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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时乌衣 全本+番外 (风储黛)


  
  子非鱼,焉知鱼之乐?
  
  所以她不知道,她眼前的这个男人因为她的喜悦心里有多么满足,又有多少不舍。
  
  黎明终究会来的,他会孤独地撇下她离开。
  
  此时河道上游,谢同一边往水里放花灯,一边悲愁万状地抖啊,这里大约百号人都再和他干着同一件事情,那就是悲催地往水里放灯!这是继他们悲催地找人糊灯笼,和人手不够自己亲自上阵悲催地做花灯之后,他们干的第三件傻事!
  
  他们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陈郡谢家的。
  
  “郎君对小姑用起劲儿来,那是使不完的。”
  
  “哈哈哈,”一人倒头大笑,“你要信我们郎君,不管是床上床下,他的劲儿都是使不完的!”
  
  这两人一阵说一阵笑,倒是把这枯燥无味的事干出了几分兴头来。
  
  谢同还能说什么?他心里只是在想啊,郎君这一去明明是凶险万分的事,可他却非要扯这些风月之中的手段,临走前也要缠绵一把……
  
  当然这些并没有实际证据,谢同只是根据谢泓在船舱里铺了被褥这一点斗胆猜测的。
  
  但是他和巫蘅都没想到的是,即便是什么都不做,夜晚也还是要睡觉的,铺上被褥这一点很有必要。
  
  巫蘅把花灯那入舱中,船舱的空间容纳两个人,显得有些逼仄,巫蘅有点窘迫,她想了想,还是对谢泓说道,“你明日要远行离开的,今晚尽早休息。”
  
  又加了一句,“我守着你,上岸了再唤你。”
  
  别离的伤悲被生辰礼冲淡了不少,此刻花灯仍然络绎不绝地在船边飘过,巫蘅不忍心漠视他的一番心意,尤其这里还有他亲手做的,便打起了一道帘斜倚着船舱门看着逐水而去的灯。
  
  谢泓将她的一只玉臂轻轻一拉,巫蘅整个人坠入他的怀里,本来这个姿势已经令人羞怯了,但想到一别之后两地空悬,她便顺从起来,谢泓凑近唇,声音清清透透的,又有一丝促狭,“今晚不靠岸了,阿蘅这么陪我睡一宿。”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拖了一点字数,因为那啥呢,人家大年初一团团圆圆,我的男女主在这边生离死别……
作者君太善良了哈,没忍心动手。
下一章开头就走!马上走!




☆、轻别离

  巫蘅的脸皮其实也薄, 被他这么搂着之后, 登时脸颊都红了个透彻,又嘤咛不敢放声拒绝他的一番“美意”, 只能咬着唇道:“这里地方太小了,你睡不舒坦的。”
  
  “倒还可以。”谢泓揽着她的两只香肩, 将人放倒在床褥上, 船悠悠荡荡地飘过, 巫蘅还想看那些美丽的河灯, 但是这个时候已经出不去了, 她整个人都被谢泓的气息熏得宛如醉了酒似的,一点没有力气。
  
  她倏忽侧过头来问他:“谢郎,你会凫水么?”
  
  她一脸紧张的模样,难不成她以为这船还会翻了?
  
  不过,“放心, 我会护着你。”
  
  真稀奇,谢泓竟然会凫水。他除了不是那个病弱谢郎之后, 又扎花灯又会泅水的,看来身有多技之长啊。
  
  看来他还有太多巫蘅没有发觉的地方, 可惜时辰太短, 良宵不复,梦醒以后, 也许温热的衾被已经寒凉,焚香燃尽,古琴上的血痕凝成一记朱砂。
  
  巫蘅睡不着, 船舱顶晃着幽然的水光,静影摇曳。她便合衣望着蓬顶不说话,一个人似乎想着这半年的打算,而身边的男人似乎已经浅眠睡去。
  
  他们谢氏的族长在朝为相,目光远见自然与常人不同,对于现今天下的局势,他心里是十分清楚的,而现在晋朝的这位贪杯荒淫的帝王,也实在让这些肱骨之臣寒心不已。这个时候族长想的最多的,一定是如何打理这偌大的谢家,即便墙外战火连绵,谢家在天下的声名也能屹立不坠。
  
  这是谢家的族长,在发现救国无望之后,他眼下最该思量的。
  
  所以他留给了他们一线生机,虽然这要求谢泓奔波劳碌,付出太多心血。
  
  “阿蘅。”
  
