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瞧着她神色匆忙,不知为的什么,与她一道儿站起身子,“这么着急,是什么要紧的事儿?”
苏一理了理腕上披帛,“媒婆帮我约了人,在碧波桥下的湖心亭。正是这个时候要去相见的,耽误了回去招我爷爷训斥。这会儿得走了,不能叫人白等一晚上。好不好,得去看了回头告诉媒婆知道。”
王爷会意过来,原她今日打扮成这副模样,是要去相亲的。这事儿确实也要紧,关系着一辈的幸福呢。留也留不得了,与她一道儿下楼出茶馆。苏一停步子回身与他道别,又说:“好些个事,在我心里压了好几天儿了,谢王爷您都不追究。您是这渭州城里头,最大的大善人了。您的恩情,我一定搁心里揣一辈子,一刻也不敢忘记了。”
“嗯,你记着就好。”王爷这么说,却不知自己“斤斤计较”起来是这副模样的。他不再留她,自让她去了,自己便在片子坊门口稍站一会儿,瞧着她粉白的身影慢慢隐没在街道尽头。身后的掌柜出了铺子,挑了一盏西瓜红灯往门楣上挂。挂稳了,照亮黑木黄漆字儿匾额,上书简单的“片子坊”三个大字。
他想了想,是回府么?却总有种惦念放不下的意思。对这姑娘是什么情感呢,到底自个儿也说不清。只觉得每回接触下来,越发想多与她见见面儿。说说话也好,傻呆着也罢,都算不得一件无趣的事儿。他又想,倘或她这会儿相上人家了,那上他府上陪他吃茶听戏的事儿还作数不作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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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一沿街一路去到碧波桥,在桥头折了两只柳条儿拿在手里。绕了桥头石墩,借着蜷曲在水面上的浮桥往湖心亭上去。这是与冯嬷嬷说好的,两边都拿两支柳条儿,在湖心亭上的浮桥上等着。来往的人俱瞧瞧,但瞧见了,心里有个数。好与不好,先按下不表,回头再说。
苏一想着这时候不早了,那地主家的小儿子早也该到了。她擒了柳条儿在身前,一面往湖心亭上去,一面探望着有没有与她一样拿柳条儿的。一直走到湖心亭下的两级阶矶下,才瞧见了那人。一身宝蓝色直裾,腰间束深色腰带,旁侧挂了好些荷包香囊。容貌只算将就,尚且看得过眼去。
他拿着柳条儿在手心里晃荡,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儿。他这吊儿郎当的感觉,与小白却又不同。小白仗着好脸好面儿,得人欢喜。他这样儿的,瞧着像个泼皮。走在大街上调戏良家妇女的,都他这样儿的。
苏一兀自在心里想着,忽与他撞了个对眼儿。他也是瞧见她了,眼睛倏地一亮。原说好了的,远远瞧上一眼便罢,好与不好,回头再说。苏一是瞧够了,这会儿也叫他看见了,自然转了身要走。却是刚迈出两步,那地主家的小儿子就奔过来拦了她的道儿,形容猥琐道:“小娘子留步,你可是镰刀湾的?”
“是了。”苏一点头,“这会儿也瞧过了,合该各回各家了。”
要是一般模样儿的,他也就不留了。可这姑娘生得实在俊俏,他这会儿便舍不得放她走。拦了她往亭子里去,嘴上说:“着急什么?既见着了,往后又是一家人,坐下说会儿话再走不迟。”
苏一躲着步子,直退到亭子一角上。她是不怕这泼皮的,但三句话不说就动起手来总归是不好。他要说话,那说两句也无妨,权当是探他根底了,因问他:“你也二十了,怎么还未娶亲?”
地主家的小儿子笑道:“娶亲有什么着急?只要手里有钱,还怕说不上媳妇儿么?需得遇着那投缘的才好,娶回家和气生财。我这会儿瞧你,就甚是投缘。许是上辈子见过,这一世再续前缘来了。”说着那手就不老实起来,要往苏一肩上搁。
苏一躲开了些,“您可真会说话,倒叫我不好意思了。只不知,你对多少姑娘家说过这些话。却还要问你一句,你家里妾室多少,有几房姨太太?”
