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奕没注意他身上穿着的劣质布衫。跟着进了客厅,往沙发一坐,立即就问:“盈袖在北平还有没有什么亲人?”
上官荣正想说,然到喉咙的话又咽了回去,他的眼珠子转了转,哀叹道:“自然是有的。不过少帅,不是我说,您这个姨太太,是真的太不像话。虽说她不是上官家的女儿,但上官家到底养了她十八年,她嫁给你后,一次也没有回来看望。就这么放任养父的家门堕落。我还听说她经常给她姥姥傅家寄送东西……”
慕奕的关注点显然偏了,他捕捉到那个关键词,“傅家?”
上官荣还没反应过来,继续说:“是啊,傅家,她娘的娘家。不是我势利,傅家从未教养过她,她却跟那边的关系那么好,对上官家不闻不问,便是如今落难了,她也没想过伸出援手,真是个没良心的丫头。亏我养了她这么大……”他哪里知道盈袖回到北平了?不过是趁着慕奕不知情,随口胡诌,看看他会不会看在上官家也是那丫头的娘家的面子上,拿点钱帮他们度过难关。
但是,上官荣要失望了,像他这种说话要拐好几个弯的人。慕奕才不会费心思去研究他话里的意思。
他腾地一下站了起来,领着清源就走。
既然知道了傅府的存在,他也就没必要跟上官家打交道了。
上官荣傻眼,敢情他说了半天的话,他都没听进去。
上官荣上去追他,一边喊等等。然慕奕并没有给他机会。
慕奕办事向来追求效率,现在就让清源去打听傅府的路线。
他坐在车里,等了八分钟,清源还没来。他等着等着,不小心就睡着了。
清源打开车门的时候,就瞧见自家少帅头靠在软垫上,打着盹。
他为了追查盈袖的下落,已经有好几天没好好睡觉了,此刻困意来袭,便支撑不住了。
瞧着他眼脸下疲惫的青?,清源想,还是等明天再叫醒他吧,反正都知道姨太太的所在位置了,不用着急。
事实证明,有些事情,若不抓紧时间,就会错失良机。
第二天早上九点,慕奕和清源开车到傅府的路上。而这时,盈袖正坐在程东的车子里,与他们擦身而过,背道而驰。
盈袖要去上海。
今晚十二点
第85.私闯
程东向悦动歌舞团递了推荐书。
因为有权贵推荐,所以那位梁团长便毫不犹豫地收下了盈袖这个新人。
虽说本团仅接受推荐人,但在每年的五月和十一月,便要对外招生,寻找民间最有天赋的歌舞爱好者。
梁团长说:“每个新生,在进团之前,还要接受汪老师的考核,但是程先生您来得很不凑巧,汪老师她现在已经赶往上海的分社举办歌舞比赛了,您若是不急的话,就等她回来了,再带上官小姐上门,接受汪老师的考核吧。”
“她还有多久才回来?”
“她前天出发上海,怎么也该在那待一个月吧。”
一个月……
程东垂下眼帘,他的时间,很紧迫,等不起这一个月。
于是他决定,现在就带盈袖去上海见汪老师。
盈袖没有异议,回家告诉姥姥,说要出趟远门参加考核。
傅老太太是知道她这半年受的苦的,心里还是怜爱她的。现今她能去参加娱乐活动。改变一下心境也好。
傅老太太很感谢程东,是他带动了袖丫头。她觉得这两人是顶配的,一个性子冷、倔强,一个性子宽和,能包容。虽说程先生是娶过老婆结过婚的,但无碍他的优秀。
傅老太太很希望他们能在这一程当中,产生感情。
临行前,她给塞了两百块钱给盈袖,说到了上海,给自己买几件漂亮的衣服穿穿,要做明星的人,衣着要时尚些,体面些。
盈袖很感动,但不愿收老人家的钱。还是程东善解人意,他说:“老夫人放心,她的衣裳,我已经给她准备好了。”
程东确实给盈袖买了很多衣服,且件件是高端定制的衣服,不管是礼服还是日常穿的衣衫,都是国外定制的名牌。
盈袖今天穿了一件黑色的毛呢大衣。卷发、戴小礼帽,脚踏褐色的马丁靴。
这是程东给她挑的衣服。
很时尚很大方,也很亮眼,他的眼光和品位显然是不错的。
而他今天穿的也是一身黑,长风衣,黑礼帽,拄着绅士手杖。
这么洋派的男人,怎么会是记忆中那个寡淡又守旧的人呢。
盈袖暗道,真是自己多想了。
几乎在他们的车子开出第十三区的时候,一辆雪弗莱就迎面而来,然后从边上飞驰而过。
车主好像很急,油门踩得很重,“咻”地一下就过去了。
“现在的年轻人啊,就这么爱飙车,这种是很容易出事故的。”程东和盈袖一起坐在后座,瞧着刚刚与他们擦身而过的雪弗莱。
盈袖却是在想,车子这东西,装备还不是最完善的,有哪个人敢轻易飙车玩命?不知怎的,她莫名想起某个张狂的人。
当他们到达火车站,改坐火车时,慕奕那边总算到了傅府。
慕奕今天为了显示出自己的诚意,特意换了一身白衬衫,咖啡色马甲、同色系西裤以及皮鞋。
他知道自己穿军装的时候,太冰冷太严肃,怕吓到她,吓到她的家人。
所以特意打扮得很正式很绅士。
慕琪那个老剩女总是说,对女士要绅士,才会给人家留下一个好印象,他左右照看镜子,觉得自己今天,真是帅毙了,绅士极了。
“我今天,帅吧?”在下车之前,他又问起了清源。
清源咳了一声。“很帅,少帅您可以的。”
可怜的他,从今早六点起床,就跟着他去百货公司买衣服,费心费神帮他挑了好几件,又说评价什么的。自从他穿上这身,就自恋得不行。老是问他帅不帅,这已经是他一路上问的第九次了!
