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他今日精神劲好,琳琅也不上前打扰,只坐在对侧云帐之前,将旧年收集的荷花雨露都倒于茶茗之中,而后放到火炉子上烧。
因着炉火正旺,只过了小半盏茶的功夫,茶茗之中的露水便沸了开来,案前雾气缭绕,整个房间之中都弥漫着浓郁的荷露茶香。
苏染闻见香味,放下了手中竹册,他抬起眼帘朝琳琅那方向望去,笑着说道:“你这煮茶的手艺越来越好了,闻着真香。”
琳琅一手扶起袖摆,往那青瓷茶杯中满了小半,而后端着那茶杯送到苏染面前。
苏染轻轻抿了一口,茶杯上侧飘着些朦胧的白气,将他秀雅的面容遮挡了大半。
琳琅抬头之时,透过纱窗隐约可以望见外面的雪景,茫茫一片,静谧雅致。
转眼已过数月,时光流逝,仿佛没有留下半点痕迹。
这些时日她日夜陪在苏染身侧,不论外面如何翻天覆地、暗流潮涌,他们只沉浸在这一片属于他们的天地里,品茶、下棋、喝酒谈天。
她趁着这些闲暇功夫,给苏染做了许多新鲜菜食,他虽食量不大,却总会给她面子,每样多少都会吃上一些。
这样的日子,闲适平淡,却是她最为向往的生活。
看她有些出神,苏染那双漆黑的眸子里露出一抹狡黠的神色,他伸手握住她纤细的手腕,猝不及防就把人带到了怀中。
琳琅坐在他的腿上,刚一抬头,便对上他那双狭长的眼眸,周边围绕的都是独属于他的气息。
青天白日里,又是这般暧昧的姿势,她面皮薄,当下便红了脸,挣扎着要从他身上起来。
平日里看他力气不大,此时竟是把她摁得紧紧的,一动都不能动弹。
他的手顺着她的腰线胡乱摸着,把她浑身上下摸得又软又酥,正欲低下头来吻她,可门外却传来吱呀吱呀的脚步声。
有侍女轻扣房门,说道:“老侯爷差了人将小公子送过来了,眼下已到前厅。”
原来竟是阿垣来了。
琳琅忙起了身,拢了拢鬓发,朝门外侍女吩咐道:“我马上便过来。”
此时她面颊微红,眼含□□,坐到梳妆台前粗略地理了理妆容。
苏染则倚在软榻上,满眼含笑地望着她,浅声道:“你不用着急,慢慢来便好。”
琳琅有些嗔怪地瞪了他一眼,一边披上外穿的裘衣,一边说道:“外面下着雪,阿垣年纪小,可别受了寒!”
苏染也有大半年没有见过阿垣,心中虽有想念,可他一向都是一副喜怒不行于色的性子,便只笑着道:“父亲一向宠他,既是差人送来,必然不会叫他冷着冻着,你不要心急。”
琳琅并不理会他,待系上了裘衣,便急匆匆出了门,她随着那侍女一道往前厅而去。
她们穿过回廊,走过堆满积雪的石子路,前方有一角亭,角亭旁是一弯翠湖,此时风雪稍停,湖面上覆了一层白霜。
还未到前厅,便望见一道圆鼓鼓的身影,他披一件青色裘衣,头上顶着斗篷,裹得里三层外三层,只露出一张冻得通红的精致小脸蛋儿。
琳琅含笑走到他的身边,阿垣倒也并未将她忘记,一见到她便弯着眼睛软软糯糯地唤她:“琳琅姑姑”。
她把这小家伙抱了起来,阿垣人虽不大,可兴许是因为穿得厚实的缘故,倒也有些沉手。
“你阿爸还在等你,姑姑现在便带你过去。”
阿垣乖巧地点了点头,伸出手臂圈紧她的脖子。
进门之时,里边炉火烧得正旺,琳琅为阿垣脱下外穿的裘衣斗篷,抖落一地的积雪。
阿垣一下地就撒着小脚丫子,穿过帐幔朝内堂跑去。
看到苏染正倚在窗棂前的四方软榻上,便忙跑到榻前,手脚并用想要爬上榻去。
可终究是身量不够,苏染看他极为吃力,眼中含笑,慢悠悠伸出手来把这圆滚滚的小人扶上榻来。
阿垣坐到他的腿上,把他原先平整的衣裾蹭得褶皱凌乱,他的身上犹带寒意,一边奶声奶气地唤着“阿爸”,一边把冷冰冰冻得通红的两只小手朝他怀里塞去。
苏染气质清雅,极易叫人生出一种疏离之感,可这小家伙一向都不大怕他,蹭到他面前,在他脸上“吧唧”一口,沾了不少的口水。
他也索性任由这小家伙不安分的折腾着,把两只冷冰冰的小爪子扒了出来,拿了暖炉子给他捂上。
许久未见苏染,这小家伙缠他缠得紧,八爪鱼似的贴在他身上,嘴巴里一停不停。
已近午时,琳琅在外堂布菜,留他们父子两人在里边说着话。
苏染的话并不多,大多数时间只是垂着头,听小家伙绘声绘色地讲着琅琊郡旧府里面的趣事。
诸如大父又给他买了什么好吃的零嘴、夫子教他念了什么新书、前几日拿着弹弓在后园子的雪地里打了多少只麻雀。
待说到有趣之时,帐内又传来两人清清浅浅的笑声。
琳琅备好了菜食,扶帐入内,朝两人唤道:“该出来吃饭了!”
