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拦了她的手,接过帕子笑了一声:“我自己来,你莫点火了。”
纳兰峥闻言复是一脸的滚烫,朝后退了一步。等他擦拭完了再主动接过帕子去清洗。
两人折腾完就乏了。纳兰峥沾枕便睡了过去。湛明珩原本怕药性再起,睡在了美人榻,下半宿却反倒给冷醒了,觉得没大碍便偷偷摸摸钻进了她的被褥。
不想如此竟做起了不干净的梦,满脑子皆是上半宿那一幕。于她,这屋里头是一片漆黑,可于他却能瞧清楚个大致轮廓,因而入梦回想,便被那白皙的玉指及绯红的面色刺激得颞颥突突直跳。
睁眼已是青天白日,垂头即见梦中人贴在他怀里,两只小手紧攥着他的衣襟,气息吞吐均匀,睡得十分香甜。
她那拱床角的习惯倒是给他治妥帖了,如今总将他当作床角。
昨夜躲藏在此,为免暴露连窗也不得开,他透过窗纸瞧了眼外边天光,欲意起身确认一下外头情形,却是方才动了一下,纳兰峥便醒了。
猝不及防一个四目相对。
天光敞亮,不再如夜里那般好似隔了层纱。两人好像一下子想到了一块去,一个眼神闪躲,一个满面通红,随即齐齐暴起,猛一个翻身背对了彼此。
却是如此一番动作过后,皆觉自个儿躲是应当的,对方却无理,故而又齐齐忿气地扭回了身来,异口同声质问道:“你……!”继而一道停了没说下去。
湛明珩被她气笑,为免惊动隔壁,小声道:“纳兰峥,我守身如玉十九年,如今清白都交代出去了,你拿了我的竟还敢躲我?”
“……”
这是什么强撑台面的无赖说辞?敢情他那东西有清不清白的分别,她的手便没有了?夜里是只服服帖帖的猫,还洄洄洄洄地喊她呢,白日竟就成了老虎了!
她想骂他,却委屈得骂都骂不出口,撇撇嘴低了声气:“你就过河拆桥罢……”说罢红了眼圈,慢腾腾背过身去了。
湛明珩慌了。毕竟中药这事着实丢脸,他本想借此化解一下心内尴尬,哪里晓得会惹她伤心,见状也便顾不得颜面了。那脸皮才几文钱一两啊。
他磨蹭磨蹭靠过去,趴在她肩上去瞅她脸色:“生气了?”
纳兰峥闭眼不作声。
他只得动手动脚起来,揽了她的腰,将她往自个儿身前贴了贴,又去抓了她的手过来:“手还酸不酸?我替你揉揉。”
纳兰峥忍不住睁了眼,回头气恼道:“哎呀你……!”能不能不说这话啊,她这手下感觉又来了!
实则这妮子的确十分好哄,湛明珩低笑一声,趁势在她鼻尖吻了一下:“好了好了,是我得了便宜还卖乖,我与你道歉。”说罢一面揉搓她的小手。
纳兰峥撇撇嘴:“你知道便好。”
见她仍旧不大爽利,他只得再贴着她的脸道:“洄洄,不是我刻意哄你,昨夜当真很舒畅……”舒畅得他爱惨了她这沁凉的小手。
只是他终归拉不大下脸,因而没往下说,抓了她的手亲了一口她的指尖道:“成婚尚且不能,来日军营里头若是便宜,你便替我这么来。”
纳兰峥羞极:“你……你想得美!”
两人压着声气,窸窸窣窣闹了一阵,怕误了时辰才不得不起身。陈晌川等人将姑娘们处置得十分妥帖,七人因此顺利回了营地。至于李槐,这会儿才匆匆赶至。
湛明珩临上马车前,穿越茫茫人海远远瞥了他一眼,眼底寒芒尽露,嘴角却挂着笑意。
迟得好,迟得妙。
马车内的氛围有些古怪。耿丁看起来不大自在,时不时瞥一眼卓木青,似乎有话憋着不敢问。纳兰峥不知她那处昨夜生了什么事,只瞧卓木青一脸坦然,丝毫未有异样。
见此,她也不免感慨起来。实则湛明珩当真挺宠她的。莫说帝王家,便哪个世家大族,也绝无男子替未婚妻守身如玉的道理。瞧瞧卓木青,亦是个对已故未婚妻情有独钟的,却不过将房事视作消遣一般,一夜过后泰然处之。这马车里头旁的男子也是如此,倘使她未记错,他们皆是家中有了妻室孩儿的。
思及此,她便心软了。湛明珩对她好,处处顾忌她,她也不可太小气,恃宠而骄了。该替他做的,还得做才是。
湛明珩可不晓得身边的小娇妻此刻有了什么叫他顺意的领悟,待马车出城入林,临近营地,忽似警兆突生,一个正襟危坐起,瞧了卓木青一眼。
卓木青亦是同样反应,捻开车帘一角往外望了一眼,随即向他点点头。
纳兰峥并非习武之人,这方面不如他们敏锐,因而全然不清楚生了何事,见俩人神情肃穆,只猜测林中约莫是来了什么人。此刻外边还有赶车的车夫在,她不敢多问,面露忧色看向身边人。
湛明珩悄悄拍拍她的手背示意安心,待再行了一会儿,则叫停了马车,借口说要去林中小解。
车夫不疑有他,放了行。湛明珩倒也挺快的,一会儿工夫便回了。继续与吴彪等人有说有笑。
马车辘辘行进,丝毫不见端倪,直至回了营地,纳兰峥才得以寻机问他。
湛明珩撇开耳目后与她解释:“方才有千余人埋伏在林中。”
她吓了一跳,随即很快想通了:“可是自己人?”
