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宵再转回院子里,转了好几圈,转得山峰看得眼晕之际,他终于在院里树下石凳坐了下来。
他招手让山峰过来。
山峰移着步子往树下走,像移着两座山似的。
花宵看得费劲:“要想让你家五爷活着好好吃吃喝喝,就赶紧的!”
这话足够份量,即刻让山峰嗖下到了他身边:
“花大爷有法子?”
花宵说:“你去个地方……”
司煌和秦氏在屋里听着司永颜说话,各坐上位左右。
司永颜说:“花家大爷来过,又走了,他走后不久,山峰也出去了,出去前……山峰把溪河从尾房叫了出来,守在五弟寝屋门外。”
司煌还未说话,秦氏急了:
“不管花家大郎要做什么!你快去劝劝你五弟,让他别再这样折磨自已了!”
她转头又对司煌说话,声音依旧很急,可要比方将对司永颜说话时温柔许多:
“老爷,正哥儿已经……我不能再看着展哥儿出事!展哥儿向来最听老爷的话,老爷也劝劝展哥儿吧!”
司煌哼了声:“他听我的话?他要真听我的话,就不会和阴家女搅和到起去了!”
他愤愤站起身:“倘若不是他的冥顽不灵,正哥儿何需暗下去做那些事?陶婆婆条贱命,他就那么着紧!和正哥儿吵嘴,还放话不准正哥儿再有下回,否则他不会再坐视不理?好啊!我倒想看看,这回正哥儿死于阴家女之手,他又会不会坐视不理?又是怎样的坐视不理!”
听着司煌越说越怒的说词,秦氏泪自眼眶里滑出,是个字也再说不出来。
她母族在南京当地算是大族,有头有脸。
她是母族里的嫡女,也是被父母娇滴滴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姑娘。
可自从嫁入燕京司家当司煌的继室,旁人只知她表面上的风光,可谁知道她二十多年来的艰辛苦楚。
现如今她失了子,又将再失去子,她除了哭,却是什么也做不了!
早知如何,当初她何必去争?
何必去争来这个嫁入燕京司家的机会!
司永颜看着满身怒火的父亲,又看着素来柔弱的母亲泪掉个不停,心中微涩:
“母亲也不必过于担心,五弟这会儿是因着三弟之死难过伤心,待五弟缓过来想通了,也就无事了。”
可到底能不能真的无事,司永颜自已也没底。
他五弟脾气向来犟,性子更是谁也摸不准吃不透。
连他身为司家家之主的父亲也降服不了他五弟,他又怎么料到他五弟的脾性。
倘若真要说上那么点说个准的话,那应该就是他五弟对阴家小姐的深情了。
这点他敢肯定确定地说,且准没错。
司永颜出了父母的院子后,没回自已院子,他直往翅院方向走。
父亲没想插手三哥之死,是因为父亲想将此事全权交由五弟处理。
可也只是时的。
倘若五弟处理得不如父亲的意,界时父亲势必出手,且不再有转寰余地。
他得先劝劝五弟,让五弟好好想清楚想仔细了。
真到了父亲出手的地步,那便真是司阴两家真正开战的地步。
他不想看到这场面。
他知道五弟也不想,那他就得先提醒下五弟。
可走进翅院见到了守在司展颜寝屋门外的溪河时,司永颜突然间又改了主意。
他自嘲地笑了笑,转身又走出了翅院。
他真是糊涂了,被母亲的泪哭得糊涂了。
五弟是什么人?
何需他来提醒?
司浩颜院子里,司庆颜捧着几坛老酒跟他大肆吃喝庆祝。
当然这是在自已院子里,周围都是自已的人,没人会将这院子里的事泄露出个半个字出去。
兄弟俩窝里斗了十年,难得在这十年后真正实心实意地把握言欢把。
司庆颜说:“大哥,不管这回五弟怎么处理三弟的身后事,都注定得得罪边,要么失了父亲的宠信,要么得罪了阴家。不管这两边哪边失了势,那都是对我们极有利的!”
司浩颜笑:“这话说得对!来,二弟,咱兄弟俩再走个!”
山峰出司府,便直往阴府。
阴府他没能进得去,索性蹲在侧门守着。
可守到了夜里,也没能见到阴十七有出门的迹象。
门房被他扰得烦了,冲他吼:
“都说了我家小姐不出门!更不会出来见你!你这人怎么听不懂人话呢?走走走,赶紧走!”
