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南对一无所有的皇甫策,很是尽心尽力。明熙虽嘴上不说,心中倒起了敬意,平日里也能听进去柳南的劝说。因为明熙这一份敬重在,柳南在阑珊居的地位,与裴达一致。
自然,这些年来皇甫策,虽从不曾出过阑珊居,但也不曾在仆役那里受过丝毫的慢待与苛刻,裴达对柳南也颇为照顾,。
柳南走到床边,见皇甫策还闭着眼似乎还在睡,轻手轻脚地放下了床帐。
皇甫策睁开了眼眸,见来人是柳南,目光暗了暗:“什么时辰了?”
柳南把放了一半的床帐,再次收了起来,端起了茶盏,恭敬地递了过去:“奴婢已备好了温水与醒酒汤,殿下喝一些再睡。”
皇甫策闭目倚在床上,不经意道:“昨夜,孤是如何回来的?”
柳南沉默了片刻:“您与娘子都睡着了,裴总管与奴婢分不开您和娘子,唯有将你们安置在花庭里。后半夜,您觉得冷,要回寝宫……便将娘子一起抱了回。”
皇甫策怔了怔:“孤亲自抱的吗?孤昨晚手脚疼得紧,有心无力才是。”
柳南咳了咳:“您是手脚疼……抱起来很是吃力,可娘子睡着时,没撒开您,你根本不许奴婢与裴总管靠近,跌跌撞撞地将人抱回了屋。
皇甫策脑海中仿佛有些影像飘过,但也记不太清了,柳南也不会在这种小事上撒谎,一时间心乱如麻,觉得十分的难堪又自厌:“醉了,行事难免荒唐了些。”
柳南自是明白皇甫策的尴尬,虽想帮着圆场,但因外面还坐着个人,不得不硬着头皮开口道:“高将军一早等在外面,许是有事找殿下。”
皇甫策突然觉得方才还不是最糟糕的,眼前才是最糟糕的情形:“那贺明熙出去时,可曾碰见高钺?”
柳南虽有不忍,还是如实回道:“高将军自早上,一直坐在花庭里,娘子一出门就能碰上了。”
皇甫策顿时更加烦躁了,轻叹了口气,慢慢闭上了眼眸……
作者有话要说:
讲真,现在皇甫策就是想死一死了。
出门就被捉住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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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第一章:春心莫共花争发(14)
灿烂的阳光落在身上,有种暖融融的惬意。出了东厢,正对上花庭内坐着的人,明熙单手遮住阳光,望向那处,对上一双深蓝色的眼眸。
阳光下,高钺身着绛红色翻领胡服,窄袖束着金线护手,衣长至膝,腰束和田玉勾,紧窄的长裤。腰间缀着十分精致的金镶玉的挞尾,脚踏长筒革靴。如此装扮,当真是猿臂蜂腰,英姿勃勃,丰神俊逸。让看惯了高钺一身戎装的明熙眼前发亮,她眼底的笑容更甚,快步地朝花庭走来。
裴达站在高钺身侧,见明熙走来,躬身轻声道:“昨夜娘子在此饮酒,本以为殿下不会回来,奴婢不曾过问。谁知殿下回来了,两人饮了些酒,都有些醉了,殿下握着娘子的手,奴婢见分不开二人,就和柳南一起将人抬了进去,倒是一觉睡到现在……”
高钺垂了垂眼眸,面上看不出情绪:“哦?”
裴达小声道:“娘子月余不曾与殿下见面了,昨夜娘子本就醉了……”
高钺垂眸道:“阿熙醉了,便不能送回房吗?还是裴总管想左右逢源罢了。”
裴达噎住,轻声道:“将军说哪里的话。不过现如今,娘子与殿下关系好一些,总也不会错。”
明熙笑盈盈的坐到了高钺对面:“高将军最近真是悠闲。”
裴达见明熙过来,松了一口气:“醒酒汤早就备好,奴婢着人送过来。”
明熙叫住了欲离开的裴达,又道:“殿下房里也送一些。”
高钺垂眸饮茶,但放在桌下的那只手下意识的握成了拳,面上喜怒不显:“总也悠闲不过你。”
明熙眯着眼,侧目望向高钺忍不住笑了起来:“大清早就着急找他?短短几日,你们俩倒是好的不分彼此了。”
高钺略有不耐地瞥了眼明熙:“如今所有人都对太子殿下趋之若鹜,我如此殷勤,也无甚可笑的。”
明熙道:“你们朝政上的事,我又不懂。不过……人靠衣装佛靠金装,诚不欺人。”
高钺冷哼:“肤浅。”
明熙抿了口茶水:“子曰,食色性也。我自小便极爱美人,本以为你早该知道的。”
高钺放下茶盏,漫不经心道:“一个小娘子说什么食色性也?人心不足,大多无甚好结果。”
明熙的笑容僵了僵:“不知你素日是里是如何与别人相处的,每每和我说起话来,句句戳心,不知道的人会以为你多厌恶我!”
