,头上绾起已婚女子的发髻,额前的伤疤用刘海遮掩,煮雪为她脸上涂上厚重的粉底,可是不管多么娇艳的妆容都极难遮掩这满脸的憔悴。
刚刚梳妆完毕便有侍女进屋通传,“公主,戚夫人来了。”
“让她进来吧。”邀月有些疲倦的在桌案前坐下,该来的总归会来,只是她没有想到戚姬竟会来得这样的快。
“戚姬见过邀月公主。”
邀月抬首,映入眼帘的是戚姬熟悉的面容,两年未见,如今的戚姬显得更为雍贵淑雅。
戚姬一身水色烟纱罗裙,容颜秀丽,面上带着如沐春风的笑容,可邀月总觉着这女子眉目之间隐隐有一股凌厉气势,与慕青身上的气质竟是有几分相似。
可细细想来却也不太可能,戚姬本是侍女出生,纵是做了这几年将军夫人,与素日在朝堂上大权在握的慕青还是相距甚远,必是自己多虑了。
“夫人无需多礼,请坐吧。”
邀月微笑着想要为戚姬倒茶,可是当视线无意间触及戚姬空荡荡的左臂时,脸上的笑容顿时凝固。
“你的手...”
“我的手?”戚姬淡笑着在邀月对侧盘膝坐下,“我的手是在三年前宣城战役里被砍断的。”
戚姬笑得云淡风轻,这语气仿佛只是在叙说一件无关痛痒的事情,戚姬右手端起杯盏悠悠饮了一口,“其实我还是应该好好感谢这残臂才是!”
“将军重情,我此臂是为救将军而折,将军怜我,故娶我为妻,我同将军夫妻三载,琴瑟和鸣,这样的日子多么幸福,公主你金枝玉叶,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何苦又要来夺走我这好不容易才得来的幸福?”戚姬的眼神忽的变得幽怨。
邀月苦笑,“情之一字,如何说舍便舍?邀月也不想打扰夫人的幸福,可是那人是子期哥哥,是邀月即便是死也不愿放手的人,希望夫人能够原谅邀月的这番任性。”
戚姬掩面低笑,“原谅你?如何原谅?”
“不如戚姬同公主打一个赌,若公主半年之内能得将军倾心相待,戚姬便离开王府,此生再不踏入汴京一步,如若不能,也望公主届时能离开王府!”戚姬挑眉,朝邀月提出这赌约。
邀月凝眉,可心里却对戚姬生出几分敬佩之意,这女子待虞子期一片真心且行事也够光明磊落。
“我答应你。”邀月终是点头应下。
第21章 玥夫人
璟王府地处汴京城西大街,王府规模颇为庞大,几乎是占了大半条街道。
然在莫璟寝殿之内却是一片莺歌燕舞。
乐师们在帘外奏着糜烂的曲子,舞娘们化着妖艳的妆容在殿中翩翩起舞。
而莫璟则懒懒的斜在榻上,一身墨绿袍子松松挎挎地穿在身上,露出胸前的大片肌肤。
他的手中握着把雕刻精美的青铜酒樽,那双狭长的桃花眼中一片迷离。
莫璟自十六岁起便开封建府,住到了这璟王府内,如今悠悠哉哉十多年,他身边的女人来来去去不少,却从不曾有一人能坐上他正妃的位置。
便是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这些年来他如此这般究竟是为了什么?
帝王之爱,雨露均分,可即便是帝王,也总想要把那至尊后位给予那最心尖上的人儿,他莫璟亦是难以免俗。
可是他那心尖上的人儿啊。
莫璟想着想着竟忍不住轻笑出声来,终究还是他这璟王府的庙太小了。
壶中酒水已渐渐见底,可莫璟却觉着自己好像一丝的醉意都没有。
他总不愿相信,那人真的是死了,可是这么多年来,等着等着,心里就觉得慢慢的淡了。
可是当同样一张脸再度出现在面前时,他真的是有些猝不及防。
心中满满的都是喜悦与期待。
可是,可是那女子却真的,真的不是她啊。
眉目之间,一片清明,一颦一笑都再无那人的风姿妩媚。
可那唤作琳琅的女子又是谁?
一模一样的容貌,他莫璟从不相信这世间会有这么多的巧合。
“殿下,有消息了。”莫璟的侍卫长辛罗手中拿着块淡紫色锦帛大步走到莫璟身侧。
莫璟放下酒樽,一手拿过锦帛,这锦帛质地上乘,织工极其独特,颜色花样都是那人一惯的喜好,锦帛正面除那些花纹图案外另刺有两字——姹萝。
莫璟悠悠打开锦帛,目光慢慢在帛上扫过。
莫璟唇角含笑,可那笑意却不曾有半分抵达眼底。
琳琅,凌琅呵。
心中最后的一丝微弱期待终于不复存在。
他该是要笑的,那人给他送上了这样一份筹码。
莫璟将手中锦帛缓缓扔入脚侧碳盆之内,那精致的锦帛在火苗下终是燃作一片灰烬。
帘外曲乐之声不绝,莫璟倚在榻上有些乏倦的揉了揉眉心。
“本王好些日子没见玥夫人了,今晚便让她来侍寝吧。”莫璟眯着眼,懒懒地吩咐道。
辛罗微愣,殿下今日竟是要宣那个唤作“玥”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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