  巫蘅的眼帘还是还能撑住,撑到天明时分,她倦怠地阖上双目,耳边隐隐约约听到有人温柔的低语,声音参差错落的,宛如琴韵般的撒入梦扉。
  
  跟着又是一个微凉的触感,在额头一点点晕开。
  
  仿佛是凉薄的两瓣唇贴在额头上的触感,还间杂着男人身上清冽的冷香。巫蘅真是晕晕眩眩的,半点力气也提不起来。
  
  然后,那触感也消失了,恢复了死的宁静。明明没有什么意识,只是觉得心口仿佛被挖空了一块,空落落的,冷风慢慢地钻入想缝补上那个破洞,可是漫天冰凉,冷意让她最后的意识寸寸成灰。
  
  河边无数蛙叫声,此起彼伏的连绵成一片,在灿烂的星空下清脆无比。
  
  巫蘅睡得很沉,沉到毫无意识,醒来时刺目的阳光斜射入船舱中来,她全身懒洋洋的,睁开双目时下意识没有看身旁留下的空位,早知没有人,她有些失落地钻出船舱走了出去,河面的花灯一只都瞧不见了,这毕竟是活水,要么翻入水里不见踪迹,要么飘到下游不见踪迹,都是一样的。
  
  原来船已经泊岸了,这里的晨曦也分外轻薄一些,不比建康的繁华厚重。巫蘅走下船,才发觉檀羽等人就候在岸上不远处。见到巫蘅走下船,他们才纷纷靠近来。
  
  巫蘅失意地低着头往建康城走,不远处还有巍峨的一段城墙,在如黛山峦里朦胧地披露出来,檀羽跟在她身后,知道巫蘅现在心情不佳,也不敢直接上前。
  
  她才走了几步,脚步便加快了,这群部曲们自然跟着她越走越快,等到巫蘅走了一段,又停了下来,身后的人始终与她保持一个固定距离似的,她停,后面的人也就停了。
  
  巫蘅只是觉得不对劲,她伸出双掌一摸,原来已经满是泪水。
  
  “巫蘅,你真是没出息。你在怕什么!”她心里鄙夷着自己,在原地停驻了良久,才转身去问他们,“有代步么?”
  
  檀羽一阵怔忡。
  
  不消片刻后,巫蘅便坐上了一驾驴车。
  
  她在谢家没有什么东西要收拾,是直接跟着崔氏带着的人走了的,现在隔了这么久终于见到柳叟和王妪,她简直要喜极而泣。
  
  和两个婢女也说了些话儿之后,王妪拉着自家女郎进了寝房,她脸色忡忡地问道:“女郎,你是去了何处?”她瞧见巫蘅发髻凌乱,几乎全然披着青丝来的,衣衫又有些不整,昨晚她做了什么,王妪实在不能不忧心。
  
  巫蘅也不敢再隐瞒老人,便将早晚和谢泓坐船出去的事儿都说了。
  
  王妪听罢,更是忧心不辍,“那女郎你,有没有……”名分未定,谢家那些人明摆着趾高气扬,她真怕巫蘅受了委屈。
  
  巫蘅红脸低声道:“王妪你在说什么啊,谢郎是个君子,怎么可能……”
  
  她自己都羞愧起来,她也是怀疑过他的,而事实上谢泓在她的事情上似乎一直保持着最周到的距离和照看。
  
  更何况他是谢家十二,这种强迫女人心意的事,他是不屑做的。
  
  “那就好。”王妪松了一口气,只是心中还是不无担忧的,这边离乌衣巷已经太近了,谢家有什么风声,这边大略能听得出一些来,王妪这几日似乎听人言谢泓又远去浪迹天下了,她便开始担心,谢泓对自家女郎虽说着实是好得让人意外,但王妪也从来不觉得他们就能厮守在一处,现在谢泓果然走了,她更为巫蘅的未来担忧了。
  
  “谢十二郎走了,女郎你该怎么办呢?”王妪眼光慈和悲悯地看着巫蘅,将她带到镜台前坐下,木梳将她错杂的青丝一绺绺捋顺,她的动作很慢。
  
  巫蘅声音坦荡地说道:“谢郎让我等他半年。”
  
  王妪冲口道:“若是等不到呢?女郎,如果等不到,以后更是渺茫不可期了……”她知道自己对巫蘅又有些冲撞了,可是她不能不为巫蘅考虑这些啊。
  
  而这个问题,巫蘅不可能没有想过,她被问了这句话之后,心中涌上来一丝惶然和艰涩,颦眉道:“他若不回来,我便是弃了他,别人也再没有什么说辞了。”
  
  王妪于是不再说话。
  
  巫蘅的意思也很明白了,谢家的声望地位,对于巫蘅而言就是一座压在背上不能翻越的山。如果谢泓不归,她绝不肯一直这么负重前行,她会抽身离开,将这一切瓜葛撇清,恢复她的自由。
  
  “王妪,我们不能在这里一直住下去。”来建康这些时日虽然短暂,但他们这已经是换了第三个住处了,但这里是谢家的院落,现在顾念着谢泓,她们藏在这里倒是不妨,只怕经年日久,人心难免对她们几个赖着不走的人生出怨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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