他点点头:“领头的是你祖父早年旧部,此前的贵州都指挥使李鲜忠。狄人演了那一出戏,他得知消息后愤懑不平,便策划了此番行动,欲意跟随咱们的马车摸清营地方位,好将军营一锅端了。”
“李指挥使此前见过你,如此说来,你可是暴露了?”
“倒亏得见过我,方能省去多余口舌,叫人暂且撤了回去。他既是如此情状仍无投诚之意,便是忠心为国的良将,晓得我的身份也无妨。你祖父信得过的人,我亦信得过。”
纳兰峥点点头,蹙眉道:“你既是将人撤走了,可是有了下边的计划?”
“我已命李指挥使前往整束云贵川陇不愿投诚的将士,预备暗中安排这些人与咱们一样假意投诚王庭,混入各地军营,以备来日反击。”
纳兰峥听罢展了眉:“如此便太好了。”将士们有了主心骨,可免于飞蛾扑火,她与湛明珩也不再是孤军奋战。
归京之期,终得见眉目。
听闻此好消息,她方才觉得心内舒畅一些,便忽感小腹一阵隐隐坠痛,皱起了眉头。
湛明珩给她一吓,忙扶了她问:“怎么了?”
作者有话要说: 洄洄:还怎么,被你折腾得流血了……!
摩拳擦掌,时间线就快嗖嗖地拉起来了……
第86章 月事
倒也没怎得, 只是好巧不巧碰上了月事。自昨年秋在承乾宫“喜逢”癸水以来, 此番是第二遭, 与初回隔了约莫半个年头。
纳兰峥前些时日方才自觉庆幸,得亏年纪小,月事尚未规律, 在军营里头也可自在便宜些,省去一桩麻烦。如今想来, 果真不该高兴得太早了。
她为此不免有些哭笑不得,只叹世事多巧合, 回回月事竟都要凑在湛明珩跟前。
昨年秋,太医署的太医便曾嘱咐她须悉心调理, 切不可马虎,否则恐患宫寒之症。湛明珩亦对她相当着紧,逼迫她喝了好长一阵子的汤药,将那药枕一个个地往国公府送,却是离京后兵荒马乱, 时常朝不保夕,无可避免地搁浅了此事。眼下瞧她疼得厉害, 真真恨极了自个儿的大意。
纳兰峥入夜后睡得不安稳,如何个躺法皆觉不得劲,又因手腕的丝线连了隔床的湛明珩,不敢翻来覆去地扰他,便蜷缩成一团默默地熬。
湛明珩却哪里会不晓得,干脆趁同屋几人入眠后, 爬去了她的床铺替她照上回那般揉搓小腹,为此几乎一夜无眠。以至翌日清早起得晚了,叫吴彪发现俩人睡在一张床铺上,复是好一顿天雷滚滚般的惊叹。
耿丁约莫是因此察觉了纳兰峥的异样,便寻机偷溜出营,去林中替她采了些有益疏通经脉,活络气血的药草来,交给了湛明珩。他谢过后便假称纳兰峥的旧疾犯了,想法子贿赂了伙房的人,替她熬了汤药来。
却是屋漏偏逢连夜雨。纳兰峥这头尚未好利落,上边便下了令,命全营即日起恢复练兵。翌日天蒙蒙亮,武教头的鞭子就一鞭鞭打在了营房的木门上,催促新兵们起身。
纳兰峥对此倒是不意外。起头在江阳军营得以舒舒服服吃吃睡睡,是因卓乙琅尚且未挑拣出精兵来,如今既是戏也作了,场子也换了,必不可能再供众人白吃白喝。况且倘使她未猜错,卓乙琅的野心绝不仅仅止于大穆的半壁江山。
他是迟早要打进穆京城去的。
她拖着个堪称残破的身子,起来蹲了一早的马步,只觉腰背皆要散架了,却不敢因此有丝毫的懈怠。管他们这一片的武教头十分凶狠,逮着个偷懒的,提鞭就是一顿抽。她挨不挨得住尚且不论,恐怕在那鞭子触碰到她的皮肉前,湛明珩便会先与武教头动起粗来。
如今人为刀俎,己为鱼肉,她不敢连累他,只日盼夜盼这小日子能快快过去。
如是熬了两日,倒真依她所愿送走了月事,一下轻便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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