苏染笑着应了下来,而后抱起阿垣,下了软榻。
案上放了几个热腾腾的小菜,中间摆着一锅羊肉汤,以砂锅盛放,这样的下雪天,吃些热羊肉,更能暖和身子。
一大一小两个人坐在桌案边,手上拿着碗筷,吃饭之时都是一样的动作,慢条斯理、优雅从容,确都是一副贵家公子的讲究模样。
阿垣赶了一整日的路,吃饱了饭便生了困意,很快就趴在他的肩上迷迷糊糊睡了过去,苏染把他抱到罗帐内的一方牙床上,盖上厚实的锦被。
小家伙这一觉睡了许久,入夜之时还未醒来,奶妈敲了敲门,入了房间,想要抱小公子回房歇息。
苏染隔着帐挥了挥手,示意她退下。
因着怕吵醒阿垣,他们两人只坐在牙床前,小声地说了会话。
夜渐深,琳琅欲起身回客房歇息,却被苏染按住了手腕,他将人抱在怀里,在她耳边轻柔地笑道:“外边雪大,今夜就留在这里罢。”
“阿垣还在这里呢,你别闹!”
“阿垣在这里也无妨,他年纪还小,占不得多少地。”
“都多大的人了,怎么还和孩子一样?”
琳琅红着脸,仍欲将他推开,却觉着他似乎又加紧了些力道,勒得她生疼。
他一整张脸埋在她颈间,唤着她的名字,平素温和的声音变得有些沙哑起来。
琳琅心中生出异样,也不再挣脱,只任由他抱着,柔声问他:“阿染,你这是怎么了?”
他的语气稍顿,似乎在挣扎犹豫着什么,琳琅也不催他,只回抱住他,等他说话。
“琳琅,你先前曾经问过我阿垣的来历…”
琳琅轻轻应了一声,“你说阿垣是你收养的孩子…”
他轻叹了口气,又道:“阿垣原是杜娘的孩子。”
琳琅闻言,心中一惊,她抬起头来,望了一眼床上白白嫩嫩的孩子,有些难以置信。
不过仔细一看,阿垣的眉梢眼角确是同杜娘生得有几分相似。
“那阿垣的生父又是谁?”
苏染的目光骤然一冷,“阿垣没有生父。”
“我欠了杜娘的人情,自然会把她的孩子好好扶养长大,当作自己的亲生孩子一般。”
第119章 岁岁今朝
这场雪一连下了六七日都不见停,阿雨的凤澜殿中虽也烧了炭火、点了火炉子,却仍是觉着冷。
宫殿愈大愈觉空旷,来来回回也只几个侍奉的宫女,她离开楚宫已有十年,在终南山上待得久了,骤然回到这金碧辉煌的皇宫、过这锦衣玉食的生活,总觉得有几分不大真切。
母亲曾说,她们这一族的血是凉的、心是冷的,而她恰恰正是那最为冷心薄凉之人。
这些年,琳琅怜她无亲无故,几乎是把她当作亲生姐妹一般,她索性半真半假认了这个姐姐,时常睁着眼睛装着糊涂,扮作那一副天真无邪的模样。
可伪装的时间久了,脸上的那一层面具便愈难揭下,她有时甚至会生出一些不切实际的遐想,不如就这样留在琳琅身边,一辈子都做一个单纯无虑、不谙世事的小姑娘。
可母亲临死之前的叮咛她不能忘记,那沉重的责任压在她的肩上。
琳琅喜欢一个人,花费了二十载光阴,历经寒冰噬骨的苦痛折磨,都想要握住他的手;母亲喜欢一个人,情深难抑,即便豁出自己的性命,也要同那人享一时欢愉,此生无悔。
她喜欢一个人,从最开始便注定爱而不能得之,可她仍旧执着地想要做最后一点点挣扎。
她同琳琅不同,琳琅性子清冷,看似淡漠,却有一颗比谁都要善良真挚的心,总易心生怜爱不忍;可她爱穿一身火红的衣裙,笑起来时如同天边的朝霞一般耀眼绚丽,胸口的这一颗心却是自私冰凉的。
窗外的雪停了,她回过神,朝身侧侍女吩咐道:“我要出一趟门。”
一旁伺候的宫女名唤红姑,是沈璃亲自挑选送过来的人,办事妥帖伶俐,当下便取了一件大红裘袄为阿雨披上,小心翼翼为她系上带子。
她不喜诸多侍女跟随,便只带着红姑出了宫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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