也不知道少帅是不是太不自信了,还是怎么了……
傅府的门房是个中年大叔,看着很有精神劲儿。
慕奕想,这个可比上官府那个老头看起来顺眼多了,就连府门也是这么气派,头顶上的牌匾清贵逼人,苍劲有力的字,透着一股名门世家的清高贵气。
门房大叔瞧着眼前人气宇轩昂的,还开着豪车,一时摸不清他的身份。
大叔给傅家管了十几年的府门,还有哪些贵客是他没见过的,可这个人,他着实不认识。
于是他上前问:“这位先生,请问您找谁?”
“盈袖,上官盈袖。”慕奕咬字清晰地道出她的名字。
门房听到这个名字,心中一紧。
对了,老夫人前阵子吩咐下来了,若有人上门来询问孙小姐的,就一律不予接见。
是以,他清了清喉咙说:“虽说上官小姐是傅家的表亲。但是,这位孙小姐已经嫁了人,已经很久没到府上来了。”门房大叔快要顶不住男人强大的压迫力了!语速放快,说:“所以,先生您应该是找错地方了。”
“是吗。”慕奕声音冷漠,居高临下地盯着他,“所以你这是要赶我走了?”
“不敢……”门房大叔觉得有点儿蛋疼。心想这个人不会是故意上门挑事的,他真想把他骂走,可他在他迫人的逼视下,很没出息地手脚发颤。
慕奕说:“我既收到她在你们这里的消息,我今天就非要进府不可。”他不是在征求他的同意,而是告知他。
门房实在抗拒不了他,咬咬牙。就让他进去了,反正,孙小姐已经离开了。
清源跟在慕奕身后,左瞧右瞧的。
这傅府真是布置雅致,还是清时的古色古香,建筑上没有一点西方的痕迹。
这时候,傅老太太正好从石桥上走过。傅兰扶着她刚从后园走了出来。老太太一路跟着孙女说着园子的几株橘子树的果实太酸涩,傅兰都没回声。
老太太不禁顺着她的视线往后看,就见到一个英俊的小伙子和一个面貌普通的随从。
她皱了皱眉,门房是怎么弄的,怎么连不认识的人都放进府里来,这个人她老人家见都没见过。
“奶奶,他是谁?”傅兰问。
老太太也不知。正要喝问,门房就从前面急步来了。
他焦急地看了慕奕一眼,压低声音对老太太说:“老夫人,这位说是来找孙小姐的,我跟他说小姐好久没来这儿了,想让他走,可赶不走他,只好带他进来瞧瞧了。”
“嗯,”老太太沉声吩咐,“你先下去,这里交给我。”
门房应了声,转身离去时,跟慕奕介绍道:“这位先生,这是我们老夫人。”
慕奕向来倨傲,但他却是个对老人孝顺有礼的。他看着眼前这个老人家,虽是年过古稀,但看着,和寻常的老太太不一样。
她的眼神是犀利的,具有一定的权威,想来她就是盈袖最敬爱的姥姥了。
慕奕敛了敛眉,道:“姥姥您好。”
老太太看他这个模样。心里已然猜出他就是伤害袖丫头的那个慕少帅了。想到这,她板着脸说:“谁是你姥姥,无亲无故的,小子别乱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