高钺不冷不热道:“你以为呢?”
裴达端着醒酒汤走进来,见两人冷场,凑到明熙身旁,解释道:“高校尉一早到了,等殿下至此时。”
明熙阴阳怪气道:“人家可不是什么校尉,如今已是正四品的安远将军,正儿八经的高将军呢!”
裴达忙道:“奴婢给大将军贺喜了。”
高钺放下手中的茶盏,不冷不热道:“即是无话可说,自去洗漱穿戴吧。”
明熙摸了摸散乱的发髻:“管得倒挺多,那你大清早的来此作甚?”
高钺侧目看向东厢的门口:“自是有事。”
明熙道:“以前你们朝夕相伴,也不见有多好,现在倒是越发地焦不离孟了。你昨天可是同他说了些什么?他为何会心情那么好?”
高钺微皱起眉头,已有些不耐:“与你无关。”
明熙自来看不得高钺一本正经,又微微不耐的模样,站起身来:“天天板着脸,本就长得丑,再皱着眉头,怪不得这满帝京的娘子,没有愿意嫁你的。”
高钺似微微一怔,侧目冷冷地看了明熙一眼:“不劳费心。”
片刻之间,空气似乎都冷凝了下来。
明熙自觉说得有些过分了,有些尴尬的僵在原地:“虽是如此,可你的年岁依然不小了……”
高钺如今已二十有二,比皇甫策还大了三岁,大雍虽不像南梁严格规定了婚嫁的年岁。一般来说,娘子会在十四五岁定好亲事,待到及笄后出嫁。郎君虽不会如此苛刻,但大多也都会在十五六岁定好亲事,若家中无长辈至亲突然去世,最晚也会在十□□便成亲。
先帝还在世时,实然已与谢贵妃一起物色太子妃。若非三年前的变故,如今只怕皇甫策也早已成了亲。以高钺之年岁,不管在南梁还是大雍,都已算是十分大了。这般年纪,定亲都不曾的人,真是少之又少,但高钺亲事艰难,倒也不是本身的问题。
高家本是寒门,高钺的祖父高长泰,自□□微弱时追随左右,可谓为大雍朝立下了汗马功劳。因当年士庶不通婚规矩严苛,未起事之前,高氏虽也算是一方豪富,但也是实打实的寒门,那时莫说士族的嫡女,就是最低贱婢妾所出的庶女,也是轮不到寒门来娶的,最后高长泰无奈,娶了一个寒门的妻子。
到了高钺的父亲高林娶妻时,其祖父看中了士族陈家的嫡女。当初高祖父乃手握一方兵权的新贵,比起日渐微弱的士族陈氏,不知好了多少倍。即便如此,高长泰依然被陈家族长狠狠羞辱了一顿,声称将嫡女送入家庙,也不会让她嫁给一个兵家子。
高长泰气得够呛,但士庶不通婚,自来已有惯例,数百年来众家恪守此道。当初先帝有心维护,也确实做不到强迫世家的女儿嫁给谁。何况严格说来,皇族也是寒门,在□□时期,皇族子嗣想娶个世家嫡女,难若登天,何况是高家。最后高钺的父亲高林,娶了高钺的母亲——庶族嫡女。
高钺的父亲高林因被世家鄙视,更是耿耿于怀,化作执念。如今士庶不通婚的惯例,已不像几十年前那般严苛,高林一心让原配嫡子,娶个世家嫡女。但不管如何没落,士族依然还是士族。何况,高林相中的人选,都是不曾没落的一等一的世家嫡女。不管高家如何风光,也不过寒门新贵罢了,真正的大世家,只怕连庶女都不屑嫁给高家,何况嫡女。
这些年,高家也相看了不少人家,双方都满意的却没有。如此,高钺的婚事,也被耽误了下来。
明熙见高钺的眉头越蹙越紧,难得有些愧疚:“成亲之事,本不必拘泥士庶,你若碰见喜欢的娘子,同你父亲说去就是。如今的你也非昔日阿蒙,你父亲也不好强迫你。”
高钺蹙眉,有些不耐的开口道:“高家内务,还轮不上贺娘子指手画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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