被门房像赶要饭的乞儿样赶离阴家侧门,山峰也不气恼,更没泄气。
大门不能蹲,侧门也不能蹲,他便退到阴府侧面院墙根底下蹲着。
就是守到天明,他也得守着。
花大爷说得对,现今除了阴家小姐,没人能劝得了自家五爷。
为了五爷,就是守上二十四个时辰,甚至更多,他也得守着。
这夜,山峰没守到阴十七。
阴十七也知道山峰到府外守着,就等着她出门。
她原本就没想出门,连出骄园半步也没兴致,听着红玉说门房禀过来的消息后,她更连暖阁的门也未出过。
府里的阴启岩和阴峻也知此事,但都没动静。
既没强行将山峰赶出阴府所在的那条街,也没去过问阴十七的想法,两人都沉默着。
就像以往样,默默地在她身后支持着。
在没有听到司正颜死那晚说的话前,阴十七直以为她父兄要她回燕京认祖归宗,多少是存着要她阴家女的不同来彻底振兴如今的阴家的。
如今的阴家,虽仍是大世家之,可论到底,终归比数代之前她太祖姑奶奶在的那代要差上许多。
这个许多,以往她不知道,现在也不知道。
但她知道了,也明白了,以前是她想错了。
她父兄辛辛苦苦,集了阴叶两家的力量寻了她五年,不论生死地寻了她五年,为的不是要她回来重振阴家往日兴荣,仅仅只是因着她是他们的女儿和妹妹。
他们希望她过得好,过得平安。
倘若可以,他们更希望她半点也没受身为阴家女的影响,可以跟在洪沙县生活时样,自由自在无拘无束地过着日子。
可他们知道从她踏进燕京的第步起,这便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父兄从不跟她提起太祖姑奶奶当年的事情,即使是她问,被她追问急了,他们也只是言语闪烁几言带过,从未详说。
她还记得有回,父亲被她追根究底问急了,也是被她问得词穷了,父亲感叹她是不是从前在洪沙县查案查得入了魔,连揪着尾巴问事的本领也是根深蒂固,是不打破沙窝问到底便不罢休。
末了父亲说:“十七……骄儿,为父找你回来,不是为了阴家,仅仅是为了你是你母亲十月怀胎辛辛苦苦生下来的骨血,是为父与你母亲从小放在手心里疼爱着长大的闺女,是你哥哥说找不回来你便不会娶妻的妹妹。为父和你哥哥都只是希望你平安地活着,随着自已的心意活着。如今你已认祖归宗,在你母亲牌位前磕过头,说过你平安回来了,让你母亲泉下有知可以安心了。即便你现在想回到洪沙县,继续跟着陶婆婆过平静的日子,为父和你哥哥也都会尽力为你办到,阴家辈子为你护航!”
那时候她听着父亲语重心长说的这番长长的话,她只觉得这是父亲和哥哥对她的疼爱。
可直到司正颜当着她的面,嘲讽嗤笑她竟是不知当年太祖姑奶奶入主中宫和皇家的种种,与司家恩恩怨怨的种种,她才知道原来父兄是真的在护着她。
说她可以随自已心意回洪沙县继续过她的小日子,也是真的,并非只是时的虚言。
不愿和她细说太祖姑奶奶的事,是真的不想她涉入太多皇家和司家的恩怨当中。
那个漩涡里,在有限的天地中,父兄在尽最大的努力护她方安宁。
阴十七抬起手默默地抹了抹脸颊,问候在边低着头不敢看她的红玉:
“他走了?”
“谁?”红玉时没能反应过来,“啊,是!那个山峰走了!临近晌午的时候走的……”
阴十七又问:“是谁来带他走的?”
红玉说:“门房有见到人,可不认识,没认出是谁,只说是个和山峰年纪差不多的年青男子,他来,到山峰耳边说了几句,两人便俱都满面焦色地走了。”
她没再问,脸色不阴不晴的。
红玉候在旁,越半点声响也不也弄出来。
守在外间的绿倚也是大气不敢出,都有点儿羡慕起去小厨房活忙的蓝脂和去给区妈妈抓药的青帘。
唉,小姐这不阴不晴的脸色实在是太可怕了,也不知什么时候是个头。
溪河带着山峰脸色难看地往花府赶。
路上山峰问:“到底怎么回事儿?不是让你好好守着五爷的么?怎么五爷去哪儿了你都不知道!”
山峰前面是问,问到后面便是吼了。
溪河接连几番办砸了事儿,要不是山峰得到阴府这边来请阴家小姐去看看自家五爷,他这会儿恐怕还在尾房里跪着。
五爷不见的当会,别说山峰这般上火地吼他,就是他自已,都想把自已当柴禾给烧了!
可在烧了自已之前,他得先找到五爷!
到了花府,门房刚进去通报,花宵便连走带跑地出来,劈头就问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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