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气了。”转头看向她,沈知白抿唇:“小事而已。”
“师父都同我说了。”池鱼坐下来,提起酒壶给他倒了半杯:“侯爷对池鱼有恩,池鱼会牢牢记住的。”
沈知白轻笑:“你与其记住,倒不如还我。马上冬天要来了,我还缺一件披风。”
“这个好说。”池鱼点头:“侯爷喜欢什么样式的?”
“只要是你做的就成。”沈知白深深地看她一眼。
感觉哪里不太对劲,池鱼疑惑地看着他这眼神,想了想,觉得应该是自己想多了,沈知白这样的人中龙凤,只是习惯对人体贴罢了,断然不会对她有什么想法。
于是,她高高兴兴地就去找郑嬷嬷挑料子花样,晚上点了灯就在软榻上绣。
沈故渊满眼打趣地看着,不觉得有什么不妥,继续看着自己的东西,看累了才喊了一声:“池鱼,替我倒杯茶。”
池鱼正跟个复杂的花纹作斗争,闻言头也不抬:“在桌上,您自个儿倒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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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她身上的温度
微微眯眼,沈故渊侧头看她:“还使唤不动你了?”
“不是不是。”池鱼嘴里应着,却还是没抬头,分外认真地绣着花,应付似的道:“这个地方特别难绣,我空不出手。”
怨不得世间有“重色轻友”这个词呢,沈故渊很是不悦,起身自己倒了茶,冷声道:“看上人家小侯爷了?”
“嗯?”池鱼压住针,终于抬头瞪了他一眼:“您瞎说什么?”
“没看上,做个袍子至于这么尽心尽力的么?”沈故渊嗤笑:“随便绣绣不就好了?”
“师父。”池鱼皱了鼻子:“小侯爷对我有很大的恩情,我这个人,知恩图报的。”
微微挑眉,沈故渊抱着胳膊看着她:“那为师对你的恩情少了?”
“师父对我,自然更是恩重如山!”池鱼挺直了背看向他:“可您没说要什么啊,徒儿想报恩都不成。”
嫌弃地看她一眼,沈故渊拂袖回去床上躺着,闭着眼自个儿生闷气。
他也不知道他气什么,可能是冬天来了,他的心情很不好。每到冬天,沈故渊都会窝在有暖炉的地方不出去,整个人昏昏欲睡,格外暴躁,这是惯例,与旁人没什么关系。郑嬷嬷和苏铭都知道他这个习惯,所以仁善王府里的暖炉起得最早。
感觉屋子里气氛不太好,池鱼缩了缩脖子,终于放下了手里的披风,蹑手蹑脚地蹭到床边去,小声道:“您别生气啊。”
沈故渊已经盖好了被子,一头白发散落满枕,双眼紧闭,眉心微皱,并未搭理她。
硬着头皮,池鱼半跪在他床边碎碎念:“这不是您说的小侯爷对我情深义重吗?我总不能白受人家恩情,人家要求也不过分,一件披风而已,自然是要用心绣才能显出诚意。您反正也闲着,倒杯茶也不是什么大事……”
说了小半个时辰,池鱼觉得有点不对劲。
正常的时候,她这么絮絮叨叨,自家师父应该早一拳头过来了才对,这会儿怎么没个反应的?
抬头看了看,池鱼壮着胆子摸了摸他的额头。
如触冰雪!
不敢置信地再摸了摸,池鱼连忙提着裙子跑出去喊:“郑嬷嬷!”
“怎么啦?”抱着针线篓子的嬷嬷从旁边的厢房伸出个脑袋:“出什么事了?”
伸手指指屋里,池鱼一脸惊慌:“师父身子好冷!”
简直……像死了一样!
郑嬷嬷微微挑眉,眼珠子一转就沉了表情,凝重地道:“主子没告诉过你吗?他身体有问题。”
“啊?”池鱼有些慌神:“这怎么办啊?他会不会有事?”
