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奕微微皱眉,昂起头来,严肃地说:“我既是盈袖的丈夫,她的亲人,便是我的亲人,我叫您一声姥姥,不是合情合理么?”
老太太不领情,“我怎知道那丫头,嫁的是什么人家,你又是什么人,说是她丈夫?”
“我是天津司令之子慕奕。”
话落,傅兰吸了口气,没想到这个男人,来头这么大。于是她问:“你登门是所为何事?”
慕奕答:“找盈袖。”
“真是好笑!”老太太的拐杖往地上一敲,冷哼,“你的人不见了,居然找到我府上来了,是什么道理?”
慕奕知道这件事是他理亏。是以他说:“我与她吵了架,她便闹脾气离开,我此番是来请她回家的。”
吵架、闹脾气离开?
老太太一想到袖丫头清清瘦瘦,脸色带着病中的苍白的模样,又加上小沈说,丫头是被虐待的,逃出来的时候,带了一身伤。
可这个男人,竟然还好意思说,是因为夫妻吵架冷战,赌气离家出走!
老太太气得胸口起伏,“你走,我们傅家不欢迎你!”
老人家觉得,这小子再不走。她就快忍不住要破口大骂这个丧心病狂的东西了,到时袖丫头待在府上的事,就瞒不住了。
慕奕不知道这老太太对自己的态度为何这么差,但他今天,可不是送上门来找骂的。
“老夫人,我只问一句,盈袖是不是在您府上?”
“门房不是告诉你,没有吗?”
慕奕知道盈袖肯定在府上,而这些人,还妄想瞒住他,他实在没耐心跟他们周旋,便给清源使了个眼色。
“老夫人,既然您不肯说实话,我就亲自搜寻了。”说完。他绕过老太太,与清源兵分两路,一人往前院客厅,一人往后院客房。
此刻,慕奕恨不得多带几个人来,就能迅速分工,把人找到了。
老太太怒极。“来人,去给我叫衙门那边的人来,抓起这两个私闯民宅的贼人!”
清源背后中箭,心塞塞地想,什么时候,他变成了私闯民宅的贼人了……
而慕奕倒是不管的,反正就算衙门巡捕房来了人。也没谁敢抓他。再者,他慕奕只是来找回自己的女人回家而已,又不是干了烧杀抢掠的事了。
他几乎能肯定,他的盈袖就在里面,这座宅子里面!
一想到能见到她,他就满心兴奋,可兴奋之余,又有点无言。
等会儿若见到她,她会是什么表情呢?他第一句话要对她说点什么呢?
他如今,就像一个初开情窦的毛头小子,欢喜着,兀自紧张着。
他越想,便越发忍不住,俯身冲了进去。
不料身后响起女子清脆的声音,“不用找了,上官盈袖去上海了!”
宛如一盆冷水从头兜落!
慕奕蓦地转身,鹰眸冷厉地射向她,“你说什么?”
“我说,”傅兰幸灾乐祸,“你的女人,她和另一个男人。早就离开了北平,往上海去了!”
“闭嘴!”老太太怒喝。
明天下午四点左右
第86.扑空
上海悦动分社。
汪成君上下打量着盈袖。
“今年,十八了?”她皱眉问。
程东陪在盈袖身边,点头道:“今年确然十八,不过她是有音乐天分和舞蹈基础的。”
程东知道,汪成君是藐视盈袖的。
“程先生,您也知道,学唱歌学跳舞的,都是从小就开始接受培训的。而咱们悦动招生,虽说要求会适当放宽,但是,招收的学生,最大也不能超过十五岁呀!你这个……实在让我有点难办。”
是,十八岁学习歌舞,太晚了。
汪成君心里嗤笑,还说什么音乐天分,舞蹈基础呢,依她看,应是程东想让她收下盈袖,而瞎编出来的吧。
程东微微一笑,“汪老师不妨对她进行考核?”只要她愿意给盈袖一个展现自己的机会,他相信盈袖不会令人失望。
既然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汪成君若是连给个表现的机会都不肯,那就太不给程东面子了。
她打了个呵欠,睨着盈袖。“假正经,听过吧?”