地主家的小儿子仍是笑得猥琐,说:“也不多,花钱买的自个儿去的,满打满算,也就五个。”
苏一结舌,这样的人,哪里是找媳妇儿来了。怪道没正经娶媳妇儿呢,谁愿做他家这主母,日日瞧着那些姨太太生气。姨太太们好性儿的还好,若是个个儿尖头刻薄满心里都是算计的,那日子也没法儿过了。她躲了身子要走,却又叫他一把拦在了亭角上。这样的人不要什么脸面,当街调戏人的时候还生怕别人瞧不见呢。这会儿是瞧上她苏一的好样貌了,心里痒痒呢。
他又要动起手来,苏一撑了柳枝儿到他面前,不让他靠近,嘴上说:“话也说了,这会儿我该走了。好不好的,回头冯嬷嬷那边自有说辞。咱们且都回去,各自等消息吧。”
“还要什么冯嬷嬷。”这小子是不愿让苏一走了,抬起手一把抓了苏一握着柳条儿的手,笑着道:“咱们这就定下婚约来,明儿我就派顶花轿抬你去,也省了那些个麻烦事儿。”
派顶花轿抬了过来,那是纳妾呢!而这会儿叫他握了手才是了不得的大事,苏一弓起右腿照准他子孙根就是一脚,踢得他撂开手往后急急退了几步,“动手前你也打听打听,我苏一是不是那般好欺负的人。今儿我看在冯嬷嬷的面子上,不与你计较,否则定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他原没想到苏一能动起手来,这会儿有些躁起来了。下-身疼也不去顾它,张了手臂要把苏一抱怀里,嘴上还说:“哟,瞧你还烈上了。今儿我就扛了你回家,也不必走那花俏程序了!横竖你是我媳妇儿,今儿娶明儿娶什么分别。”
苏一等着他扑过来,想着不过再一脚,踢得他再翻两个跟头。却是脚刚送出去一半,只见眼前的人歪头一倒,倚了身边栏杆栽河里了。又听“噗通”一声,亭下溅起一大片水花。虽说现在是春日里,可这晚间的河水还是凉的。瞧着就叫人浑身发冷,可怜见的。
然苏一还没反应过来,就叫人拉了胳膊腕儿离了亭子。余下一些其他看热闹的,直趴在栏杆上瞧着落了水的地主家小儿子乐。人都瞧见了,他是调-戏人家姑娘叫人打了,这就叫活该。这种泼皮,也非得遇上这样的姑娘才能知道厉害。往常路上叫他这种人调-戏了的,多是忍气不吭声的,难得今儿这姑娘痛快一回。
而把人踢翻在河里又拉了苏一走的人是谁呢,自然是跟了来的王爷。
他拉着苏一上了碧波桥,松开她的手,站在桥边瞧下头湖心亭。那泼皮在水里扑腾了一气,自己爬了上来,拧了拧身上湿水骂骂咧咧走了。想来这么些年从无失手,这是栽的头一回。
王爷回身瞧她,“这就是媒婆给你相的人?”
苏一点点头,“原不知道是这品性。”若是知道,也不来了,白叫他占了便宜。
王爷转身下桥去,她便跟在后头。瞧着是气场不对的,却也未见他再说什么。只到了桥头,忽回头说:“时候也不早了,我送你回家。”
苏一冲他摆手,“我还是自己回去罢,叫王爷送,实在受不起。”
王爷回过身去,“那便你送我回府吧。”
苏一:……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捋大纲的时候这真的是一篇正经到不能再正经的种田文了,真的!可是,一切王爷视角,男神秒变男神经……文风跑偏了(忍住眼泪)
然后,不要问我主角是什么时候喜欢上对方的,因为——爱情来得太快就像龙卷风~(~O~)
(其实是感情戏太难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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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水兰依宝贝的地雷(づ ̄3 ̄)づ╭?~
☆、交底
碧波桥离咸安王府不是很远, 这么腿着回去也不过两刻钟的功夫。
王爷路上问她些小时候的事情,她便七零八碎地说了一些。爹娘走之前的事大多没什么印象了,之后印象最深的便是苏太公日日教她练把式。那段日子确实辛苦, 险些就没撑下来。苏太公本意是怕她一个姑娘家没爹没娘的遭人欺负,结果后来她却成了旁人口中的悍妇。因苏太公十分后悔这个事儿,说自己好心却办了件坏事儿。
再有其他的, 就是她三五日就要欺负一下同院儿里住着的周安良和周安心两兄妹。那两个打小就叫周大娘惯坏了性情,瞧着就让人气不顺。她又说, 周大娘心地确实不坏, 只是性子懦, 没什么身为长者该有的样子。从小就是自己吞了所有苦水, 把周安良和周安心按在蜜罐里泡着,镰刀湾出了名的慈母。
说着便说到现在,她也不知道周家怎么样了, 只知道周安良被州学除了名,没了生员的身份。说到前几日周安心到铺子上找她, 求她上王府求个情。她说:“这事儿本就是她们丧良心,占了我家宅子不够, 还撵了我爷爷。这会儿却也有脸回来求我, 我是好说话的人么?便除开我与他周家的仇怨,那周安良的性情,也不是能做官。倘或他得了一官半职,还有下头老百姓日子过么?”
絮絮叨叨地说了,总归都是闲话。王爷问么, 她就说一些。其实她这样的市井小民女,身上能有什么了不得的事儿。小时候院里玩泥巴林子里捕蝉,大了在铺子里学手艺打杂,再多的事儿也没有了。要不是遇着周家这一家人,日子倒还是平淡且温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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