长长地叹了口气,郑嬷嬷望了望天,惆怅地道:“咱们该做的都做了,汤婆子、暖炉全用上了,剩下的只能看主子自己的造化。”
“不用请大夫吗?”池鱼瞪眼。
“请来也没用。”郑嬷嬷摆手,神情忧伤:“这病药石无灵,只有人的温度能让他好过些。本也想过找人给他暖床。但他不要,就只能自己扛着了。”
这可怎么是好?池鱼慌张地转着眼珠。
不行,她可不能看着自家师父死了!想了想,池鱼咬牙,转身回去沈故渊床边,将炭火烧得更旺,把自个儿的被子也抱过来,全盖在他身上。
然而,凉意仿佛是从他身子里透出来的,汤婆子没一会儿就被染凉了,被子捂着,寒气也一丝丝地蹿了出来。
池鱼红了眼,小声嗫嚅:“我可就剩您一个亲人了……”
沈故渊并未听见,一张脸紧绷,像是困在了梦魇里。
看了看他,池鱼沉默片刻,一咬牙就脱了衣裳,钻进他的被窝里。
反正也已经有过肌肤之亲了,现在暖个身子有什么大不了的?鼓起勇气,池鱼伸手就抱住了他的腰。
“好……好冷。”牙齿打颤,她感觉自己是抱着了冰块儿,想松开,咬咬牙,还是用力抱紧了些。
温度从她的身上传过去,沈故渊眉头松了松,突然就翻身,将她整个人死死抱在怀里。
“师父?!”吓得汗毛倒竖,池鱼瞪大眼看着他,却见他并未睁眼,只是贪婪地蹭着她身上的温度,下巴磨蹭着她的颈窝,引得她打了个寒颤。
池鱼脸红透了,抱着她的人却丝毫没有害羞的意思,腿缠着腿,手臂紧紧抱着她的腰,严丝合缝。不分你我。
有些喘不过气,池鱼挣扎了两下,抬手碰到他的手臂,却发现好像已经有了点体温。眼睛一亮,她连忙抱紧他,感觉到他的身子一点点回暖,惊喜不已。
原来人的温度才是有用的!
沈故渊走在无边梦魇之中,梦里有惊天的杀戮。满地鲜血,他一个人站在破碎的城门之下,看着一抹白影远去。
那是谁?他想追,却跟往常一样,怎么都追不上。四周都是尖叫和哀鸣声,风雪极大,吹得他头疼欲裂,忍不住低吼出声。
“啊——”
大雪覆盖了天地,也盖掉了远处的背影,他心里绞痛,抬步要去追。但每走一步就陷入雪中半尺。艰难前行,身子也渐渐冰冷。
痛苦地闭上眼,沈故渊任由自己被大雪掩埋,想着睡一觉大概就好了。
然而,雪刚要没顶,突然有人伸手来挖他,温暖的手指一碰到他,就将他整个人都拉拽了出去。
天好像放晴了,阳光透过云层照下来,除去了他满身的冰霜。有人抱着他,将他冰冷的铠甲一点点捂热。
沈故渊一愣,睁开了眼。
熟悉的大床,只是比平时要暖和不少,而且,鼻息间多了一丝不属于自己的药香,怀里也软软的。
缓缓低头,沈故渊挑眉。
宁池鱼在他怀里睡得安稳,就是小脸冻得有点发白,身上只着了肚兜,红色的兜线缠在雪白的脖颈间,看得他心里一跳。
“喂!”一把扯过被子捂住她,沈故渊眯眼:“醒醒!”
一宿没睡好的池鱼被无情地叫了起来,揉着眼愣了半晌,才惊喜地道:“师父您醒了!”
神色复杂地看着她,沈故渊道:“谁让你上我的床的?”
外头已经熹微,朦胧的光透进来,池鱼低头就看见了自己的模样,忍不住扯过被子把自己裹成了球,红着脸道:“您昨晚身子太冷了,炉火和汤婆子都没用,我只能……”
轻哼一声,沈故渊扯过自己的衣袍穿上,板着脸系衣带。
池鱼有点尴尬,看着他的背影小声道:“您别生气啊。”
他不是生气,只是有点别扭。沈故渊是强大而无所不能的,结果被困在梦魇里,还需要个丫头来救,更可怕的是,他很眷恋那种温暖,再在床榻上待一会儿,他怕自个儿忍不住,会做出轻薄自己徒弟的无耻行为。
没听见自家师父开口,池鱼忐忑极了,穿好衣裳下床,眼睛瞟啊瞟地看着他。
“去让郝厨子准备早膳。”沈故渊冷声开口:“要热粥。”
“好!”听见这话,池鱼终于松了口气,连忙一溜烟跑了出去。
沈故渊眯眼,起身出门,右拐,一脚踹开了郑嬷嬷的房门。
早起绣花的郑嬷嬷被吓得一抖,回头看他,慈祥地笑了笑:“主子一起来就这么灵活了?与往常大不相同。”
以前沈故渊冬天睡醒,身子可是要僵上半个时辰。
走到她身边,沈故渊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冷声道:“谁让你多管闲事?”
“这可不是闲事啊主子。”郑嬷嬷笑眯眯地道:“您如今身陷朝堂纷争,每日可没有半个时辰拿来给您醒神。池鱼姑娘赤城一片,也只是单纯想报恩,主子何不给她个机会?”
话说得好听!沈故渊眯眼:“我总觉得你在算计我!”
“老身哪里敢?”郑嬷嬷摇头:“自古都是主子让下人听话,哪有下人敢算计主子的?您放宽心吧。”
笑得慈祥的一张脸,找不出半点破绽,沈故渊看了她许久,拂袖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