这首歌,十分地考验唱功。盈袖想了想,点头。
汪成君瞥了她一眼,一个新人,怎么可能把这首歌唱好?就等着出糗吧。
“跟我过来。”
她旋身,踩着黑色高跟皮鞋,着一身紧致西装裙,领着盈袖到隔壁房间。
房间很空旷,那里安置一个小舞台,是平时训练艺人们登台表演的临时舞台。
汪成君击掌三下,就有十个青年男女从舞台一侧的帘子里鱼贯而出。他们抱着架子鼓、手风琴、萨克管、圆号、排钟等西洋乐器。
当熟悉的乐声缓缓流淌出来时,盈袖走上舞台,握着金铜制作的?克风,稍稍酝酿了情绪。
这首是慢歌,乐调是懒散的。
“假惺惺。假惺惺,做人何必假惺惺。
你想看,你要看——你就仔细的看看清。
不要那么样的装作一本正经……”
娴熟的歌手,她不会在唱歌时,拘谨地握着?克风不放,她会在舞台上,尽情地释放自己的魅力。
汪成君自她唱出第一句的时候,便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眼前的女孩儿年纪很轻。声线低沉慵懒,她半垂着头,摇曳着身姿,跟随着乐声,有节奏地跳起了慢悠悠的舞步。
这功底,简直比她那两个得意的学生还要出众。
程东默默地看着,待乐曲结束,他鼓起了掌,看向汪成君,“汪老师,您觉得如何?”
汪成君被打脸,口气不太好,“她以前专业培训过?”
盈袖下了台,说:“没有,只是业余练习。”
确实只是业余的练习,家里买了唱片,闲暇时就唱一唱,随意跳一跳。
汪成君说:“如果没有专业培训过的话,我只能说,你的感悟力很好,节奏的意识感很强。”
“那么,汪老师可愿收了她做学生?”程东笑着问。
汪成君定定地瞧着盈袖。
方才她在舞台上的自由发挥,完全地代入音乐的氛围里,完全不受任何人干扰,那专注的模样,他日若能上大舞台演唱,必定是星光万丈,成为全场最璀璨的明星。
“你以后,就跟着我吧。”汪成君说,“我会将你带到上级培训班。”
盈袖矜贵地颔首,“那么以后就请您多多指教了。”
悦动歌舞团分为四个等级:下级培训班的学生,是年岁8-14的新人。中级培训班,是稍有基础,脱离新人头衔的学生。而上级培训班,则是众多优秀歌手和舞者的聚集地,这里训练更加严苛,竞争也强,纷争也是不少的。
还有那些早已出道,到全国巡回演出的,便是悦动的当家花旦。当红头牌,即是顶级班最闪耀的明星。
悦动歌舞团总部设在北平,但全国各个繁华的城市,也有悦动的分社。盈袖既被选定到上级班,便要跟着汪成君到南京去。
程东也是跟着的,只是到了南京分社,程东就走了。
因为,他还有别的事情要忙。总不能陪着她的。
临走前,他还有点不放心,便给她留下一个贴身侍候的老妈子,是从上海那套暂居的洋房里带来的洒扫佣人。程东说:“我现在就先回北平了,若得空了,我便来看你。”
说完,他塞给她一个牛皮信封,“在南京,你总要花钱的。”
他对她好得过分,什么事都替她着想,盈袖不自在极了,不肯收他的钱,“你已经资助了我的学费,我不能再收你给的生活费,况且,生活费我自己不缺。”
程东有一点特别好,那就是不会勉强人,见盈袖不肯收,他也就作罢了。他转头吩咐那老妈子,“铁姨,上官小姐的生活起居,就劳烦你照拂了。”
铁姨哎了一声,“先生您要忙,就忙着去吧。小姐这儿有我呢。”
待程东远去,汪成君便问:“你和程先生,是什么关系?”
是男女朋友?感觉不太像。
盈袖说:“只是普通朋友。”
汪成君知道人家不愿说,就也不问了,忽闻楼上传来一个娇俏的声音,“什么样的朋友这么好,又是送钱送佣人照顾的?还有,他看着就比你大很多岁。我不觉得他一个中年男人,会和你这种刚满十八岁的丫头做什么朋友,你若说他是你金主,我比较相信。”
“姣姣!”汪成君瞪了得意学生一眼,“那位先生,岂是你能诋毁的!”
北平程家,很多娱乐产业,都有他们赞助的部分。
走上楼梯时。汪成君对盈袖说道:“你想个艺名,明天我给你注册。”
盈袖的心思很敏捷,几乎不用多想,说:“叫白茵吧。”
她到底,是姓白的。
“白茵,”汪成君默念了两遍,“可以。”
盈袖能想象到同一个级的同学会是怎样的热闹,但没想到只有六人。加上新来的盈袖,便是五女两男。
女子们的年龄比盈袖大了两三岁,都是上等的好容貌,而那两个男子,是那种纤瘦白净的美少年,俗称小鲜肉。
美少年瞧见新来的盈袖,不由吹了一声口哨,朝汪成君眨眨眼。“汪姐,您这眼光不错嘛,从哪挖来的好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